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 023 刺客

“当然是假的,我那哥哥只有千帆这么一个儿子。姚家岛这份家业只能由他继承,他又不用争,何苦要弑父来夺?”

“父王有我和兄长俩个儿子,但是我们也没争啊。所以这争或者不争,和用不用得着争是没有关系的。就看这个人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了,我现在十分怀疑我这个表哥的人品,没见到他之前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小白脸世子在某些时候非常的执拗,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

“傻儿子,不同的。”淑妃微笑,轻抚小白脸的背,却不再多说什么。“母妃,怎么总是说我傻啊,你明明知道我很聪明的~~”小白脸世子腻在淑妃的怀里,撒起娇了。

芊羽现在直觉的脑子已经混乱了,她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才是真相了。从心里是不想相信哥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哥哥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确实很紧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芊羽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看着月亮愣神了。

夜凉如水,月如银盘。芊羽看着月亮,一方看着淑妃,淑妃微笑着看着芊羽。这文静柔和的微笑,恍惚间竟然有些渗人。

……

淮阳城又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一夜,俩个帮派被一夜扫荡,抓了一堆形迹可疑之人。这些人连审都没审,直接被烙上了一个“囚”字丢进了莽山矿场。不出意外,此生都将在那里度过。俩个帮派的“帮主”被屈打了一夜,第二天拖到殿上的时候已经不似人形。昨天领命的禁军头领胆战心惊的看着楚王的脸色,生怕露出什么破绽被诛灭九族。出人意料的是,楚王似乎忘了昨天发的雷霆怒火,随口称赞了几句,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有跟着楚王的那个小太监知道,昨夜有十二名熊姓的将军被罢免了。

熊家,在大楚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人皇定鼎的时候,楚国有两支大姓。一为项氏,一为熊氏。两个家族在大楚国地界的势力不相伯仲,随人皇征战的功劳也是相当。分封之时,人皇本意是把大楚国一分为二,靠近大齐国的一端由项氏管理,靠近南海的一端由熊氏管理。但是当年的熊氏族长却上表声称熊氏为军族,不善营生,恐会累及百姓,故而把属于熊氏的半壁江山拱手让给了项氏。自此项氏为楚王,直至今天。项氏也一直未忘记熊氏当年的情谊,每代楚王的王后,必为熊氏,即便是熊氏本家没有女儿,也会娶一个旁支的熊氏女。每代玉鳞军的头领也必然是出身熊氏,在军中熊氏更是举足轻重的位置。

然而到了这一代楚王,项氏和熊氏的关系开始微妙起来。楚王当年深爱王后,然而却执意要娶东海姚家岛主的女儿。王后因此郁郁寡欢,身体也逐渐病弱。到了生大世子的时候,已经是骨瘦如柴,费尽了全身心力才勉强把孩子生下来。然而王后在弥留之际,却把亲生孩子交付给了看似是她一生之敌的淑妃,此中含义,耐人寻味。

淑妃确实没有辜负王后的重托,待大世子如亲生。从小到大,绝无一丝偏袒,甚至在楚王为立储犹豫不决的时候,还为大世子说好话,把可能属于自己亲子的江山送给了养子。朝野上下无不称赞淑妃为贤妃,恭请加后冠的折子每日都有十几卷,然而淑妃却始终不曾回应过半句。每日在王宫的草舍里,过着如同乡村妇女一样的生活。

隐藏在表面下的真相只有那很少的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都不会想去提及。

……

望海见刺客跑了,按动千机上的机括,把千机变成了一副护臂,箍在了左臂上。这样如果再有刺客过来,他也不至于如刚才一般慌乱。经过今天的检验证明,岛上的精铁矿打成的武器在安全性上还是有保证的。那刺客手里的短匕从寒芒上就能看出是一柄绝世的利器,但是也没能刺穿千机的防御。换做了普通矿石打造的武器,恐怕会被刺客一刀截断。而胸口出血,则是因为利刃划破空气产生了刀罡。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那个刺客的手段。

