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 22 刺客

马车吱呀吱呀的压着石路前行,望海坐在车上昏昏欲睡。淮阳城的交通状况实在是糟糕透了,马车的行进速度甚至都没有步行来的快。望海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去异士院再也不坐马车了。

车外的市井喧嚣,想睡觉也睡不着。望海坐在车里左看看右看看,非常无聊。撩开车窗看看外面,一副歌舞升平的美好景象。不远处的街口有一对夫妻开的小吃档,档口前人排满满的,看不清到底是卖的什么。夫妻二人早就忙碌的汗流浃背,但是俩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满足的笑意。丈夫怕妻子着凉,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妻子的身上;妻子看着跑来跑去的丈夫,心疼的皱起眉头,去为他轻轻擦掉额头的汗珠。

真幸福。望海羡慕的看着这对夫妻,默默的叹气。如果一直在珞儿身边,应该也会这么幸福吧。

从渔阳逃出的这些天,望海每天都会有某些时候不经意的想起珞儿。那些刻在心里的音容笑貌,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渐渐忘记,反而更加的清晰。这两天和芊羽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会把身边这个巧笑嫣嫣的女孩当成是珞儿,所以很多时候,望海都不敢看芊羽的眼睛。

在望海出神的时候,马车已经行过这段繁华的街道,转入一小段冷清的胡同。这段胡同人迹罕至,道路也非常狭窄,往日这条路都会很昏暗,但是今天是满月,所以这条路被照的通明。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恍然间仿佛倒影出了珞儿的脸。她在笑,她在说:海哥哥,我想你。

珞儿,我在想你,你知道么?

一滴将要掉出来的眼泪被望海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刹那间眼睛被水汽浸润得一片模糊。耳畔呼啦啦的风声掠过,一股温热的液体打在望海脸上,同时迎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望海一丝犹豫没有,直接从后腰把千机拽了出来,挡在胸前。

一道冷芒在这月色里一闪而过,正扎在千机上。呛啷一声,摩擦出一道闪光。望海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一退再退,望海想止住脚步,但是因为重心已经倾斜,根本站不住脚步,连着退了十九步,望海被逼到一处胡同的墙角。背后是夯实的砖土墙,总算立住了身形。调整好重心,望海嘶吼一声,右臂挥动,一股巨力从这具身体里迸发出来,一道黑影被甩了出去。千机上机括响动,一息之间,短棍状的千机变成了一柄巨镰,望海红着眼睛看向袭击者被甩出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混蛋!望海骂了一句,随手把巨镰往地下一杵,半根没入。撕掉上衣,胸口出现了一个流血的小点。

……

草舍的屋前,淑妃已经整治好了一桌充满温暖的晚膳。今夜只有淑妃,二世子一方,芊羽三个人一起吃饭。楚王和雄霸正在应付言官的绝食上表,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对于这些言官,楚王是又爱又恨,并且恨肯定是比爱多,谁让大楚国的言官是最喜欢上表的呢。大楚盛产粗竹,用来制作上书用的礼表是再合适不过。同样一卷二十片的竹简,大楚国的要比其他国家的宽一倍。能写的东西当然也是更多,相应的废话就更多。今天殿下跪着的言官都是大世子一系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二世子异地就番。

楚王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殿内声情并茂哭诉的老家伙们,心里已经把这些人骂了不知多少遍。雄霸想说些什么,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了。站在楚王身旁也是一言不发。

忽然,一个小太监凑近了楚王耳边,细声细语的说了句什么。楚王听完后神色一凌,霍的站起,宽大的朝服袍袖一甩,喝到:“禁军何在?”

殿外一阵脚步嘈杂,五息过后,一阵整齐的喊声响起:“报效吾王!”

楚王怒道:“把这些老不死的都给我压进大牢,传本王号令,关闭城门,给我逐户搜查,到底是谁派人刺杀异士院院长望海!限时三日,若找不到,斩!五日找不到,斩三族!十日找不到,斩九族!”

