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高艰身形止不住,飞出数丈之遥,鹤远反应得及时,将高艰自半空接下,那力度竟是大得出奇,二人更是一同退了几步方才止下。

怒火未消的鹤远看着眼前陌生男子,依然是没有好气,正是想要开口,突然瞧见了那男子腋下夹带着的两个身影,无比熟悉。

脸色惊变,这陌生男子非是善类,冷声说道:“你是何人?”

陌生男子直直看着鹤远,学着鹤远声调,声音苍哑淡漠,不闻丝毫语气,说道:“你……是……何人?”

闻言,鹤远自是觉得眼前人有意消遣自己,冷笑一声,加之方才怒火依旧,不觉骂道:“我是你爹。”

而那陌生男子竟也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依旧是有样学样,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鹤远,说道:“我……是……你……爹。”

“我干你娘!”鹤远已是暴怒,再也忍受不住,动若惊雷,直朝陌生男子而去。

高艰亦是瞧出了陌生男子手中昏迷的钟杜武小六二人,早已是凝起修为,见鹤远先行,自己便紧随而至。

四人中,高艰天资极高,十四岁年纪便入空泉,可他并不是修为更高的人,修为最甚者,实然是那个平日大大咧咧好不正经的鹤远。

能为现,既是手中有钟杜武小六二人,那便是敌,既是大敌,那便留不得手。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时至今日,鹤远方第一次出手,得以见沐云峰上言传身教搬山典。

力可搬山举岳,功法之名,何其可怖。

身后高艰亦是侧目,虽知钟杜武小六二人身份,这鹤远倒是不曾见过,如今一看,更是非同小可。

那陌生男子可败钟杜武小六二人,能为大意不得,高艰起手玉拂手,形起猛虎之势,扑杀而去。

鹤远之力,震得闷鸣刺耳,散出汹涌拳势,风头劲盛。

却见那陌生男子,夹着钟杜武小六二人,静静站立着,眼眸毫无波动,无动于衷。

二人临,尽是杀招。

抬首之际,陌生男子终是有所反应,伸出空出一手,平淡迎来。

猛虎形销,举岳不存。

鹤远惊骇,心中掀起澎湃大浪,眼前这人,深不可测!

高艰亦是惊得无措,遭陌生男子拍得倒退不已。

正是惊心动魄骇然失色之际,那人依是冷漠神色,歪着的脑袋,视线从未自鹤远身上移开过,缓缓开口,

“我……干……你娘。”

鹤远与高艰震撼之余,已全然听不得那陌生男子口中所说话语,即是鹦鹉学舌权当在有意作弄自己。

陌生男子依旧是一手携着钟杜武小六二人,一手轻轻垂着,平静地看着眼前严峻非常的二人。

实非善类,又怎可坐以待毙。

正欲搏手之际,又有一人身着素衣自不远处的丛林中走了出来,看着正容亢色的二人,又是瞅见了陌生男子臂膀上夹着的钟杜武小六二人,有些无奈的抚额,摇头说道:“怎么搞成这样?”

亦是有感,见来人一脸平静,身体紧绷随时应变,不敢放松丝毫。

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方才还莫然无动的陌生男子见到有人来,登时便变了个脸色,面容狰狞掺杂起了杀意,径自丢下怀中二人,朝着来人冲去。

见如此情形,高艰与鹤远错愕相视一眼,原来这二人不认识。

想着如此,看那修为高深的陌生男子见了来人如临大敌,不问缘由便是冲将过去施展杀招,非是不识,想必是有着血海深仇。

趁着陌生男子丢下昏迷二人的空档,鹤远与高艰忙是赶过去一人搀起一个,半扛在肩上。

高艰一脸凝重的看着即将缠斗在一起的两名男子,沉声问道:“看得出境界吗?”

“很高。”鹤远扶着钟杜武,自是看不透那两人修为深浅,只得随口说道。

高艰白了鹤远一眼,骂道:“废话。”

那陌生男子已是临近来人身侧,正是交手时刻,鹤远背起钟杜武扭头便跑,边跑边说着:“打不过还不赶紧溜。”

鹤远背着钟杜武竟是跑得飞快,毫无尊严可言,看得高艰瞠目结舌鹤远如此怂包之时,同样背起小六顺着鹤远的方向跑了过去。

也怪不得二人,本就是不可敌,又如何犯那个傻去死撑,正有人引着那陌生男子的注意,鹤远还巴不得赶紧逃出这片诡异的丛林。

劫后余生的快感方是跑了几步刚刚自心头生出,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二人飞奔的前方。

鹤远尚是咧起的嘴脸凝固,逐渐浮现出万分惊恐的模样,身形止了又止,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高艰背着小六始料未及,没有想到鹤远会突然停下来,一头撞进了鹤远的后腰。

