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萧氏祖烈(上)

至此,石雕上刻画的景象又虚化开来,陷入黑暗,萧寒昭和澹台宿的一生如同快闪一般,很快过去,太叔京等人看见他们和他们的部族子孙一直看守在冰壁周围,在他们不长的老年时期之中,冰原群妖果然没有放过他们,或化成他们最相信的亲人朋友挑拨蛊惑,或在他们的部族走过的途中制造冰灾,指引各路宵小蛮人来袭击他们,杀尽周围所有的生物,能吃的东西。

他二人的子女族人也都有不少先后蒙难,因此死去,但是他们二人心中的信念却从来没有动摇过,他们的子孙也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等到萧寒昭冻饿老死于极北冰原之时,群妖驱赶着其余部族再次集结而来,见到的却是同样生有幽血冰眸,拥有狼祖血脉的萧寒昭之子。

他与自己的父亲一样,试图说服对方,吓退妖兽,但是群妖和那些人族都知道萧寒昭如今已死,心无所忌,大战一触即发,澹台宿的子孙和萧寒昭的子孙联手,凭着一股血气和狼祖的血脉以极少的人数去对敌十倍于己的敌人,杀得血流成河,异常惨烈,澹台宿的几个儿子先后死在了同一天里,没有一个逃走,而萧寒昭儿子的爱人和几个姊妹也都被残杀,包括他刚出生的女儿。

妖兽麾下的人族部落们眼见这个男人身旁倒满尸体,眼神冰蓝恐怖,仅仅一人就杀了上百人心中愈发畏惧,都不敢前,他们不敢上前,妖兽们就在后面血祭吞吃他们的族人和妻儿,以此逼迫,如此威逼之下,这些部落之人心生毒计,他们合力捉住了已经老迈无力的澹台宿和萧家幸存的几个小儿。

“我们看在和你也算同族的份上,只要你现在自杀,我们就放过这老东西和你家的小娃!”

“混账!”太叔京忽然站起身来,径直朝众人所在走了过去,震灼急忙上前,拦道:“你做什么?我告诉过你,这里虽然是幻境,但没有人能保证你被他们意识到存在以后会有什么危险,你不能去!”

太叔京怒道:“这些混账东西,那些妖兽明明在吞吃他们的族人血亲,可他们居然还反过来要挟旁人,我岂能坐视!”

雪燎原也上来急道:“他们只是幻境中人,不是真实的,你应该听剑灵奶奶的话,不能去!”

“这种惨事就在我们眼前,难道妳们就因为这些景象是所谓幻境而无动于衷吗?!”

震灼眼中凝起清光,道:“我和你一样是看着这些景象过来,萧氏父子的确是英雄,我必须承认。

但,他们也是已经逝去作古之人,你看到的,充其量只是他们的残影,你能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什么?哪怕你真的能影响这个幻境,你改变不了现实。”

太叔京心里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眼见冰原数百年来的变迁,和萧氏父子为人之先,生活困苦,看守妖魂,绝非仅仅为了一己之私,却要遭受群妖和同族的胁迫杀害,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太叔京明知如此,还是回头问萧南雪:“冷血傻子,他们是妳的先祖,难道妳也无动于衷吗?!”

萧南雪从刚才开始便没有挪动一步,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冰冰冷冷,没有什么变化,听见太叔京问她,才微微摇头道:“我的先祖早已死去,但是他们的血脉和意志如今全部在我的身上,先祖们从前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现在也是一样,你看。”

她伸手指向前方,太叔京转头看去,只见那少年一人独立,蓝瞳幽幽,神情如冰霜般冷冽,丝毫不为所动,喝道:“我萧风烈全族哪怕被你们杀得一个不剩,也休想我会被你们这些蠢东西吓倒!”他言罢提起一旁的长矛,冲着那些人飞奔而来,像疯了一样怒吼连连:“你们不是要杀?!杀呀!快杀呀!”吓得对面那些人族部落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慌张起来。

“他们姓萧的吃了黑狼血肉,长了一对狼眼早就没了人性,你们看,这老不死的虽然活够了,他不害怕,这几个小娃娃的眼神跟那疯子一模一样!!”

他们中有人一把揪起其中一个小娃,只见这小娃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瞪得发毛,他顿时怒起,提手就是一斧,然后扔到了一旁,啐骂道:“狼崽子们,你们赶紧给我哭!不然老子让你们死得比这个还惨!!”

而剩下的几人神色却一如刚才,都是恶狠狠地瞪视着他,根本没有任何畏惧,这几个小娃如此反应,反倒挟持他们的这些人心里都害怕了起来:“怎么办!?那家伙不想救,这老的和小的也不想活,捉来管个屁用!”