禁军领命,进入殿内把这些大人们都抓了起来,刚刚还滔滔不绝怒斥朝纲的大人们全部都面如土色。楚王这些年一直对言官礼遇有加,让这些靠嘴皮子吃饭的人有了一丝莫名的优越感,总想当下一个斥责王上的名士。他们几乎已经忘了楚王当年继位的时候那次血腥的屠戮,现在想起来,心中的惊恐愈发的不可抑止。他们说起别人的生死的时候引经据典,到了自己的头上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

雄霸见自己父王生了这么大的气,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心问道:“望海出什么事了?遇着刺客了?受伤了么?”

“哼!你还有脸问?你看的好啊!”楚王看着雄霸,脸上遍布着怒意。“若是望海真死了,这储君你也不要当了!去对老熊头说,这件事千万不要与他有关系,否则休要怪我不顾他女儿的情面!”

楚王转身离去,雄霸喃喃的说道:“又是熊家吗?为什么会这样啊?”

……

谨身殿的某处密室内,楚王对站在黑影里的一个人说道:“为什么你没出手去救他?你难道不知道他对于我大楚国的重要性么?”

黑影沉默片刻,低声回答道:“知道。”这人的声音晦涩嘶哑,如同两片生锈的废铁擦到一起时候发出的响声,说不出的锐利,像一把出鞘的短匕。“我不出手是因为,他自己足以应付。而我,也不一定肯定能抓到这位刺客。”

“哦?这倒是奇了。还有你抓不住的刺客?”楚王好奇问道、

“如果我与她距离在十步以内,我确信我可以抓的到。若是这个距离超过十五步,无论如何我也是赶不上他的。”黑影仿佛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机械的回答着。

“这般厉害的身手,这般厉害的对头。看来我们的望海皇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楚王叹了一口气,踟躇一下,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大齐,把关于这个人的一切调查清楚。一丝一毫都不要出差错。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楚王本不想去调查望海的身世,但是现在的情况有变。让他不得不再次重视这件事。

“喏!”黑影再次隐入黑暗。楚王点起一盏灯,照亮了这间屋子,他左手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地图,楚王左手拿着灯台,右手抚摸着楚国的方位,若有所思。

……

草舍的晚饭已经吃完了,淑妃遣散了仆从,让芊羽和一方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淑妃温和的笑了,说道:“你们表兄妹长的真像,都这么漂亮。”

“母妃,不要说我漂亮啊!我七岁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不漂亮!”小白脸世子指着自己的漂亮脸蛋抱怨道。

“表哥不要谦虚啦,你就是漂亮啊?”芊羽笑嘻嘻的说着,见小白脸神色不虞,赶忙藏在淑妃的怀里。一方无奈,只得自我安慰般的说着:“好男不跟女斗,不斗,不斗!”

“好了,不要闹了。”淑妃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绸。淑妃把这块白绸交到芊羽手里,说道:“这是老崔从回来的信,你且看看。等你看完了,再给你表哥看。”

芊羽把白绸接在手里,打开一看,果然是崔阿公的字迹。不由得多了一份认真,看着看着,芊羽的脸色一连变了数变,最后脸色不悲不喜,仿佛一瞬间丢掉了所有的表情。一方一直在观察芊羽的脸色,一看她这样,连忙把白绸抢到了手中自己看了起来。一看之下,已是大怒!叫道:“这句勾结倭贼,陷害亲父,是什么意思?我那表哥才是幕后黑手吗?这,这怎么可能!”

“崔阿公是不会骗人的。”芊羽说了这句,立刻扑到了淑妃的怀里哭了起来。现在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姑母,现在芊羽遇到了一件万万想不通的事情,她想不通,所以彷徨。她想哭,却又说不出话来。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了望海。如果此时他在身边,他会怎么说呢?

小白脸世子看完了白绸,气的把白绸撕了个粉碎,本来他是没有这么大力气的,今天实在是气急了。跳脚骂道:“竟然会如此!竟然会如此!我真是万没有想到,我这表哥是如何下的去的手!我说不得要去亲手抓他回来,让他念一念《孝经》上面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芊羽听小白脸这么说,眼泪掉的更急了。

“我的痴儿,我的傻儿,你们俩还真相信这白绸上的事情了?”淑妃睿智一笑,说道:“这封信疑点颇多,现在还不能确定老崔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否是被胁迫的,但是就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封信上的事情基本全部是假的。”

“假的?”“假的?”芊羽和一方同时抬起头问道,眼神里也出现了一丝的期待,想得到淑妃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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