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欲报仇燕王授意 联四国乐毅谋齐

第九十回欲报仇燕王授意联四国乐毅谋齐

回前词《定风波》

深仇大恨长系怀,卧薪尝胆三十年。立等谋策战敌顽。何办?意欲合兵攻取联。出行赵国说从益,不难。却道秦使或可攀。邀来相府宴请待,暗约,商议密事若等闲。

话说宋王本为自诩僭越,乃是辟偃逐兄而居其位,却也怀雄心壮志,竟然整兵训武,四面出击,屡败大国,拓疆扩土,崛起于中原弱邦,俨然成为霸悍之王。却自认无敌于天下,多行暴虐无道之事,不仅获罪于邻邦,而且毁誉与本国民众,还喜歪门邪道,故弄玄虚,为传扬自己超凡能为,不惜采用各种手段。不仅如此,还多做强占民女的恶行勾当,使自己弄的声名狼藉,被人称之为“桀宋”。应了俗语之说,叫作“久行不义必自毙!”终于迎来灭亡的一天。齐湣王早就想灭掉宋国,却顾虑秦国干涉,听了智士苏代一番建议,觉得很有道理,借助其游说秦国君,使之不出兵救宋,于是大胆兴师,联合楚魏两国,立意灭宋取利。却也经历了艰苦鏖战,却最终打败了宋国军队,将宋王辟偃置于死地,吞并了其国土,却不守约定,击楚败魏,将功果全揽入怀中,还胁迫小国降服,妄图称帝为尊。

齐湣王的这等狂妄想法,却遭到了国相孟尝君的反对,知道天下大势之情,若胆大妄为,当有如宋王结果,前车之鉴,哪能不汲取教训,胡做乱来,必然要付出代价。因此对齐湣王苦口劝谏,也是想为齐国未来着想,不愿看到如宋国惨情,自是尽到了一个臣子的忠心,可谓之忠言逆耳,振聋发聩。当说到周朝不可轻易代替时,却听齐湣王大怒道:“昔汤放桀,武王伐纣,桀纣非其主乎?寡人何不如汤武?可惜子,非为伊尹太公耳!”出言甚为难听。于是心中怀怒,复收孟尝君相印,不再用作朝臣贵卿,孟尝君惧怕被诛杀,于是带了其宾客回薛地,然后远走大梁,去依好友信陵君。后来魏王知其贤能,宾客如云,名望传于四海,且手下能人众多,便拜为魏相国,也使魏国暂时得到了安定,后来便将相位传于信陵君,此为后话。

这信陵君名叫魏无忌,本是魏昭王少子,为人谦恭好士,善待宾客至诚守信,交好友朋不分优劣,接人待物很是礼道,从来诚恳不苟,无愧为一位有德贤者。传说有一回,清晨刚吃早饭,有一个斑鸠为鹞鹰追逐,慌急投于桌案之下,无忌即掩藏之,看到鹞鹰高飞而去,方才放走那惊恐的斑鸠。谁知那鹞鹰狡猾无比,其实转回隐藏于屋脊之上,见那斑鸠飞出,便飞速擒捉吃掉,成了嘴中的美餐。魏公子看到后,即自咎道:“此鸠乃避难而来投我,却被狡鹞所杀,是我负此鸠也!”竟悔愧难当,一天未曾吃饭,即命左右捕捉鹞鹰,共得百余只,各装在鸟笼中递献。魏无忌说道:“杀鸠者只一鹞,吾何可累及它禽!”乃按剑于笼上,口中祝告道:“不食鸠者,向我哀鸣,我则放汝!”群鹞皆哀鸣。独至一笼前,看那鹞鹰低头不敢仰视,乃取而杀之,遂打开各笼放掉余鹞,意不伤及无辜。

后听闻者感叹道:“魏公子不忍负一鹞,难道会负人乎?”由此士无贤愚,来投归者如市,养食客竟有三千余人,与孟尝君平原君两君相当。在魏都城有个隐士,姓候名赢,年有七十余岁,家中甚贫穷,为大梁夷门监者,也就是看门官,本属下等吏员之列。魏无忌闻听其素行修洁,且善谋奇计,街道里中都尊敬之,被人号称为“侯生”,于是驾车往拜,以黄金二十镒当拜资,欲为友好交往。侯生便谢说道:“赢安贫自守,从不妄受一钱,今且老矣,难道为公子而改节吗?”魏公子不好强赠,欲尊之以礼,让其感认志诚,方好实现目的。他便想出一法,请当众介绍给宾客,乃置酒大会,以期邀请到场。是日,魏宗室将相诸贵客毕集堂中,大家坐定,独留左第一席虚待客,公子无忌命驾亲往夷门,邀迎侯生赴会,等待侯生登车,无忌恭请上座,侯生略不谦逊,无忌执曫在傍,意甚恭敬。

