第七十四回宴请留赵遭婉拒敬待阅军展双雄
回前词《南浦》
以德报怨，诚邀请、仇将入城中。皆因败于对手，钦佩谋略精。设宴殷勤招待，意不明、谦辞问何情？君主言慷慨，愿结友谊，旧恨一抹清。挽留重任高敬，遭却之、但合情理中。恭请阅军指导，骑射补漏空。喜看小将英武，发奇想、比试箭法功。得令即展演，骤驰如飞操弦弓。
话说秦使到中山通好，说明本国君相之意，要接老将乐池赴秦，使中山国君姬厝怀虑，后经乐池解说利弊得失，只有赴秦担职，才能庇护本国不为赵所灭。姬厝醒悟其理，欣然准许乐池前往秦国，却担忧路经赵国，会因前次大战惨败，难消仇恨遇险，后盘算秦使为强国所命，赵国不足抗衡，或不敢轻易谋害，便毅然上路归秦。赵武灵王得知消息，原来也想借机擒乐池报仇，经与国相肥义商议，知那乐池老将为大能贤才，当释去仇怨，挽留为用，方为上策，武灵王顿悟玄机，具有远见卓识。于是一路放行秦使车队，将快到秦赵边关时，却派军拦截护送，以礼相待，赶到边城内与秦使乐池相见，体现了武灵王的博大胸襟，自具有成为一代英主的气度，凸显远大志向。等接到边城后，即派出官卿在城门前迎接，还于城中安置好客馆，并在守将府衙真诚接见，使秦使乐池惊异不已。
在赵相国肥义陪伴下，秦使乐池等人腰悬宝剑，欲进入帅府厅堂，看并未有人阻拦，乐池还是很有风度，便对肥义说道，当遵守贵国规矩行事。肥义便笑道：“我王在此城见客，可无须守那宫中之规，老将军等可佩剑进入，也更显威武不凡！”看似是受到国君准允，只好挎剑而入内厅。就见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穿了一身胡人武士服饰，也是腰悬长剑，从台上长案后站起，满脸笑意，走到大家面前。肥义忙上前恭礼奏道：“秦国尊使与乐老将军，均被请来拜见大王！”说完，便对秦使和乐池说道：“这就是吾国君，愿与两位贵客会面，可请前来见过！”那秦使和乐池忙上前施礼，说道：“下臣见过大王！”只见武灵王道：“听说邻邦贵使途经我国，还有乐老将军，大驾光临敝邑，本王实想一见，也好亲睹两位风采，便让臣将顺便请来，请谅失礼之过！”秦使乐池忙道不敢，也是谦辞应对。
这秦使与乐池，见赵国君如此年轻英武，还是多少有些意外，虽然知道赵国是位年轻，却颇为老练之君，已率军征战多年，为各国所敬佩和惧服，但却未曾谋面，还是惊异非常。又见其身高魁伟，龙颜虎面，气雄威严，摄人魂魄，虽是含笑说话，却不失国君威势，真象人们传说的一般，乃为天人形象，确是与众不同。而武灵王见那秦使，却身着类似中原官卿服饰，看也是怕说成西域异类，而刻意接近中原之国，融合风俗文脉，便于与中原各国交往，此为秦国一贯之策。而再看那乐池老将军，却是威武健壮，虽显须发灰白，却是精神矍铄，双目明亮，步履沉稳，内穿软甲，身透利落，不似同样年龄之人，并无老态龙钟之感，乃为神奇顿显。武灵王不禁心怀敬意，早把惨败之痛抛到了脑后，于是便请二位贵宾入座，上茶以高客礼待，赵相国肥义作陪，其余臣将分列站立两侧，甚觉肃穆。
只见武灵王说道：“赵国与秦国本为近邻，理应通和友好，可秦魏近时多有征战，已然威胁我国，因而才有合从之策，也是迫不得已而行之。若是秦邦与我国通好，自当喜从响应，望贵使回告秦王张相，传吾之意愿。今接入城，并无别意，只是邀贵使来此，请为捎话而已。”那秦使便道：“谨遵大王之意，自当回国后，会对本君主相国说知。”武灵王点头说好，又看着乐池老将说道：“听闻乐老将军卸任，竟然赋闲在家，真乃可惜了！栋梁之才不用，定是中山国君昏庸，本王渴望老将军屈就我国，定以大将拜用，又何必非要远赴秦地，岂不是舍近求远么？”乐池便道：“前时与贵国交战，甚为得罪大王，今想必是借机报仇，却反又如此高待，到底是为何意？老臣有所不明，望大王如实告知，也好释吾心中疑惑。”说的也是坦诚直率。