此时已经老得牙都没剩几颗的澹台宿满口喷风,嗤嗤笑道:“好小子,心比你老子萧寒昭还狠!哈哈哈!喂,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杀,我还急着去追我那几个没用的崽子呢!快杀呀!”

他们眼见浑身是血的萧风烈飞奔而来,惊怒之下,恶念顿生,经他一激个个都面目狰狞起来:“反正老子也要死,不能让你们活!先宰了你们几个老的小的!!!”

“混账,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就该统统去喂妖兽!!!”太叔京此时怒不可遏,若非是雪燎原和震灼合力强行拉住,他早已冲上前去,震灼看了看萧南雪的神情,又看了看那些被挟持的萧家娃娃,和萧风烈,他们的神情跨越了不知多少岁月,却是如出一辙,心下一凛:“萧氏一脉,心智坚毅至此,如何不让我心生敬畏!”

萧南雪此时忽然身子一动,看得震灼心头一惊,要是她这时忍耐不住去干涉幻境,自己可没有办法同时制住这二人!

却见她揭下狼面,将长矛插入冰中,肃然跪下,以神陆之礼庄严叩首,拜了三拜,久久不曾抬头,震灼心中松了口气,心道:“呵……我还真以为这丫头一家都是圣人,真就没了人味儿呢。”

太叔京见萧南雪如此叩拜,也知自己再是如何愤慨,去干涉幻境中人,于现实都毫无益处,便沉声道:“雪燎原,震灼,妳们放手吧。”

雪燎原双手环抱:“你还想跑?死心吧!”

震灼看了看他的神色,便松了手上的劲力,长袖一敛,对雪燎原道:“放开他吧,这小子心里明白着呢,他不会闹了。”

“是吗?好吧。”雪燎原便也放开了手

太叔京被松开了以后也和萧南雪一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遥对萧氏先祖方向深深一揖,沉声道:“萧氏先祖一门壮烈至此,恨小子晚生多年,不能相助,亦不能与天狼将军一般行祭祖大礼,仅以此一拜!”

震灼见他二人如此,想着这小子拜自己先祖之时虽然并不庄重用心,但在这个时候还是明白礼数,便也将雪燎原拉倒身旁,指着地上:“这些冰原人的先祖英勇坚毅,可敬可佩,死猫,妳也当一拜,好生学习礼敬才是。”

雪燎原看看脚下,又看看她,奇怪问道:“这些人类虽然是很不怕死没错,但我是百兽之灵,兽族的生存艰险不比他们轻松容易,我为什么要拜他们?”

震灼怒道:“蠢猫!这世间但凡是英雄豪杰,能为常人所不能为,身体力行者,皆是圣贤,妳想求道,岂能不拜圣贤?”

“不怕死就是圣贤?”雪燎原眼睛眨了几下,忽然冷笑起来:“那我也是圣贤,天下万物,哪个不为了活命厮杀搏命,尤其是我们兽族,说不定何时就被别的东西猎杀,但我们就根本不知道怕这个字,因为怕是没有用的,照妳这么说,那我们都是圣贤,不怕死的可多呢!我为什么要拜他?”

“蠢材,蠢材!”震灼一把就揪住她的后颈,骂道:“你们兽族生来缺少灵智,全凭本能行事,非不怕死,乃不知死,正所谓无知无畏!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矢志向前的圣贤岂能一样?妳这个蠢猫竟敢顶嘴,给老娘过来!”

雪燎原被她拿住后颈,手脚连蹬乱抓,使不上劲,被拖到后头,而太叔京和萧南雪此时都在礼敬萧氏先祖,无人管她,她便使起性子怒道:“妳这分明是我不跪下强按头!妳什么都知道,妳怎么不拜,妳拜呀!”

震灼脚步一顿:“我……我年资较长,又不像你们这些小辈,怎么好拜?”

雪燎原继续怒道:“妳再老,妳还能老得过对面那些人类吗?!”

“啰嗦,拜就拜,老娘给你做个榜样,妳也一起!”震灼拎着她后颈一转,按在身侧,清了清嗓子,庄重礼道:“列位冰原先辈不惧苦寒妖异,身涉险地世代镇守巨狼妖魂,以自身亲族之性命教导人族抗争,传血气于后,称得上于冰原部族有存亡之德,当得起我之一拜!”

言罢,震灼长袖一拢,深深一礼拜下,雪燎原见她三人都已下拜,无人监督加上她不以为然,便只是跪在旁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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