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即席演说
“同志们，走，打球去！”下午的自习课，阿海手托篮球，站在讲桌边招呼大家。
田堘和其他同学抬头看一眼阿海，都没有作声，也没有行动。两天来，阿胜的死讯像一片浓重的阴影笼罩着教室，弥漫在同学们的心头。在这万物竞发、充满希望的美好季节，一条鲜活的生命烟消云散、戛然而止，怎么不让同龄的他们遗憾、痛惜？怎么能让人相信、接受？他们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他们的青春梦想才刚刚起航。他们还没有学会体谅父母，还没有学会理解师长，还没有学会感悟生活，甚至还没有学会塑造、充实自我……他们以后需要承担的责任还多着呢、重着呢。
“阿伟，田堘，阿彦，阿肖……你们磨蹭啥呢？”阿海急了，开始一个个点名。
“我要写作业。”
“我要做练习。”
“我要完成一套卷子。”
“我要坚持写篇日记。”……
“你们都有自己的事做。”阿海对大家的回应似乎有些不满。他黑着脸弯腰把球放在地上，突然扬起一脚，沿着过道把球踢向后面。篮球冲到教室后墙，又惊慌失措、晕头转向地弹跳回来，最后在后排几个同学的凳子间左冲右撞后，才无所适从的慢慢安静下来。
阿海一路小跑奔过去，重新捡起篮球，揶揄道，“你这家伙，一说出去活动，跑的比我还快呀。等一会儿，咱先不着急。”
他走向讲台，把球放在一角，定了定神志，稳了稳情绪，环顾教室四周，道，“我知道，大家需要写作业、写练习，也需要做卷子、看资料。我们作为学生，学习是首要任务，升学是主要目标，更何况我们是高中生，肩负重任和嘱托，这些我都能理解，也很赞同。正像有句话说的：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才走到一起来的。但还有一句话是说：走在一起是缘分，一起在走是幸福，这些我都懂，也都明白。我就想提请大家想一想，回答一个问题：身体和学习，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同学们停下手中的笔，不知道阿海要说什么。
“我认为，身体是生存的根本，没有身体作后盾，什么都是空话、闲话和废话。有人说过，身体是1，金钱，权势、物质，地位，财富，身份，家庭等等都是0。有了这个1，这些0就有价值，0越多，价值越大。但一旦1倒下了或不存在了，那所有的0都真正成了0。”阿海缓了口气，继续道，“学习呢，充其量是人谋生的一种手段。成绩好了，可能会走的远一些，站的高一些，生活过得轻松些舒心些。成绩差了，可能会走的近一些，站的低一些，日子会过得艰难些困苦些，但二者并没有什么根本区别。只不过是你吃肉我喝汤，你坐车我步行。其实社会本身就有分工的不同，你做工人我做农民，你坐轿我抬轿……就按现在不到30%的升学率来说，大部分同学将无缘高等学府的大门，我们要勇于面对、敢于面对。”
同学们坐直身子，看胖乎乎的阿海在前面声情并茂地演讲。
“前几天，开运动会，有些同学说人家运动员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我们是什么，‘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人家至少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吧，可我们尼？未老先衰，望秋先零，暮气沉沉，老气横秋。伟大领袖说过：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大家看看，我们朝气蓬勃吗？我们像八九点钟的太阳吗？民族的希望能寄托在我们身上吗？……阿胜走了，作为同学，我们都为他痛心，都为他难过，都为他惋惜。尽管他学习一直很努力、很上进，很踏实，可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了顶天立地的1，一切都会化为灰烟。而我们需要的是正视、反思，从他身上吸取教训，调整自我……生命只有一次，也只有这么一次，我们没有理由不去珍惜，更不应该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一条道走到黑，更不应该硬着脖颈在一棵树上吊死，”
同学们被阿海的话语深深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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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回顾、判断，分析，比较。
“我们的学习委员阿恩，成绩在我们班是不是最棒？在全年级是不是佼佼者？以后考取名牌大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阿海走下来，友善地握了握阿恩的手，“兄弟，你身体再锻炼得强一些、壮一些，和成绩齐头并进、并驾齐驱，做到珠联璧合、相辅相成，岂不是相得益彰，锦上添花？这样是不是更完整、更完善、更完美？”
“大家别学我。学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要天天吃药。难受、煎熬啊！”阿恩抓挠着耳朵，脸又像小姑娘般羞红起来。
“走，锻炼去。”阿伟率先提议。
“走！”
“总不能没有考上学，又把身体搭进去吧。”
“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傻事咱可不能干。”
“我爷爷百年之后，还等我为他披麻戴孝、养老送终呢。”……说话间，田堘、阿彦、阿肖也都站了起来。
49.背人游戏
阿胜的病亡，给同学们敲响了警钟，又加上那天阿海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番即席演讲，班里的男生开始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悄然掀起了一阵健身热潮。
早上跑操的同学积极了，上体育课时同学认真了，课间同学们争相去走廊活动了，下午的课外活动同学们参与的也多了，就连打扫室内外卫生，主动帮忙的同学也成倍增加了。同学们来教室、回宿舍，还是去厕所，甚至是往返餐厅的路上，也都是一路小跑。伸伸胳膊踢踢腿，晃晃脑袋扭扭腰，美其名曰“要抓住一分一妙锻炼身体，不能把宝贵时间浪费在路上。”
晚自习下课，众男生成群结队来到宿舍，潦潦草草地洗刷后，便开始进行背人锻炼的游戏。背人游戏，就是一人背起另一人，从宿舍门口出发，沿着西边的水泥路，走到三排教师家属院前面的东西大路上，再原路折返回来。往往是，背人者先扎下马步，被背者屁颠屁颠地跨上去，然后背人者把被背者弯曲的双腿揽在腰间，被背者则喜滋滋的把两臂搭在背人者的肩头。大个子背小个子时，会一边走一边轻松地吆喝道，“卖猪娃了，谁要？”这时，小个子就会像骑马般上下颠箥，斥责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小个子背大个子时，呼呼喘气还不忘叫喊复仇，“谁要肉？卖肉了。刚宰的大肥猪。”身上的大个子会顺势按几下小个子的脑瓜，怒怼道，“嘴贱吧。我压瘫你。”小个子本来就不堪重负，被大个子这么一折腾，更是东倒西歪，脚步趔趄，左摇右摆，苦不堪言。
