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平静与不同

重新走出家门,发现一切又和三天前一样的平静……

路上行人不多,公交车还是按照往常一样来来往往,气温回升了一些,风也没有那么大,虽然吹在身上依旧很冷;车上人不多,空座位随处可见,徐庄隐挑了一个靠里的座位坐下,将衣服重新整了整,用母亲的话说“今天是最难的一天,要面对许多人,一定要让自己随时保持衣着整洁,不要让别人看笑话”。

徐庄隐现在还不太明白母亲此话其中的含义,他也觉得母亲是不是想的太多,同学之间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但母亲却一直在强调类似的观点,“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空”,哪怕是过去处的再好,也会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而变得微妙起来,所以,能做的,也是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先强大起来,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直起腰杆,只有这样,别人才会重新看得起我们、重新看得起这个已经出现伤痕的家。

这一点,徐庄隐还是有感触的,就在送走父亲的那一天下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已经办结,亲戚朋友手上的活也都一一了结,看到儿子疲倦的面容,母亲不得不让父亲生前的几位好友带他去澡堂洗个澡,也算是放松一下,毕竟第二天还要上学。这个活过去一直都是徐庄隐父亲在做,一周一次,自己的父亲非常爱洗澡,在澡堂甚至都可以待上半天,而徐庄隐则相反,一个小时已经是极限,而且自己也极不愿意处在那种闷闷的就快要窒息的环境中。每逢父亲要带自己去洗澡,徐庄隐几乎都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是今天,徐庄隐却是非常想去,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就像披着一件泥土制成的衣服,不仅非常沉重,而且让自己透不过去来,但是自己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所以只能让这几位父辈的好友陪着,好在这几位叔叔与父亲关系非常好,周末也经常聚在一起打牌娱乐,徐庄隐平时跟他们之间也很熟,走在去澡堂的路上,徐庄隐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一些,能听得见上方小鸟的叫声了。

本以为整个过程会很沉闷,父亲刚刚去世,作为其好朋友,应该会显得悲伤一些,但徐庄隐错了,身边的这几位大人均是满脸笑容与轻松,有一个甚至跑向小区的健身器材上玩了一把双杠,那感觉就像是去旅游一般,路上也是说说笑笑,谈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与自己父亲相关联的话题。洗澡过程中对徐庄隐却是很照顾,还帮其搓背,但结束之后就让徐庄隐有事先回家了,因为他们还要按摩、修脚、修面等等。

走在回家的路上,徐庄隐想了很多,“难道,他们不是父亲最好的朋友吗,父亲走了,他们怎么看起来都很高兴,这……”徐庄隐不明白,也许,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伤心,所以避而不提父亲的事,也都在与自己谈笑,当然也许他们如同母亲所说的那般,已经不再是父亲的好友了,人去了,一切就都没了。

回到现在,车子已经开出一站了,徐庄隐的思绪才缓了过来。拿出,伸手掏向侧袋,当那红色的mp3与耳机出现在眼前时,徐庄隐的鼻子不由自主地就酸了,几滴泪水也缓缓划过眼眶。这是父亲给他买的最后一件礼物,也是最“昂贵”的一件礼物,它不仅仅是个可以听音乐的小物件,更是在父母看到自己学习上的问题、从而寄托了对自己未来的期望。

徐庄隐耳机轻轻地戴好,小心地打开机器,里面熟悉的英语课文在耳边响起时,徐庄隐再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流了下来,鼻子也被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堵得严严实实。好在自己周围没有其他人,徐庄隐摘掉眼镜抹了抹,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回归到英语的世界中,“对,我不能被别人看扁,我必须努力”。徐庄用用力握着手中的mp3,静静地看着窗外远方,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吗?

到了学校,进了教室,徐庄隐是低着头的,他不想让同学用异样或者说是同情的眼神看自己。当在位置上坐定后,才缓缓抬起头来,今天自己来学校很早,周围的同学还不多,不过大家也都是各自在位置上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徐庄隐所想象的那么“险恶”。程武溪还没有来,韩晶只是在刚才问了句“庄隐,你家发生什么事了吗,不过能及时回到学校实在是太好了,这两天学习任务有点重,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能补上来的,嘻嘻,不至于掉队吧?”