这时侯生刚坐上车,便对公子无忌道:“吾有一客友朱亥,在屠市中干活,欲往看之,公子能枉驾同一往否?”无忌便道:“愿与先生偕往。”即命引领驾车绕道入市。及到了屠门前,侯生道:“公子暂止车中,老汉将下去看吾客友。”无忌点头说好,候生便下车入朱亥家,与其对坐肉案前,絮语多时。侯生说着话,还不时的睨视公子,公子颜面愈见和气,并不显出厌烦之色,且无倦怠着急之意,当时从骑有数十位,见侯生絮语不休,早就厌恶烦燥,多有低语骂声。侯生也自闻听到,悄然看视公子面色不变,乃与朱亥别过,其后登车,上坐如故,无忌午前出府门,等到回府时已近午后,却能从容忍耐不烦,其心见诚。诸多贵客见其亲往迎客,让大家虚坐以待,以为是什么高能大贤,或是大国有名使臣,还是何处来的名闻遐迩游士,俱都怀着一片敬仰之情,耐着性子伺候着,倒也虔诚。

看久不见到,来客自都显出心烦意懒,渐怀倦情,忽然闻报说:“公子迎客已至!”众宾客贵胄敬心复萌,连忙起坐出迎,均都睁眼相看,待等客到时,乃为一白鬚老者,衣冠敝陋,无不惊骇吒异。公子无忌即引着侯生,遍告宾客,分别介绍,诸贵客闻听是夷门监者,各自意殊轻视,不以为然,无忌却敬请让坐首席,侯生却也不谦让,受享如前,无忌自待如贵宾一般。当酒喝至半酣,无忌手捧金爵向侯生前敬酒,侯生接在手中,对公子无忌说道:“吾乃夷门报关吏也!公子枉驾下辱,久立市中,毫无怠色。又尊臣于诸贵之上,于臣似为过分,然所以为此,欲成公子下士之名耳!”其语音甚为洪亮,诸贵客听后却窃笑不已。待席散之后,侯生遂成为公子上客,侯生便荐朱亥之贤,无忌数次前往候见,朱亥却绝不答拜,无忌亦不为怪,其折节下士如此,相传声远,多有能者贤士来投其门下。

这正是:灭宋遂志觊周廷,却遭贤臣谏勿行。罢相惧害依友伴,竟在它国拜高卿。公子无忌亦好客,折节下士扬美名。愿交夷门老守吏,奇谋妙策大功成。

且说孟尝君如今至魏国,独依无忌公子,正应着古语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投”八个字意,自然是情投意合,厚待无虞,倒也相互情感交融,惺惺相惜。孟尝君原与赵平原君交厚,因介绍无忌与赵平原君相识交往,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后来无忌将亲姐,嫁与平原君赵胜为夫人,于是魏赵通好从密,孟尝君居间为重。再说齐湣王自孟尝君去后,不但不作反省,竟更自骄矜,日夜思谋策划代周为天子,也是狂想不息,使得周边国家关系,进一步恶化,全都怀着敌视警惕之心,防着齐国侵犯掠夺。此时齐国境内,却发生很多怪异之事,曾经天下血雨,覆盖方圆数百里之内,其水被淋,沾人衣裳,腥臭难当。后又发生地陷裂开数丈,泉水涌出,时断时续,流沙漫地。还有人当关而哭,但闻其声,却不见其形。由是百姓惶惶,唯恐朝不保夕,随时便遭不测,弄得人心浮动,大有祸事来临之兆,也或是上天有所警示,意让齐王悔悟。

面对种种不祥屡现,齐朝大夫狐喧陈举,先后进谏规劝齐湣王,应罢止代周之想,请求召回孟尝君继执国政,再与各国通好交往,使齐国能畅行于天下,免至招来众怒群攻。齐湣王全然不听这套说辞,认为是想阻其实现称尊之路,实属大逆不道,不禁怒而杀之,还命陈尸于街衢要路,用于威吓群臣,杜绝胆敢再谏者,也是手段极其残忍。面对齐湣王渐成暴君,又不听劝谏之言,一意孤行,不肯回头,齐国显露出了衰亡的征兆,或为败国前的种种迹象,朝内有些有识之士,不得不考虑以后退路。于是有王蠋太史敖等朝臣,都纷纷谢病弃职,请求归隐乡里,以此躲避将要来临的灾难,看似还显强大的东方大国,却隐伏着风雨飘摇的危险,可说是败象显露,隐现危机。但齐湣王并不如此认为,他还一心一意的谋划,为实现既定目标而努力,还真是具有恒心和毅力,不达目的不罢休,也是其执着性格所定,看来是不碰南墙不回头。

