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在看什么？”红鸾弯着腰，脸探到躺在草地上的琅头顶上方。
“来了。”琅坐起来，吐掉嘴里叼着的草叶子，红鸾也直起身子走到琅身边席地而坐。“精灵族的夜晚，几十年才短短几个小时，你一来就能遇到，真幸运。”
“是很漂亮。”红鸾也抬起头望着星空。“不过，精灵族树太多了，能看到星空的地方不多呢。”
精灵族大部分地表都被树冠遮盖，只有面积较大的湖泊或海洋沿岸，才能直接看到夜空。而这些地方，也是精灵族建立对外停泊位的地点。
62号停泊位，也是依湖而建。停泊位不大，也很简陋，只是湖畔一处较为平整的地面修建了一座允许中小型飞艇停靠的金属台面。
“呵呵，错了。”琅轻笑一声，“精灵族，只有一株树。”
“一株？”红鸾回头看了看身后夜色中绵绵不绝的森林，然后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看着琅，谨慎的说：“这个，数学不好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不信？”琅曲起一条腿，“很多树只是表象，其实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枝干，都共用一个根系。所以，除了主干，你所见到的所有树木，都只是母树的分支。”
“哈？”红鸾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一棵树占据了一整个星球？”
“是啊，其实精灵族，与其说是精灵们的领地，倒不如说，精灵，和这里所有的花花草草一样，只是生活在母树身边的附庸。这颗星球，属于精灵母树。”
红鸾震惊了：“这……这么彪悍，也差不多该成精了吧？”
“开什么玩笑。”琅弹了弹红鸾的脑门，看着红鸾捂着头不满的样子笑道：“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红鸾撇了撇嘴，双手撑着身体半仰着看向星空，双脚一前一后有节奏的交替晃着。
精灵族的夜幕是一种深邃的蓝，没有月，大大小小的星星像是撒在天鹅绒般的天空上的细碎钻石，倒映在深蓝的湖水中，彼此交映着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精灵族很好，小精灵们也很可爱，但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家里。
“等你身体再好一些。”琅扯起一根长条的草叶，一圈一圈的在手指上绕着。
原本催眠过后他们就该离开，但珈蓝却为红鸾破了例，允许他们在精灵族多留些时日。精灵族源力充沛，母树释放的草木之力也有助于恢复，确实是一个修养的好地方。
“可留在这里好无聊啊。”红鸾拽了根草丢到一边，抱怨道：“小精灵们怕人，靠近他们还要被大精灵瞪，好像我能吃了他们一样。大精灵都对人爱理不理，而且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的。”
珈蓝可以破例让红鸾和琅留下，却没允许他们自由走动。实际上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停泊位附近。
“可你现在不好好修养，承受不住宇宙辐射，又怎么回去？”琅可没办法弄到四阶晶核，他们的返航，没法像来时那样直线行驶，而是绕远路，途径几十个补给站和少数繁华星球，在那里补充隔离罩消耗的飞艇能量。“再说，你回去也没什么事，着什么急？”
“说的也是。”红鸾屈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只是，总觉得……”
“怎么？”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没什么。”红鸾转了话题，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我好像，看到一个穿黑色铠甲的人，好像在对我说什么，可是我又听不清他的话。”
“黑色铠甲？”琅迅速将薛安穿过的各种装备从脑海中过了一遍，并没有回忆起铠甲这种听起来就很古早的装备。“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红鸾摇了摇头。其实这场梦很模糊，那人逆着光，更是看不清容颜。醒过来后，红鸾连铠甲的样式都记不清楚了，只隐约记得他伸过来的手，和掌心间的温度。
“这样啊。也许是童话看多了，渴望你的铠甲骑士了？”琅开着玩笑，内心却悄悄松了口气。
“才不是！”红鸾揪了把草丢到琅身上，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伸着脚踹了过去。
琅受了第一脚，然后单手撑地一个托马斯回旋躲开第二脚，顺势单膝跪地将编好的草环送到红鸾面前：“我错了，作为赔罪，这个送你。”
“太没诚意了吧？好歹加朵花啊。”红鸾一脸嫌弃，但是还是收了，一根根指头试了试，最后套在了中指上。看着中指上编的极其粗糙的草环，红鸾更嫌弃了：“真丑。”
琅翻身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没啥诚意的敷衍：“那等回去了我给你做个好看的？给你镶个拳头大的红宝石？”
“那不是更丑？你的审美真的没问题吗？”红鸾翻了个白眼，也学着琅的样子躺在草地上。