只见武灵王哈哈一笑，说道：“不愧老将风范，说话直截了当，真豪士也！老将军诡设奇谋，杀戮我赵军将士数万，使本王惨败而归，真无颜见国中众卿子民，要说不坏恨是假，也真想以此机报仇。就将仇敌抓获，千刀万剐也难消恨，此也应为正理！但经反思悟想，还是吾轻敌所致，表明老将军谋略高明，骑军战力惊人，竟能以少胜多，才使吾受到惨痛教训。事后痛定思痛，这才在国内实行胡服骑射，也是受到战败启发，方知骑兵战术，当为今后征战利器，不可轻视无睹，岂要墨守成规，故步自封，不思进取哇？由此说来，老将军应是本王良师授教呀！能打败本王者，必为谋略高人，乃是真英雄也！实令吾钦佩才对，又怎能怀仇报之心，岂不显出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的俗辈吗？不知本王说的对否？”乐池听后激动说道：“大王能有如此胸襟，真世所罕见，果然前程远阔，必成大国明君矣！老臣实感汗颜，本罪身赴险，深怀忧虑，谁知今却烟消云散，实快吾心！”说完开怀大笑。
武灵王见乐池老将欢喜，便顺势说道：“本王刚才许诺，自是一语千钧，绝不欺瞒！还请老将军抉择。”乐池便拱手施礼道：“多谢大王以德报怨，竟还倍加信任，本当留赵效力，以报君恩！只因早年与秦相张仪，有过恩义之缘，已是多载不见，由此甚是思念，总想见上一面。正值张相邀请赴秦，秦王也欲召见，已经答应之事，何能中途反悔？若留赵而不赴邀，岂不是成言而无信，势利小人了么！但大王之意，老臣当牢记在心，入秦拜会，聊慰友情，以观情势，再决行止。或与大王相会有日，亦可能矣！望大王赦放西行，老臣将不胜感念！”武灵王听后，显然有些失望，于是沉思片刻，即言道：“老英雄既已道明，当此会友全义之举，本王也就不好强留，若遇不顺心衷意时，可派人送信前来，定派使高车驷马去接，以解本王渴望之愿也！”乐池连忙称谢，倒也豪情爽快，众人点头赞许。
这正是：本为仇家难相容，却似亲近会友朋。以德报怨扬高义，互惜豪迈敬伟雄。悦见善待期留用，坦吐心声辞念情。有道君臣贤达契，终究聚首信任诚。
且说武灵王听乐池所道，只得同意其赴秦会友，但还是有些不舍，于是说道：“与老将军见面不易，西去秦都并非急事，不如就在此城稍歇数日，尽情设宴款待贵客，也好舒缓旅途劳累。本王还想请老将军前去校场，观看我骑军战训之术，以便多给指点技法，正可纠正不足之处，看是否能答应呢？”乐池便道：“多谢大王美意，既然您有此想法，看来恭敬不如从命，也只好在此耽搁两日，未必能达满意，只能尽力而为了，不胜搅扰，还望多谅！”武灵王见乐池如此痛快，便答应留此两日，顿时高兴道：“吾已命备好筵席，尽情款待两位高宾，只是此城不比那国都邯郸，各类食物美酒充裕，只得勉强凑合着办喽！还请不要见怪。”那秦使见说设宴款待，知道是赵王有意结交乐池，也是刻意如此高待，还真沾了这乐老将军的光，只好施礼道：“本使多谢大王美意，受之欣悦！”话显高兴。
武灵王便命摆好酒宴，让国相肥义和几位随臣作陪，就在厅堂内款待秦使乐池，其随来之人另室待承，也是有人陪伴酒食伺候，显出热情待客之情。酒席间互相敬酒致意，也是气氛热情洋溢，只见赵老臣相国肥义道：“我赵国本礼仪之邦，对使客及乐老将军到来，深表欢迎，今日多叙友情，也为以后通好开个利头，当做两国相交往来之事，也祝两国君安好。闻听乐老将军曾受高师教授，对兵道谋略精熟老练，数次击败我军，令人佩服之至，本相极为敬重，也实想有所交往，自当受益匪浅也！”乐池便道：“国相之夸，其实太过，老臣身居小邦，也是为国尽忠而已，哪里比得上大国相卿高明，曾拒四国觊觎，却能从容破解危难，实为大才能臣。听说国相也本胡人之后，却通国政，辅佐两代明君，使赵国民富兵强，真也大功凸显，老臣实相敬佩。”乐池说完，施礼以对，足显出不卑不亢。