再说乐毅在暗中谋划,做着对齐国决战的准备,也是秉承燕昭王的意志,决心报遭侵受辱之仇,泄灭国夺宝之恨,雪被毁宗庙之耻,在有生之年使强齐付出代价。因为燕昭王自继位之后,便日夜以报齐雪耻为志,吊死问孤,与士卒同甘苦,尊贤礼士,招致四方豪杰智士,为燕国复兴聚力而奋斗,万众一心谋发展。如今呕心沥血近三十年,都已快到老年之岁,还未见实现报仇愿望,实在是心急如焚,日夜难眠,就想尽快看到结果,不愿再等待下去了。这日,燕昭王召乐毅到宫内,便对其说道:“寡人衔先人之恨,二十八年于兹矣!常恐一旦溘先朝露,不及挥刃于齐王之腹,以报国耻,终夜痛心。今齐王骄暴自恃,中外离心,此天亡之时!寡人欲起全国之兵,与齐王争一旦之命,先生何以教我?”乐毅听后明白,知燕王已是不能再等下去,决心与齐王争战高低,到了决断之时。

于是乐毅便说道:“齐国地大人众,士卒久习战事,我燕国此时虽恢复有期,却还显力量不足,与齐军争锋胜败难料!若无必胜把握,未可独攻也!否则将逢殆险。若论攻者之道,应是战之必胜,方可发兵击敌,这为兵法所示,不可违行,兵为凶道,逆者必败无疑!今大王必欲伐齐,就应与天下共图之!今燕之近邻,莫如亲密于赵国,王宜当首先与赵合,则韩必从。而孟尝君在魏为相国,正恨齐王,恐无不从!若是四国合兵并力,如此齐可攻也!”燕王听后称善策,并道:“不管用何策谋,只要是能打败齐敌,报吾血仇,我燕国再所不惜,只管尽力实施就是,吾会全力支持,绝不让君为难,如何?”乐毅领命,即刻准备亲赴赵国,说服共同攻齐,为夺取齐兵侵吞国土。再派剧辛出使魏国,去联络孟尝君与魏王,约共对付齐军,以夺回所占国土,判断或大有可能,尽力做好前期准备。

这正是:胜兵骄矜成暴君,执意孤行害谏臣。天道示警难悔悟,离心背德败亡因。燕王怀愤终生志,报仇雪恨负重奔。终待奋发争锋日,集聚共怒合从军。

且说燕昭王听当联军攻齐,须首先说服赵国,即为乐毅备具符节,派其出使赵国,去做游说赵国王相之计,也是乐毅曾为赵将,本与平原君赵胜有交。当乐毅以燕国重臣身份赴赵,首先去见国相平原君赵胜,自是受到友善高待,当友客国使间叙礼毕,平原君赵胜便问道:“今好友至此,又为燕国使重臣来访,必有要事相商,就请不必虚言,说明来意即可。”乐毅点头言好,便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即说道:“当今自齐王灭桀宋,又相继背约击楚攻魏,独占宋境中州要地,侵吞赵国数城,自以为天下无人可比,继走向宋王暴虐之路。后意欲夺周称帝,奴役各国,霸行天下,贤臣孟尝君劝谏不从,却反怀恨罢其相权,怕使逃魏就友信陵君,却被魏王任为国相。齐王此为倒行逆施,驱贤助敌之策也!却尚不知晓其错,而执意孤行,岂不是自取灭亡之道吗?”平原君即点头,问那又当如何?

乐毅随即说道:“近闻齐境多奇异之事频出,显败国不祥之兆,有忠臣劝谏齐王拒听,还凶残斩杀谏者,以封众臣将之口,弄得上下闭言结舌,不少老臣退隐避害。齐王得罪四邻,这等树敌各国,时逢此情此景,乃天亡齐之时也!吾王深恨齐军侵燕之罪孽,竟然惨无人道,毁坏先人宗庙,抢掠国宝逃归,弄得家国狼藉,残败不堪。多亏赵国施与援手,先祖曾扶持燕王就位,至今已有多年苦难,还是复仇未报,实有些不甚甘心。想联络各受害国,共同齐心合力,对齐进行攻击,以阻止其称帝野心,夺回失去的国土,给齐王以严厉教训。不知友邻赵国可相从否?”平原君赵胜听后,思谋如今强齐猖獗,时刻觊觎本国疆土,大有侵吞野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若是燕国肯发兵攻齐,再有魏赵韩三国相助,定有战胜可能,自会收回所失国土,确是个行之立见的良策,表示愿意跟从。