望海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角色,刚才的一瞬间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感觉。本以为有了勾玉可以防御道术,而自己力气无双,就能有恃无恐了。却没想到武者也能对自己构成威胁,刚才那个刺客虽然力气不及自己。但是在出手的时机把握和角度上,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强大的带有爆发力的短匕攻击在望海最别扭最难防御的地方,若不是千机质地结实,现在望海身上早已经有了两个对穿的血洞。一次进攻没有成功就立即遁走,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以杀人为业的职业杀手。

杀手?我到底得罪谁了?望海把衣服撕下一条绑在身上,纳闷的想着。难不成是珞儿的那个夫君要杀我?望海想了一圈,能用得起这种杀手杀自己的人肯定不会是候三炮之流,其他人自己也没得罪过,所以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个从未见过的大齐世子。若真是这样,还真没有办法。自己又不能一怒之下去把那世子剁了。

毕竟他现在是珞儿的夫君,若是他死了,那珞儿该怎么办?

望海晃了晃脑袋,把这件事情暂时搁置到一边,走回马车旁,把车夫的尸体抱进了车,然后一抖马鞭,重重的甩在拉车的马背上。马刚受了惊,现在又吃痛,一撂蹶子就跑了起来,两三息之间,就跑出了胡同。

转出胡同口,就看见一队禁军正骑着马往这边冲过来,领头的一个裨将看着望海生命无碍,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禁军一齐下马,裨将恭敬道:“院正大人无碍,卑下就放心了。请把这辆马车和马车上的尸体交给我吧。卑下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好吧,交给你。”望海现在心里有事,身体疲累,答应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上了禁军空出的一匹马。一抖缰绳,马向前蹿了几步,望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绕了回来。从怀里摸出二十两交给这位禁军裨将,说道:“这位车夫是为我而死,我心里对他不起。这有二十两,帮我替他置办一个好棺椁,如还有剩就送与他的家人吧。告诉他的妻儿,日后但有什么难处,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就来找我,绝无所辞。”

裨将肃立敬礼,恭敬说道:“大人一片好意,我替他心领了。大人请放心,他的家人自会有人管带,绝不会流离失所。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

望海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喜欢钱,但是绝对没喜欢到舍不得花的地步。人命和钱不可以相提并论,我就算拿出一万两给他,他也死了。而我,却还有机会去赚钱。只要还能呼吸,世界就是美好的。”说完也不管这裨将能不能听懂,一拽缰绳,奔大世子府上去了。裨将凝目看着望海的背影,若有所思,不一会又露出了笑意。

“一队人去事发现场,另一队人去保护院正大人。目送大人回到世子府内,才可以离开。”裨将迟疑了一下,又道:“不,不能离开,绕着大人所住小院的外墙戍守,以防发生变故。一切事情,待明日天亮后,等着王上定夺。”

众军士领命,分作两队去了。裨将拨马绕了一圈,径直奔向了一处所在。那里既不是王宫也不是世子府。而是国丈大人的府邸,大楚熊氏的祖宅。

……

淮阳城内,每条大街上都有禁军的影子。熙熙攘攘的街道被肃清,显得有些萧索。一个灵巧的身影攀上了一处高楼,靠在一角檐下,剧烈的喘着粗气,显然是刚才进行了过于激烈的运动。

仿佛消隐在夜色中的身影被月光显现出来,才看清是一个曼妙的身形。

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蒙着面,只露出两个乌黑的大眼睛。此时这双眼睛里显露着满满的痛苦。

滋啦一声,胸前的黑衣被她撕扯开来,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右手伸进了怀中,轻抚已经肿胀的肋骨。

“果然已经碎了,这个人,竟然这么大的力气!”声音冷冷的,却非常好听,如同一滴滴在深潭里的水。她从后腰摸出了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她把刚才撕掉的衣服咬在嘴里,眼睛里流出一丝决然,右手一晃,冷芒闪动,她刚刚检查过的肋骨上的皮肤被割开了存许的小口。

咯吱,咯吱的骨头摩擦声音想起,让人听了都会觉得不适,但是在这个人的眼神里,却看不出一丝的波动。她的手甚至都没有一丝的颤动,一根,两根,三根。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才把所有断裂的骨头接好。而此时流出的血,已经浸染了她大半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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