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姑娘

车轱辘的声音在外头响得不停,马车内是一片寂静。马车里头,一人淡定的看着手上的书籍,另一人则是目不斜视,唯独一人瞧着对面的人,好奇与探究的目光始终看着对面的人。

“傅公子,今日怎么只有你一人登山?”

一路上除了今朝画社的学子之外,只有傅零轩一个四方文宝阁的画师,倒是奇怪的很。据林夕所知,四方文宝阁中的画师至少有六名,不可能只有傅零轩一人参加才对。

“师兄们都与师傅提前出发,我家中事情耽搁了些,所以没有一同出发。”傅零轩生性腼腆,虽然见过林夕,但他极少同女子说话,回答时偏蜡黄的脸蛋漫起一丝红润,瞧着倒是可爱的紧。

林夕一直觉得这小画师有趣的很,忍不住逗他道,“瞧着傅公子今日信心满满的模样,想必今日必能夺得魁首。”

傅零轩一听这帽子扣得这么大,立即摆手道,“林姑娘,你可别开玩笑,今日不少师兄都盯着那举荐信,若是被师兄们听到,怕是会说我自不量力。”

这考试一年才举行一次,不少有资历的画师都为了这次考试,提前准备了几个月,傅零轩今年不过十六岁,在这群画师之中资历尚轻,岂敢说这话?

林夕双手托腮,不以为然的说道,“虽然我不知其他画师画工如何,但我觉得你的画倒是灵气十足。”

傅零轩的画林夕见过几回,虽说手法与其他老画师相比略显稚嫩,但总有点睛之笔,尤其是人像方面,借着几位目击证人的口供,他能准确画出那人具有特色的一点,这足以证明他画功扎实。

傅零轩听了这话,红润的脸庞久久不能消退,语气谦逊,“林姑娘,你可别开玩笑了,我资历尚浅,岂能和几位师兄相比,这次不过是师傅让我上来练练手罢了。”

“傅公子倒是谦虚,之前我从来没有参加过画社考试,不知这考试以往都是怎么比?”

林夕这话并不作假,这今朝画社远近闻名,一般都是的请镇上有名望的人或者是文人雅士来看比赛,虽然林父也学过丹青,但这几年重心都放在食肆之中,就算有画社邀请也不会去。

想到这里,林夕想起昨日林父了然的表情,似乎想必是知道徐青池是带她来画社吧。

“以往都是以主题作画,每年考试的主题都不一样,去年是以山河作画,前年的主图是翠竹,题目从无重复,想必今年又是个全新主题。”

灵活变题本来对画师来说就是个考验,能将四季节气纳入花卷之中的画师必定见识过不少风景,能够从中得出感悟,才能将心中拿到最美的画卷从手中之笔点入白纸之上。若是胸有成竹,即便比赛主题未知,都不会影响画师的落笔。

“那奖品……”

“快到画社了。”

林夕刚说话便被一旁目不斜视的徐青池打断,一副未收财迷的模样瞧着可爱,并不让人讨厌,咬牙切齿的瞪了眼前这人。

徐青池自然不怕林夕故作凶状的目光,只是挪了挪方向,在林夕未能瞧见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扬。

傅零轩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他与衙役颇有接触,自然是听说过两人之间的相处,只是以往从未碰见,实在无法与严肃的县丞大人融合,今日这么一瞧,才知道原来大人的表情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如徐大人所说,画社的确快到了,画社门口的空地上还停着不少气派的马车,除了参赛的人员以外,宾客众多,门口接待的奴仆一一核实宾客手中的请帖,瞧着是格外认真。

徐青池将林夕扶了下来,便听到边上的傅零轩同两人说道,“徐大人,林姑娘,考生走的是侧门,多谢两人相助,我便先行一步。”

徐青池点点头,正打算往大门走,就听到后头的林夕小声同傅零轩说道,“加油,就算不能拿个魁首,好歹得了二三名,到时候可得请傅公子亮亮墨宝。”

刚往前走三步的徐青池顿时脸黑,回头瞧见傅零轩手足无措的看着周围眼神不对劲的学子,额前满汗,生怕林夕再说出什么惊悚的话,徐青池二话不说上前拎着林夕的衣领就往前走。

刚拴完马车的小砚瞧见自家少爷那副黑脸的模样,又见到林夕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无奈的笑着跟上。

其实用不着帖子,就徐青池这张脸就是个完美的通行证,门口的奴仆就上前将三人迎进去。

画社入口处,一块巨石屹立,朱红色的字遒劲有力的写着包罗万象四字,林夕定眼瞧了瞧,便听见身旁的奴仆正自豪的解释,“这字是我们老爷所写。”

“旬老爷子的笔迹啊。”林夕的眼睛顿时亮了,旬老爷子可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他的墨宝肯定值钱,要是食肆里挂上,这能招多少人?林夕心里的小算盘啪啪打响,嘴角的笑容让边上的奴仆下意识让巨石靠了靠,这姑娘莫不是想搬这石头。

徐青池瞧见此状,二话不说弹了弹林夕光洁的脑袋,低声威胁着,“给我安分点。”