平原君赵胜道:“君祖乃为赵国大将,曾对燕王有扶持之恩,自是受到重用,也真实具大才,辅佐燕王治理国家,如今已有实力与齐抗衡,可喜可贺!各国有目共睹,相信可以败齐。赵国跟从出军,韩国不在话下,便由我国派使联络即可,若是燕国再去联络魏国,那孟尝君正恨齐王暴虐无道,致使其逃难赴魏,背井离乡,相信其必从无疑。这样四国集兵合力,或能击败齐国强军,不仅能收复失地,还可教训齐王猖獗,使其知道众怒难犯之理。待吾请示赵王后,再给予准信答复如何?”乐毅便道:“吾知君为赵之柱石,大王言听计从,无不遵相国之意从事,还请不便相欺,使吾顺利办成此事,也好回国向主君交差,大王正等待赵国响应,便以倾国之兵伐齐,如何?”平原君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与君所说为真心话,岂能会对友欺瞒,请不必担心什么,定然让君满意而归!”乐毅听后说道:“吾知君贤能卓著,自是相信不疑。”

这时平原君好似突然想起一事,便急忙说道:“若是怕我四国之兵,还不足于打败齐军,如今秦使正来赵公干,如能说动秦国助战,五国齐攻,势压锋锐,齐军再强,也难抗拒,自会稳操胜券。就看君能否说服秦使,让其返请秦王相助,情愿跟从击齐之役,此计成矣!”乐毅一听,连忙点首称妙策。于是说道:“如今齐国强势压秦,正好抢了秦国风头,那秦王必然担心齐盛,各国定会俯首听命,秦欲取利补损,或会出兵相助,以便败齐受益,吾自当面会秦使,述说利害之谋。就请君为吾牵线搭桥,面见秦使后,吾自有说辞巧论,以利诱之,定让其返告秦王,以求合兵击齐,力促此项大计成功,以平天下之怨,就看君意若何?”平原君赵胜连忙说好,表示听从君之谋策,自己尽力做好安排,定让乐毅与那秦使会面,助其办好此事。

果然平原君不负乐毅所托,借故将那秦使邀到本府上,说是商议两国之事,顺便将燕使邀同相见,名为使两国联谊通好,暗中却存有别意之谋。待在厅堂共为坐定,也是以家宴热情相待,自以加深友谊说辞相请,做足了准备。平原君便首先发话道:“如今燕国在北地与吾赵国为邻,却与秦国较远,相互来往不便,却也相合通好,不过这位燕使,自为朝中重臣,也曾为赵国名将,其祖父还曾在秦国任相。本人也曾在秦都咸阳住过,或还任过将佐,因也不为外人,今有一事要与贵使相商,因其为国之密事,不便随意传出,借府内之地会面,倒好避人耳目。吾自给与方便,可请尽管说明,不怕外人知晓,就吾三人密商如何?”那秦使听后不觉吃惊,难知到底是有何密事,而不可告人,只好眼瞅着平原君与乐毅,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只见乐毅坦然而坐,向那秦使揖礼道:“燕使乐毅面见贵使,还望多谅未约之过,也是想借赵相之府,与君商议件机密事,因涉及它国之连,不知可尽言否?”说的显出些神秘之情。那秦使不知为何事,便严肃说道:“只要是不危害秦国利益,尽可只管说出,本使自会保密不泄!”乐毅便道:“如今东方齐国,势头正自强盛,简直是狂妄不可一世,不仅灭宋占据中原腹地,而且欺辱周边各国,侵占城垣土地,迫使俯首称臣。不然便加兵危害,气势凌人,压过秦威,俨然自为霸主,各国再不敢与秦通好,本使说的是否确切?”那秦使忙道:“贵使说的没错,吾王也是担心此情,才派本使秘密出访赵国,亦为通好之事而来。不知贵使说此话,难道还有别意么?”乐毅即道:“若是有人联络各国,要聚集抗齐用兵,秦国可愿参与否?”说的十分坦率认真,顿使秦使听后一愣,看难于置信。

这正是:谋划出使重任担,

军国大事扛在肩。

密商赵相秉王志,

探讨攻伐强敌关。

贤臣良将共献策,

智邀秦使说服难。

联络四国谈何易,

精吐妙辞言语间。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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