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千秋抬起手,纤细食指按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她指尖上微凉的温度传递到他唇上,犹如亲吻一片零落的浅粉樱花。而她的眼神如寒夜般清凉寂静,像是阔长斗篷下露出的一寸锋利剑尖,不经意间的杀意却似陈年老酿,让人甘愿舌压桃花一口饮下。她眼中浮动的不再是她一贯的轻佻玩味,而是罕见的认真尊重,她尊重他的情绪。
“不要再说了。”千秋的嗓音清脆,响在唐晓翼耳边,亦似重锤击打在他心口,“既然已经是很伤痛的往事了,为什么还要自揭伤疤?鲜血淋漓的将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我,你的对手看,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在拒绝关于他的一切。她不要听,她对他一丁点兴趣也没有,连听故事的兴趣都没有。
唐晓翼突然的有些失望了。她不是慕烟雅,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慕烟雅?爱则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不爱则摧枯拉朽一夜寒霜。她的爱或不爱,都太极端。
是的,依靳千秋看,唐晓翼现在是她的敌人。没理由她和他能舒舒服服的坐在一起聊着什么风花雪月。归根结底,她对他一点点好奇心也没有。
况且,她见不得唐晓翼露出感性的一面。他可是鸦啊,哪有什么弱点啊,她不爱卖惨,也不爱见别人卖惨。她可见不得他伤痕累累。
千秋吃惊的发现唐晓翼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受伤。她目光闪了闪,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唐晓翼问“你什么时候解开的穴道?”
“在你开始说故事的时候。”他转移了话题,千秋松了口气,顿时没了负担。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幸好我早有防备。不然还真会叫你捡了大便宜。”
她话音未落,圣斯丁学园的钟忽地运作了起来,古朴典雅的钟楼之上,古老的大钟被敲响了。当——当——当——一共响了十二下。小钟齐鸣,钟声一层一层的扩散开来,回荡在古老的欧式学园当中。
千秋眯起眼望向钟楼。清澈夜色当中,一抹长发身影正吊在钟绳之上灵活地上蹿下跳,是他敲响了钟。是萧处斋。千秋望着他跳跃的身影,不自觉的,瑰丽唇角逸出一丝微弱笑意。
喷泉开始工作了。原本沉没在水下的喷头浮出水面,从喷头中蹿起六米多高的水柱,直直射向天空。在到达水压限度时,水柱开始往下垂落,勾勒出优美的弧线,以最中心的攒簇在一起的六根水柱为主体,喷头一圈一圈向外扩散,水柱如花瓣般层层散开。水珠晶莹飞溅,水流清凉澄澈,于夜色与月色之间生出水色之美。
同时,自人工湖后的草坪处远远的传来一声尖啸,一抹火光自地平线下蹿起,飞快笔直地冲向天空。“啪”地一声闷响,第一朵绚烂烟花在天边华美绽放。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焰色耀眼,璀璨夺目。焰火大会开始了。
原本深沉的夜色被这些烟火照亮,变成了一处人间胜境。
唐晓翼不爱烟花这样的东西,美极亦伤极,生命不过绝美了几秒钟便彻底归于沉寂。明知这美是烟花耗尽这全部力气方才换来的惊艳,他仍认为太伤残。
现在,在这满天斑斓底下,他看见靳千秋美丽的侧脸,忽然便爱上了烟花。
繁华以后便匆匆谢幕,恰似红颜多舛,美貌不过是昙花一现,她的到来亦匆忙,离开时只有遗憾。唐晓翼恨起了她。
满天烟雾绚烂之下,他想起了慕烟雅。
然而千秋转过脸,冲他一笑。烟花里,她的笑脸似乎比它们都要绚丽。
“要一起跳舞吗?”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