武灵王对乐池钦佩不已，便举觖敬酒，众臣也随之恭维助兴，使乐池深感情谊，不觉显些醉意，连忙回敬不迭，也是尽量把持定力，谨防失礼丢丑。这场酒宴虽不比国都丰盛，却也使秦使乐池快意爽抒，达到了武灵王及臣僚，为笼络秦使和乐池老将的目的，却是尽欢而毕，便先送两位贵宾回客馆歇息。待到了第二日，武灵王便派人来到客馆，恭敬接了乐池，随身带了乐举乐毅等家将侍从，赶到城中演武校场，观看赵军骑兵训练，也是武灵王刻意安排。指望乐池老将军显露才能，到演练现场给予指导，以使赵军胡服骑射之策，更加熟练自如，提高技艺，完备征战之需，抱着很大期许，自有诸臣将跟随观演。当到达校场之地，早有赵军骑兵列队迎接，也是凸显威武雄姿，倒使乐池看了心中惊异，不禁觉得赵国训练骑军，或是要对付中山国而设，早晚会发动攻击，真也难防其谋。
当乐池来到阅军校场，武灵王等将尉，均站在阅军台前等候，显出对乐池老将军的尊重，倒使他深受感动，于是施礼恭见武灵王等，也是深情道谢。武灵王陪乐池，一同见过其骑军将尉，并介绍了其诸将，却都恭敬虔诚向乐池致礼，最后来到一位小将前，看其盔甲鲜明，威武挺立，却是脸带稚气，显然年纪不大。武灵王便道：“这位是本王亲子赵章，今有十四岁，从小跟随吾习学骑射，平日伴吾出征参战，也是为了使其快速成长，早日能率军征战，代本王为统帅，方遂吾志矣！”乐池看后大悦，即忙言道：“大王有如此雄心，军中常说‘虎父无犬子’，虽不好与大王父子比，却也道出武将门风之道哇！老臣如今也在着意培养后人，这不随来亲长孙，名字叫作‘乐毅’。年龄与那大王之子相当，曾随吾多次出战，历练观摩，体验战场军旅之道，还不快来见过大王！”说着便招手叫过长孙乐毅，也是一位身着甲胄少年武将，凸显出威武雄姿。
这正是：摆宴高待老将臣，真诚坦露钦佩深。交杯换盏酬贵客，胸怀德义拢失奔。校场阅兵观骑射，台前迎迓随敬恩。亲子小将意荐赏，喜现同龄后辈君。
且说武灵王看这乐毅，显然与长子赵章年龄相仿，虽然身体还未长成大人模样，但却已透出英武气概，并不输于其子，心中也是十分喜爱。见乐毅上前施礼，口中说道：“小将乐毅拜见赵王，在此聆听受教！”武灵王见其具有军将之风，于是说道：“快免礼吧！看来老将军教导有方，真是虎将门内后辈良，一代胜过一代强啊！敢不敢与吾子比武呀？”只见乐毅坚定说道：“岂有不敢之理，自当奉陪就是！”这时乐池忙道：“真是胡闹！汝哪能与王子较技，刀剑无眼，怎可轻动，真也胆大妄为！还不快给我退下！”说的很是严厉。武灵王便笑道：“老将军不必发怒，本王是想看他俩本领如何，也显俩后生技艺高下，何有自卑过谦，岂是武者之道？吾看不必真打实斗，只就切磋骑射之技，还请老将军准许才好呀！”乐池一听赵王如此说，也就不好再硬行阻拦，其实他并不在意输赢，只是礼节使然。
原来这乐毅从小的时候，便被乐池喜爱有加，因听从师尊所嘱，曾说此子或可成大才，当悉心教导为当，虽然那时尚小，却为乐家长孙，又因其父早逝，竟也疼爱至甚。但乐池却不愿受长辈溺爱，从小时便喜习练武艺健身，使其较那同龄儿要早熟些，到了十来岁时，便能与大人比试武艺，只因力小功浅，还不敌成年武者，但其架势已渐成熟。随之逐年提高，到如今不仅习武学文，还教会了一些兵道之学，也是为培养成将帅之才，预先做好了基础准备，这也是武道世家的门风使然，为武将的遗传之道。乐毅由于久受祖父熏陶，又得亲叔乐举的悉心指导，学业进步很快，不仅很早就学会了骑马射箭，而且能够跟随上战场，从中体验了征战的残酷，锻炼了幼小之人的胆魄。现今虽还未进入成年，却能随大人行军打仗，并不输于常人，甚至技艺还高于诸辈。因听说要与赵章比武，还是想显示一下过人本领，具有初生牛犊不畏虎之勇，却为少年人的禀赋亦然，却遭祖父教训，顿显委屈。