后来，为了保证锻炼效果和客观公正，同学们以体重为标准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拨。这样在双方旗鼓相当、实力接近的情况下，两拨人的行进速度也就不相上下、半斤八两。于是有人提议两拨人分别以两人小组为单位开展背人比赛。有时重量级一组领先，就嘲笑轻量级，“你们是乌龟呀还是蜗牛？”等轻量级跑在了前面，又反唇相讥，“你们是饭桶呀还是草包？”
有时吵闹声会惊动排房里正在办公的“园丁们”。其中有一位高高瘦瘦、容光焕发的男老师走出来，背着手，在路边默默站定，左右观察。当得知原因后，呵呵笑道，“看来是精力旺盛，有劲没地方用呀，明天你们几个帮我把菜地翻翻土。”
“好呀，谢谢您给我们提供锻炼身体的机会。”同学们明知老师在和他们开玩笑，但还是答应得爽快、干脆，“老师，你说吧，几点几分，我们在哪集合？”
50.油菜花香
学校西北方向龙脊般的堤坝上，油菜花开，香气浓郁。微风送暖，蜂飞蝶舞。坝堤前，麦田碧绿，生机勃勃。几只鸟雀在低空飞翔着、追逐着、鸣叫着，时高时低，时左时右，好不快乐。
“我最喜欢这种景色了，色彩斑斓，有静有动，像幅图画。”于瑶徜徉在油菜花海里，时而俯身摸摸这片叶，时而弯腰闻闻那朵花，“我最喜欢这种诱人的花香了，沁人心脾，激发斗志。”她沉醉其中，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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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开心的样子，我真想帮你拍下来，好留作纪念。”田堘跟在于瑶身后，陶醉在小姑娘的兴奋情绪里。
“好呀，你拍，记录下这一美好瞬间。”于瑶蹲下身，用一束花遮了一只眼，伸出剪刀手，向田堘做着鬼脸。
“可惜现在没有相机。”田堘摆了个拍照姿势，嘴里还不忘“咔嚓”一声。
“傻瓜，用你的眼睛拍呀。这样照片就不仅可以记在眼里，还可以永远保存在你心里。”田堘一直认为，数学成绩优秀的学生，一般都比较聪明。于瑶就是这样。
“好主意。我要把你的每一个身影都拍在我眼里，记在我心里，然后精心制作成相册，一生随身随心携带。”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再拍几张合影吧。”于瑶歪着头，向他挤弄着眼睛。
“正想呢。”田堘走过去，蹲下来，搂了于摇的肩，并顺便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这样拍，行不？”
“嗯，再亲密些会更好。”于瑶抓住田堘的一只手。
气温渐渐升起来，身上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他们在地头找了块空地坐下来，于瑶还沉浸在花的海洋里，“这花像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青年人？”她含情脉脉地望着田堘，“有形，有色，有香，有味。”
“嗯，更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内外兼修，充满诱惑。”
“可惜，有的女孩子，却没有像油菜花这样的好运啊。”于瑶望着眼前绿油油的大片麦田，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无奈。“哎，就不幸陨落在这菜花烂漫的季节。”
“你的意思是……？”田堘疑问道。
于瑶没有直接回答田堘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一次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吗？”
“知道，校园里环境差呀。”田堘答道，“出来还可以看看景，散散心，享受享受美不胜收的大自然。”
“说对了一半。”于瑶靠住田堘的肩，接着说，“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前一段时间不知道被谁举报谈恋爱，被学校开除了。其实那女生只不过性格外向些，待人热情些，说话直率些，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于瑶为那女生委屈、难过，忿然，“那女生刚烈的很，回家没多久，就嫁给了街头一个修鞋匠。听说修鞋匠的年纪比她大了一二十岁哩。”
“有这样的事？”田堘惊愕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还要男生女生隔河相望、收授不亲？……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呀。”
于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要吐出一肚子里的怨气，“不管怎么说，我也担心你会受到这样的伤害，毁了自己的前程。那时候我岂不成了罪人？”于瑶苦笑了一下，“我就做过类似的梦呢。”
“说的什么话？我才不怕呢。回家就回家。”田堘又显出英雄气概、豪杰本色，“回家，好啊。家，温暖的港湾呀。”
“你说的轻巧，我才不舍得你回去呢。”于瑶侧身卧伏在田堘的膝上，撒娇道。
“不回去也行。我就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还天天陪着你。”田堘把脸贴在于瑶脊背上，低声道。
“我是说，以后我们还是要谨慎些。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嗯。”田堘点头称是，又不禁感叹道，”如此良辰美景，爱一个人竟这么难。”
“等我们考上了大学，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于瑶抚摸着田堘的一只手掌，呢喃着。
“但愿那一天早日来临。”田堘掐了一枝花，在于瑶鬓角轻一下重一下地撩拨着。“到时候我天天去找你，光明正大，落落大方。给你带早餐，帮你提书包，背你上台阶，陪你逛操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天天和你腻歪，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携手相伴，一起走过快乐、幸福的人生。”于瑶憧憬着、畅想着。
油菜花依旧烂漫，依旧弥漫着花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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