徐庄隐没有正面回答韩晶,简单地说了句“家里出了点事,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放心,我会追上你们的”,之后便笑了笑,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慢慢地,同学都陆续进到了教室,也包括程武溪、孔辉、高鑫、曹薇这些徐庄隐座位周边的人,但是大家看起来都很正常,孔辉甚至在坐下没多久就开始问起自己一道不太明白的数学题,仿佛一切都跟三天前一样,如此正常的环境,徐庄隐倒是觉得有点不正常了。

不仅是同学,老师那边也是没有任何波澜,第二堂便是程老师的语文课,按道理说他是肯定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何事的,之前就是母亲去的电话请的假,而程老师依然正常的进行着授课计划,继续复习高一课本中的文言文部分,期间提问了许多同学相应的问题,也包括徐庄隐,回答的也让程老师很满意,徐庄隐发现,程老师的眼神之中,并没有自己所担心的异样或是同情,就是普通老师看普通学生的神情。

上午过去了,一切都平淡如水,下课时曹薇与程武溪照样偶有拌嘴打诨,孔辉不时地向徐庄隐请教难题,高鑫埋头苦读,韩晶偶尔回过头来聊两句……这也让徐庄隐暂时的放下心来,一直担心的融入问题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自己多少,仅用了半天时间,便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学习状态。稍稍有点不一样的,就是程武溪了。

放在平时,程武溪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都是会跟自己“拉拉呱”的,进入高三以来,虽然聊天的时间变少了,但几乎也被讨论题目所替代。但是今天,程武溪变得安静了许多,至少是与徐庄隐之间是这样的,一句话都没说,徐庄隐多少有些别扭,或许是因为程老师的原因程武溪是知道徐庄隐家发生了什么事的,不太好像原来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程武溪这个人是随意惯了的,那徐庄隐的心思是很细腻的,万一说起话来哪一句没兜住,戳到了同桌内心脆弱的地方就不好了,这有可能是程老师的意思,所以程武溪干脆就啥也不说,那自然就不会犯错。

但是其他人,应该还不清楚徐庄隐的心事,因为他们都在很正常的与其交谈。学校门口,徐庄隐遇见了王小金,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王小金便一把搂住了徐庄隐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王小金与向晓东都是知道的,他们都是住在一个小区的,且向晓东父母与徐庄隐父母之间的关系又很好,出事期间也多次过来帮忙,黄博也清楚,那天他和王小金也来了,在父亲的遗像前,王小金是哭的是稀里哗啦的,就在那天,王小金便带着哭腔对徐庄隐的母亲说道,“阿姨你……你放心,庄隐以后每天放学我都陪他一起回来,只要他不嫌烦,只要老师没有留我堂,我肯定每天都会在学校门口等庄隐,我学习差没关系,只要下课铃一响,我保证第一个冲出教室去等,不会让庄隐在路上孤独的。”

王小金没有食言,在徐庄隐的印象里,之后的每一天,反正是在高三上学期,王小金几乎都是与自己一道回家的,向晓东与黄博也尽量做到一起,可能是因为他们二人在学习上尚有提升的空间与潜力,所以次数并没有向王小金那样多,但徐庄隐还是非常感谢他们,至少他们不像父亲的那些朋友那样,露出放松且开心的笑容,与自己聊起天来很明显都是小心翼翼的,说起话来都异常的轻柔。徐庄隐甚至感到王小金整个人的风格都变了,过去吊儿郎当、说话不着四六,但现在只要是跟自己在一起,就特别的稳重,还不时地说点笑话逗自己开心。黄博与向晓东也随之附和。总之,除了睡前,徐庄隐是没有什么时间来乱想的,上课与回家时间在备考学习,上学路上被英语填充,放学路上被这一群好友填充,这么看来,自己倒还是幸福的,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而在家里,除了少一个人之外,徐庄隐似乎也没有感到不同,中午是到诊所那吃饭,然后回家睡觉,晚上则和以前一样,有时是母亲自己做的菜,有时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味道与质量好像比以前更好了,徐庄隐几乎每天都吃的很多。母亲除了笑容少了之外,也没见出其他不同,每日也都嘱咐庄隐多吃一点、早些休息、做作业的时候坐直身子、上学放学的时候注意安全……等等等等。

但,终究还是变了的,终究还是……回不到从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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