林夕不满的撇了撇嘴,到底没说什么,自觉的跟上前头三人的步伐。

今朝画社占据大半个云峰山,从大门进来,还需绕着长长的走廊往上走,这考试的广场就在山腰上,此时阳光正好倾洒而下,将山中的迷雾吹散,镶嵌在绿意之中的屋舍纳入几人眼中。

林夕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整齐落座在山上的屋舍,犹如这一切都是天然生成般,巧妙的整齐又和谐,就在距离屋舍较远的地方,从山峰之巅,天水顺势而下,将连片的屋舍劈开一条白道,清晰可见的彩虹在水珠溅起的上空横跨而过,像是衔接两侧的横桥。

林夕一脸惊叹看着如此景色,眼睛都挪不开之际听到后头有道声音传来,“徐公子,你来了。”

这声音温柔似水般,林夕好奇的回头,便瞧见走廊另一头的姑娘向这处走来,她娥眉带笑,明眸含羞,许是因为步伐太快,垂在耳边的步摇凌乱晃动,又怕失了礼数,上前两步便缓了速度。

“旬姑娘。”

徐青池见来者很自然的退了一步,正巧也提醒了对面的姑娘停下脚步,只是那姑娘眼睛悄悄落在徐青池脸上,白皙的脸庞慢慢升起一丝红润,娇羞的向他行了一礼,“前几日便听爷爷说向徐公子发了邀请函,我还想着徐公子何时来,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就算来得早,不也正好被你抓着吗?站在徐青池身后的林夕心里忍不住腹诽,怪不得他们一路上都没瞧见进来的客人,合着是站在身边当柱子的奴仆故意所为,带着他们绕远路,就是为了这位姑娘。

再瞧瞧那姑娘那副见到心上人一脸娇羞的模样,看过无数话本的林夕怎能不知今日是何情况,站在旁边一副瞧热闹的表情。

“哦,今日我表妹同我一起来,路上听说柳夫人也到了,便催着我往这里赶,所以来早了些。”

听着徐青池的话,旬姑娘露出一丝好奇,她久居云峰山上,很少与山下之人接触,徐家与林家之间的渊源并未听说,眼睛瞟向徐青池身边一脸瞧好戏的姑娘身上。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林夕是一脸茫然,她何时说过要见柳夫人?她都不知柳夫人近日也来画社,瞧着睁眼说瞎话的人,林夕的眼神逐渐不善,最终在徐青池祈求的眼神下颇为不情不愿的点头应道,“是啊,听说柳奶奶今日会来画社,我…求着我表哥带我一起来的。”

徐青池听着求字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多半是知道林夕是有秋后算账的意思,索性他也不怕这丫头提出什么赔偿,身姿依旧挺拔如初。

“这样啊,柳奶奶这时候正同我祖母在后院聊天。”旬姑娘顿了顿,看向对面的徐青池,犹豫了片刻才道,“不如,我带你去?”

林夕明显察觉对方有些不舍得徐青池,奈何她看上的人是个木头,根本不开窍,只好勉为其难的讨好她。

不等林夕回答,身边的徐青池已经迫不及待的接话,“如此便多谢旬姑娘了……去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林夕说的,还催促般将林夕往前推了一把,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把林夕看得是咬牙切齿,但是又要在旬姑娘面前做出一副感激之色。

云峰山后院在学子宿舍的后头,还需要绕过那些整齐的屋舍,才能到达,一路景色异常惹眼,沿途中侍弄好的花草与假山景致相称,格外舒适。

旬姑娘许是瞧见林夕一直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开口搭话道,“姑娘可是第一次来?”

“是啊,今朝画社入门严苛,没有熟人带路根本进不来,这次要不是跟徐……表哥一同来,怕是连山门都进不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今朝画社刚开之时,经常有客人前来拜访,时不时就递上名帖,我爷爷本来就是在此修生养息,最是厌烦这些应酬,便让外头的奴仆如此。”

旬姑娘走在前头引路,边说着画社的事,眼睛落在林夕的脸上,好奇的目光没有丝毫收敛。

最终是林夕受不了,眉眼含笑道,“旬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被人抓个正着,旬姑娘脸色一红,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只听说徐公子家中只有兄弟,又是年纪最小的,不知姑娘的父母是徐公子的的哪位亲人?”

林夕愣了愣神,后来才反应过来,许是这个姑娘一直待在云峰山上并未听说这事,心里多半对着表妹的身份起了疑心,瞧着她眼中略带敌意的光芒,林夕笑着解释,“其实算不得什么亲戚,我外祖父是是御厨,与徐老爷子有些交情,后来他到两镇述职,遇见了我娘,所以就有了这表哥表妹的称呼。”

这话一落,旬姑娘顿时感觉危机四伏,且不说两人方才那般亲密交流,就这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哥表妹身份岂不是下手的好机会?

正想着,身旁林夕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你放心,我的确只把徐青池当做表哥,不会跟你抢人的。”

语气之中皆是揶揄,刹那间旬姑娘白皙的脸庞红了个遍,犹如满天的红霞格外迷人,半晌才磕磕绊绊给自己辩解,“不是,我只是……倾慕徐公子……才学。”

“噗呲!旬姑娘你撒谎可比我离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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