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紅酒番茄燉牛肉

淺淺的陽光抓碎了空氣中的塵埃,那份金黃帶著的亮度映得藤岡純只能放棄與棉被的纏綿緩緩睜開了眼。

少年一面掙扎也似的起身,一面走到飯廳準備看看老頭又隨手做出了甚麼當早餐。

還未近餐桌,一開始只是隱隱約約,但隨即逐漸明晰,一種藤岡純從未聞過、過份馥郁的味道一把舊捕捉住了他的鼻子。

那是宛如實質一般,讓人生起似乎用舌尖舔一下就能嘗到味道般錯覺的,暴力香氣。

隨之而來地,是少年打心底深處湧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渴望。

仿佛香氣就是自己體內那塊未完成拼圖所亟欲填補的一隅,又有如自己突然變異成了另一種生物,一種由舌頭佔據了腦部主導,藉由食慾本能來操縱體內剩餘器官的古怪生物。

這令他不由得首度有種想要主動逃離食物的想法。

「騙人..的吧?彩虹番茄、酒神洋蔥、米雪胡椒、奶油松茸、黃金蘿蔔、寶石紅酒溫泉裡的濃縮精華,陳老先生到底是要對純做什麼?

雖然最高不過六星食材,但這份組合及食材數量,如果核心公式掌握恰當的話,不,他不可能發現祐一的安排的。」

極為反常地,唯世小姐用一種宿主幾未可聞的聲量嘟囔著,但少年的身心早已全投入在壓抑住身體的異常衝動之上了,根本沒有餘力去關心其他事物。

眼前的料理仿佛成了一位身著古楚裳衣的女子,茄紅為耳鬢之飾、胡之椒點綴於瀏海邊、朱唇點上了些許奶白之色,眼際間則有金黃。她伸出如蔥玉指,點了點少年額頭。

只此一下,藤岡純便【看見】了

看到眼前鮮紅而瑰麗的紅酒番茄燉牛肉,其中每一片番茄,任一塊牛肉、甚至洋蔥絲,乃到隨意灑將的胡椒顆粒,無不帶有奇妙的韻律感。

連空氣中好像都飄盪著諸多半透明的字符,這是第一次,藤岡純從某道料理中感覺到了絕對秩序之美。

或可言之神性,對,只可稱為已得幾絲神性之意。

它的甜鹹、火侯、乃至份量、增之一分則太膩、减之一分則太寡。施之粉則太辛、施之酒则太烈。

至少,藤岡純的舌頭是如此對自己傾訴的,如果品嘗到了那味道,少年的身體必會產生某種不可扭轉的劇烈變化。

咕嘟..

發出自已都沒有察覺到的吞嚥聲,他明白外祖父這次的料理真的是認真了,雖然有沒有全力以赴就自己的程度是分不出來的。

但相比以往敷衍了事的員工餐、隨手為之的待客料理,這次的菜式可謂完完全全地不同。

「不要楞著,吃吧!這是你早午餐的份。」

老頭子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很平常似地將呈滿香氣的瓷器推向了藤岡純,並隨意地在一旁放下了一碗普通的熱騰騰米飯。

這氣味,少年僅瞥了眼就明白飯應該是只是自家稀鬆平常不過的牛奶皇后米。

再度收回視線,眼前的番茄燉牛肉表面上再看不出有任何異狀,那股香氣到了近處卻又變得過度安分,仿佛盛裝的容器上頭有道看不見的氣牆,將料理的一切都鎮封在了裏頭。

此時縈繞在藤岡純心頭上的遠不止單單的進食慾望,外祖父到底用了怎樣的調理手法,料理用到了多少的特殊食材?

明明紅酒燉牛肉是再簡樸不過的菜品,但眼前存在的菜餚中所蘊含的謎題,離著如此之近的自己卻絲毫都猜不出來。

一口就好。

嘗試性地用筷子戳了戳牛肉,再點了點番茄,確認觸感沒有異狀後少年才對著料理開始下筷。

隨著入口的動作,切片了的番茄疊著洋蔥、和著牛肉、紅蘿蔔跟幾許醬汁幾乎是一開始就一齊化入在口腔之中。

那彷若點燃全身的暖意帶著香料的奇異芳醇,讓少年明白了適才的奇香從何而來。

接著一道難以想像的酒甘味順著舌尖流淌到了心臟,那就有如烽火似地,不,用猶若岩漿般緩緩充盈了四肢百駭來形容會更為精確。

與此同時,一股深不見底,對美食強烈渴求的暴虐之意突兀地從心臟間忽然浮現。

藤岡純感覺到原本由奶油與紅酒帶來的那份熱流逐漸以一種以指數般的速度增長、最後暴漲成了一種徹底點燃自身每一吋肌膚的感觸,那份灼熱甚至讓他周遭的空氣都開始出現一道道透明的游絲。

這很明顯不單單只是幻覺,自己實際上也真的全身開始著火了,少年驚訝地看著身上所穿著的睡衣連化為片縷焦炭都做不到,不過剎那,以藤岡純為中心半徑兩尺半內的一切都轉變成了飛灰。

除了訝異之外,少年開始發現身體裡有一個渾身長有藍色毛髮的古怪生物似乎正在慢慢甦醒,而老頭用多種食材所架構起的完美菜單架構則發散出流金般的光芒把怪物死死地鎮壓在了火山之中,那一塊塊食材仿佛就是按住火山能量的岩石。

只是這就像被丟入一串曼陀珠後把瓶蓋蓋緊的瓶裝汽水,這股壓力其實一直從未消失,反而會隨著鎮壓越變越大、越變越強,最後只有瓶身炸裂的結局。

正當藤岡純胸口的那股火山終於要忍不住爆發之際,腦內那道平時溫潤的女聲首次以前所未有的瘋狂地大罵起來。

「喂!陳乾你個死老頭的老年癡呆終於惡化到了要把██與外孫一起提前送去跟你老婆團聚嗎?

這倒了八輩子黴的死老頭子,你早就發現了我了是吧?到底是誰教你這種美食會把美食細胞暴力強制激活的殘破料理法。現在是好在我佔了一個食靈的位子p█i█才沒有馬上顯現出來,如果真的等另一個食靈完全甦醒屆時你外孫想去IGO實驗室跟美食會一日遊甚至當上世間罕有標本的夢想都能實現了呢!」

聽到了這道藉著外孫之口喊出的暴怒女聲,老人總有種奇妙的熟悉之感,不過當前首要之事的確是如她所述。

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小盒子中的一根注射針,陳乾不懼少年皮膚表面上的青色火焰熟練異常地把它注射到了藤岡純的大腿上,而純體表的火焰像是騙人般瞬間消失,少年也隨之昏厥了過去。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