“大概吧。”琅微微偏头，红鸾就躺在他身边，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一米。趁着星光，红鸾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唯美。琅觉得自己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口中轻喃：“真美。”
“嗯，是啊。精灵族的夜空真美，又干净又透澈。”红鸾眨了眨眼，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天际似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黑线，藏在深蓝的苍穹中，若不注意便会被忽视。“哥哥，那个是什么？”
琅没有回答。
红鸾疑惑的偏过头，对上琅专注但又似乎在走神的目光，喊了声：“哥哥？”
“啊？怎么了？”琅回过神来，顺着红鸾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也发现了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不知道，也许是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记了下来，打算下次见到珈蓝的时候问一问。
“不要忽悠我，哪有这样的云啊。”红鸾其实也不在意这个，只是顺口怼了回去。
“看，流星！”琅指着天空，一颗闪耀的流星拖着白色的长尾划过苍穹。“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就能心想事成，许愿了吗？”
红鸾鄙视道：“……哥你多大了？还信这个啊？流星不就是陨石和大气层摩擦所产生的光迹嘛，怎么可能实现愿望？”
“嘶……你真的是个姑娘？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好吧好吧，浪漫一点，”红鸾应和着：“那，哥哥，你许愿了吗？”
“当然。”琅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许愿我们能一直这样永远在一起。”
红鸾思考了两秒，然后没忍住：“可是，我是要娶老公的，哥哥你也要娶媳妇，我们总得分开各自组成家庭的。”
“那还不简单，你嫁给我不就行了？”
红鸾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站起来远离好几米，警惕道：“哥哥你在说啥？我们可是兄妹！”
“兄妹怎么了，又不是亲的。而且，你都收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还想抵赖不成？”
“戒指？就这个破草环？不对啊，明明我们狼族不是用戒指……”红鸾觉得隐隐有些头疼，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不对，你是人族，我是狼族，我们不该，不该是兄妹……可如果你不是我哥哥，那，那我哥哥是谁？”
“红鸾！”琅担忧的站起来慌张的跑到红鸾身边扶住她，深觉刚刚好像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红鸾，珈蓝曾经说过，外部刺激确实有可能让另一个意识苏醒，但也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精神错乱，琅不敢冒险，安抚道：“刚刚我只是开个玩笑，别在意这个。而且，谁说不同种族不能是兄妹？”
红鸾喘了几口气，原本脑子里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在琅的安抚下平息了下来。
“也，也是。”红鸾低声回答，又甩了甩头，脸色依然不好看，但头疼却减轻了很多。“我没事了，哥哥，不用担心。”
“嗯，好。”琅嘱咐道：“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你。”
“没事的。”红鸾站稳身体，将胳膊从琅手中抽出来。扯开笑容说：“就这么几步路，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好吧，夜里凉，空调记得调高点。”琅依然有点不放心，但也没强求。
“知道了，老妈子。”红鸾勉强嘻笑了几句，又说：“那你也早点回去。”然后背着手晃悠着慢慢散步回了飞艇。
琅目送红鸾直到她走进飞艇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他看着天空，好一会才自言自语说：“难怪薛安不乐意。”
琅当然确信自己是喜欢红鸾的，也知道现在的红鸾，或许不是之前的那个。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心动了。前几天，他还在为选择的错误而懊恼心痛，而现在，虽然依旧难过，却也只是有一些沉闷。
他的爱来的太快，却也放手太快。
“算渣男吗？”琅轻声自问，然后自答：“应该不算吧，毕竟，她也没接受过我。而且，她已经沉睡了。”
又过了一会，琅啧一声：“算了，还是渣男吧。”这样说完，像是总结又像是评价的唾弃一声：“渣男。”
然后琅自己都乐了，轻笑着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一旦接受这种设定，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有什么区别呢？”他说：“红鸾毕竟是薛安的妹妹，而我，无论喜欢哪个，总归是要照顾她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