乐池见乐毅虽是听从，却知其心内不服，只好严嘱道：“只可遵令施展，不可竞强逞能，多学人家之长，才能补己之短，汝听明白否？”乐毅只好点头说遵命。武灵王便道：“如此就让俩小将先比试，然后再观军伍演练，乐老将军以为如何？”乐池只好说就遵王命即可。于是，武灵王陪乐池同登阅军台，便在台上摆好的座椅后就座，然后命军士擂鼓开场，随后响起兵士们的齐呼声，震天动地，凸显雄壮，待一阵战鼓声停止后。看两位小将已然准备完毕，都是手牵战马，身背雕弓，腰挎箭囊，并排挺身屹立在台前等候，顿显威风抖擞，如临战场一般，都不禁暗自称奇。武灵王见台前方树立一排箭靶，也有一二十个之多，自有军士在侧伺候，到时可检验射情，也便报出中靶脱靶之数，两边都有军兵骑马列队，预备展示骑射之技。武灵王见预备停当，便摆手示意台上将官，可以开始了。
只见那赵将指挥官得令，走到台前宣布道：“今日军伍展演骑射，首先观看两位小将比试，赵方为公子赵章，对方为小将乐毅，只演示骑射技艺。双方各带利箭十只，可在靶前线外驰骋骑射，以三圈为限，全部射出十只箭，中靶多者为胜，若均全部中靶，以射速快慢较比。违规进入线内者无算！今日大王观演，获胜者受奖。此后军伍进行展演，自当申明演规，各队照办就是！最后请乐老将军点评指导。众军将都听清楚了吗？”这时台下传来齐声喊道“谨遵王命！扬我军威！”声音洪亮，气势雄壮，看是训练有素，凸显赵军骑兵的威武之师气概。后见那将官便转身，即向武灵王请示，见其点头示意，便在台前高声宣布道：“两小将比武开始，先由公子赵章出射！”声音高昂，示意尊重，乐池等看后甚觉吃惊，显现赵军骑兵之盛。
台上将官话音刚落，就见公子小将赵章，即刻翻身上了坐骑，然后拱手向乐毅施礼道：“本将先领了！”说完便纵马奔驰起来。当跑了半圈后，便来到靶前线边，此时早已是雕弓握在手中，顺手在箭囊中抽出一支狼牙利箭，于驰骋中对准靶心，嗖的一声激射出去，果然中了前面一个靶标。顿时便传来一片叫好声，赵章又迅速抽箭，果断射出了第二箭，竟然又得命中，照样叫好声不断，第三箭又如法炮制，自是继中靶标，显然功夫娴熟。这时战马已跑过靶前，只好转回继续飞射，果然功夫不凡，全都箭中靶标，无一脱靶，第三圈还有四只箭，必须在奔驰中全部射出，这是考验其射速的关键。只见赵章圈回战马，又奔驰在靶前，急速掏箭奔射，却在最后一箭时，却因稍迟略慌，竟然未有射中靶标，留下了些许遗憾，引起人们的惊呼。
当赵章射完回到台下时，顿觉有些失落，他不知道乐毅当是如何，想来也不为弱者，心中想着是否落败，这成绩在赵军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并不落后于人。可这毕竟是与生人比试，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但看乐毅并无蔑视之态，却还挑起大拇指，示意射术很棒了，赵章的心才稍微平复了些，还是显些紧张。当台上将官宣布结果，赵章也好似有些麻木，只是盼着乐毅不如自己，才算重负释然。这时乐毅听到台将，宣布自己出射令后，并无慌乱之情，看似从容不迫，自纵上坐骑之后，便打马跑向靶前，却是抽箭极快，顺搭迅速射出，并不刻意瞄准，抬手拉弓，一气呵成。
这真是：两位小将展风韵，
英武豪迈抖精神。
家父王君喜推举，
老将不甘亮嫡孙。
心悦欣观骑射艺，
台前校场迟阅军。
利箭弯弓战马驰，
飞羽狼牙中靶心。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