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血脉和传承

对于永夜之狼是如何被这两个少年杀死的,早已失传,石雕上亦没有刻画,其他部族也不知内情,但萧南雪脑中却拥有永夜之狼被激发出的记忆,她见太叔京有些好奇,便道:“此二人在如今冰原祖脉的地方潜伏,忍了十余个日夜的寒风冰息,一直等到永夜之狼的妖力彻底崩泄的时刻才跳下动手。”

“这老妖当时未死,定是将妖气和异气散尽,开始恢复,两位老祖只是少年凡人,如何杀得死这比山还大的巨狼?”太叔京问道。

萧南雪道:“萧寒昭胆识过人,以我所见他是极为憎恨这头吞噬了父祖血肉的巨狼,他知道自己与它相比如同蝼蚁尘埃,因此他跳下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用斧头砍开它已经绽开的脚掌皮肉,然后一口咬了下去,生生吃了几大口狼祖的血肉下肚,等狼祖痛觉之时,萧寒昭的身体已经起了变化。”

太叔京一惊:“这就是幽血冰眸的由来!?”

萧南雪点了点头,震灼停下手来,又问:“妖异血肉污浊不堪,乃邪祟之物,凡人吞吃定然没有性命,为何他竟不死?”

萧南雪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永夜之狼的记忆中只有萧寒昭吞下他的血肉之后身体异变,动作极为迅捷快速,打不到,驱不走,逃不开,一口一口啃食着它的血肉,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它发现自己在他二人面前已然没有了之前那般巨大,澹台宿则乘机从上面跳到它背后,举斧劈砍它的脖颈,此二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它又妖力尽失,是以首尾难顾。

如此,他二人连续战了十余日,狼祖血流满地,冰血流干,终于身死。”

太叔京听得心中热血澎湃,激动不已,只道:“只可惜不能亲眼瞧瞧他二人如何激战那老妖!”

雪燎原没再被打,忽然奇道:“可是这还是不能解释它为什么会突然虚弱到连两个人类小子都敌不过的程度啊?”

“还有为什么那萧寒昭吞噬妖异血肉不仅不死,反而倍加强健,妳这所谓的幽血冰眸来的古怪呀……”震灼补充道。

其实这其中的问题所在永夜之狼几千年也没想明白,萧南雪也不明所以,她原本推测是战煞使永夜之狼虚弱至此,但被震灼否定,一个人的战煞如果敌得过那老妖,那它早该发作了,哪里等到今日?

四周的景象再度变化成形,只见茫茫冰原上已经是一片黑暗,原本尚有光明的南方此时也陷入了漆黑一片,风雪弥漫。

“果然……永夜之狼身死以后冰原不但没有恢复往日,反而更加严峻冰寒,陷入了永夜之灾。”萧南雪叹道。

一群人族身后跟着大量的各种妖兽,被它们驱赶向北,两个少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他们都有了自己数十人的小部族,此时全站在那些人族的对立方向,萧寒昭静静凝视,道:“这些蠢东西还是赶着他们来对付咱们了。”

澹台宿在一旁扛着斧子,嘿嘿笑道:“当年指引我们那长老不是说了吗?人族会有今天,都是他们这些甘为弱智的废物太多了。”

萧寒昭那英武的面庞上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风霜,没了当年那么英气十足,更多的是忧愁和疲惫,只摇头道:“他们和那些妖兽定了契约,信奉献祭,并不好对付。”

“怕什么?我们连那巨狼都给砍死了,还怕这些?”澹台宿抡起斧子比划了几下,吼吼生风,笑道:“来多少,杀多少!”

萧寒昭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无奈叹道:“宿,你没有吃下那巨狼的血肉,不知道信奉它们对人族来说意味着魂魄和命运都与它们绑在了一起,盛衰与共,这些妖兽和人族定下了契约,都变强了,没有那么容易对付的。”

澹台宿神情诧异:“难怪你的部族还要信仰那巨狼做狼祖,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我是不是也要重新信那什么雪鹰?”

妖兽们驱赶着麾下的人族前来与他二人交战,人数是澹台部和燕部的十倍不止,声势浩大,但这只是人族的内耗而已,妖兽们并不打算出手,而这些人族多多少少也是出于被威胁前来,也没有立刻冲上前来,萧寒昭长吸一口冷气,缓缓吐出,道:“我们都是冰原人族,几百年前都是同一个部落的兄弟姊妹,你们就真的非要互相残杀吗?”

那边为首一人也是个年纪较长的汉子,神情复杂地看了过来,问道:“……它们说,是你们杀死了狼祖,它在死前诅咒了北陆世界,导致了冰原永夜,只要杀了你们,狼祖的诅咒才会消失。”

萧寒昭平静地看着他,问道:“它们说的,你信吗?”

那汉子从神情来看并非全然相信此事,但他沉默了一阵,还是咬牙道:“我……不得不信!我们的部族也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不,你有,你可以选择。

是和我一样杀了这些妖兽,从此让部族自力更生,得到真正的自由,还是让你的部族为它们血祭,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你都可以选择。”

澹台宿冷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斧子:“嘿……诅咒?老子从生下来开始这地方就已经是一片冰原了,现在也只不过是没有了金狼而已,关我们屁事?”

那边又有人怒道:“可是这冰原上的黑夜降临,就是在你们触怒杀死黑狼之后的事情,所以黑狼才回到天上赶走了金狼,要我们永远活在黑暗之中,全部冻死!”

萧寒昭不与旁人理会,只对那领头之人说道:“那巨狼在我们二人杀它之时已经奄奄一息,你想想看,它命都保不住了,怎么诅咒我们,赶走金狼?”

那领头之人神色不定,难以拿定主意,只道:“或许……那黑狼是上天神灵,你只是杀了它的身体而已呢?”

“呵呵,神灵,呵呵呵!!”萧寒昭朗声大笑:“我用了十几日的时间,放干了它全身的冰血,亲眼见到它的妖魂想要逃走,被我困在冰中,你看我的眼睛!”

那边的人群定定一看,顿时惊叫道:“他,他是狼祖……他不是人!!”

这些人这么一叫喊,后面观战的妖兽们顿时跟着发出阵阵低吼,也凝目来看,却见萧寒昭一双冰眸全不似人族该有,与那永夜之狼如出一辙!

澹台宿哈哈大笑,指着这些人:“瞧你们这些废物怕的那样子,老子告诉你们,他现在变成这个摸样,就是因为吃了狼祖的肉,喝了狼祖的血!那巨狼能把他怎么样?能把老子怎么样?!”

对面的大群人类顿时乱了起来,对永夜之狼的恐惧压过了这些妖兽对他们的威胁,没有一人再敢上前叫喊,他们的身后,那些妖兽也萌生了退意,这是它们数百年来头一回对一个人类再次产生惧意,甚至有些存活时间较长的妖兽竟还想起了当年那个叫燕的男人。

燕,和永夜之狼这二者的身影在它们眼中重叠,变成了闪着异色蓝瞳的萧寒昭!

“人类的寿命极短,我们想要对付这家伙,大可以等他衰老再来,现在杀不杀不要紧。”

“嘶——你说的对,我们只要学永夜之狼一样使人类信奉惧怕我们,增长我们的力量,再吃掉他们的子子孙孙就行,这几十个人族不用管他们。”

妖兽们都不肯冒此风险,各自退去身形,这些人族看见自己新奉的图腾妖兽都已退走,便也都生了惧意,纷纷离开,他们要躲避寒风暴雪,不能在这里久待,但是那领头之人却还是没走。

“我们人族,真的有办法反抗那些妖兽吗?”他问道。

萧寒昭看了他一会儿,叹道:“有,只要我们不甘屈从,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只要活着,总有人会反抗它们。”

那人带着一些希夷的目光看着萧寒昭:“那你为什么不带领我们现在就反抗呢!”

澹台宿扛着斧子,让开一旁,转身指道它们身后那面正在形成的巨型冰壁说道:“看见那个东西了没,我们俩都得守在这里,不让那巨狼的妖魂逃走,什么时候等它冻结实了,那时候我们才能走。”

萧寒昭也转身回到自己的部族,说道:“人族想要生存下去,要靠的不是哪一个人,无论是我,还是那个燕,我们都会死,会老,我不能永远帮你们去对抗那些威胁,就像这冰壁一样,只有每个人都团结起来,子子孙孙地活下去,才有希望夺回自由。”

“活下去……对,我们先要活下去,有子子孙孙,才能想办法去反抗,去生存!”

此人率领的人类部族在之后一面尽可能地满足血祭,一边剩余的人暗中缓慢南迁,不知多少代子孙之后,他们才终于退出了冰谷,彻底离开了极北,又一面派人对冰谷严防死守,一面往南方冰原扩散繁衍,祭祀不断以麻痹群妖,使得它们最终在千百年的自相吞噬之中逐渐消亡,但是后世的冰原人却几乎将自己为什么会崇拜妖兽的事遗忘的干干净净。

他二人走回他们的部族,路上,澹台宿忽然问道:“这冰壁什么时候能冻得结实?”

萧寒昭摇头道:“不知道。”

“嘿?你不知道,那我们能守多久?”

“……我们守不了,让我们的子孙守,我会告诉我的子孙,让他们世世代代都要记得,去啃一块狼祖的血肉,那样,他们就能作为狼祖的血脉活下去,直到狼祖永远被封在冰中。”萧寒昭看了一眼澹台宿,忽然笑道:“你的后代也可以去吃一口。”

澹台宿听得身上汗毛倒竖,赶紧摆手道:“我的父祖都是无用之人,可见血脉传承远不如自强,我不信这个,我会告诉我的子孙们,只有强者才不会死,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吧。”

澹台宿言罢哈哈大笑,萧寒昭觉得他所言是理,便也不说话,二人的身影和他们的部族再次在风雪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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