闷哼一声,四人堆在了一起。

身后,那个修为高深的陌生男子静静躺在地面上,生死不知。

身前,那个素衣男子,噙着笑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笑得那般无害,在鹤远眼中不若是勾魂恶鬼,忙挣扎着爬起身来,全无自尊怀揣,开口道:“大侠,哦不,仙人,仙人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误入仙人领地,这就走这就走。”

嘴上说着,手上更是麻利得紧,一把捞起高艰,拽过钟杜武与小六扛在腰间便要跑路。

似是觉得逃脱不掉,高艰心性桀骜自然不肯卑躬屈膝,见鹤远这般模样,心中怒意升起,盯着素衣男子,竟是有了要动手的迹象。

瞧出高艰所想,鹤远瞪了高艰一眼,警示意味十足。

只可惜形象在高艰心中落了一成,径自忽视。

低叹一声,无力说道:“憨货。”

“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血性。”素衣男子看着几欲暴起的高艰,开口打趣道。继而看向背着钟杜武小六二人的鹤远,笑道:“你这小子,怎这般怂包?”

鹤远依旧死死背着钟杜武小六不肯松手,脚下紧紧登着土地,生怕突生什么事端,摇头无奈道:“仙人啊,这哪是什么血性,这是蠢憨。”

闻高艰嗤笑一声,回道:“怂就说怂,没人笑话你。”

素衣男子朗声大笑,连呼两声有趣,看着紧张的二人,继而开口说道:“莫慌,吾非是大敌。”

高艰沉吟不语,依旧是绷着身子没有松懈。

素衣男子指了指鹤远身上背着的钟杜武,说道:“我认识他,钟杜武。”

“你是何人?”高艰问道。

素衣男子笑了笑,回道:“白棠。”

鹤远登时“噢”了一声,说道:“久仰仙人大名,久仰久仰。”

素衣男子负手而立,笑得鹤远心里发毛,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闻素衣男子开口:“我们还真的见过。”

轮到鹤远错愕,他这些年可一直都在酒楼,从未出去过半步。

素衣男子笑着继续说道:“就是在那飞瀑楼。”

鹤远这些年见过太多的人,酒楼人流那般多,又如何清楚记得每一个的容貌,尴尬同笑几声,晃着脑袋。

“不累吗?”素衣男子问道。

鹤远顿悟,放下了背上二人。

此时,身后那陌生男子悠悠醒来,全无方才浓烈杀气,呆呆坐在原地,一脸无辜茫然神色。

几乎同时,被鹤远丢在地上的小六钟杜武二人亦清醒了过来。捂着吃痛的脑袋,当真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打眼扫视的功夫,钟杜武瞅见了素衣男子的笑脸,顾不得身上吃痛,笑着坐起身子凑了过去,说道:“白兄。”

素衣男子点点头,笑而不语。

自是觉得奇怪,如此荒郊野外更能巧遇,说出来倒是有些不可思议,问道:“白兄怎会在此啊?”

素衣男子回道:“这天下这么大,我不得四处转转?”

闻言,得钟杜武一笑,实然,若是别人钟杜武定是不信,可这眼前白棠,曾经可是说将上山一途抛下便抛下的奇人。

聊得畅快,素衣男子开口问道:“怎么又下得山来了?可曾替我看过,说来听听。”

钟杜武语气一滞,也不觉得脸红,摆了摆手,说道:“白兄当时说的对,这山,确实不咋样。”

小六见二人聊得兴起,却是瞥见坐得板正的鹤远,微感到些许诧异,再看高艰,竟也是少有的凝重神色。

正当二人聊着,素衣男子身后,那陌生男子迈步走来。

小六眼色一沉,这人,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陌生男子也不答话,学着鹤远的样子,坐在了鹤远身旁。

鹤远仗着白棠在此,也不觉得多么畏惧,嫌弃地挥挥手,说道:“去去去,一边去。”

陌生男子直勾勾瞅着鹤远,细细揣摩着鹤远话语,盯得鹤远心慌之际,开口道:“一边去。”

一旁的高艰忍不住,乐出声来。

钟杜武问道:“白兄去哪?吾等往东走,一起?”

白棠摇头,回道:“不巧,我方从东边赶过来。”

钟杜武觉得有可惜,也不叹些什么,说道:“那还有真些遗憾了。”

白棠起身,失笑:“遗憾个甚,今日既能相遇,他日定能重逢。”

朝鹤远招了招手,说道:“来,商量点事。”

说着便朝不远处林中走去,鹤远闻言立马自地上跳起,跟了上去。

陌生男子似乎是看准了鹤远,同样跟了过去。

白棠自前面走着,鹤远在身后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瞧得身后动静,扭头差点吓得跳起来,看得陌生男子,低声骂道:“你这家伙跟来干什么?”

陌生男子表情淡漠,意外得没有学舌,而是看着身前白棠,一阵失神。

直至离了众人不见身影,白棠方才转过身,看向鹤远。

鹤远笑得谄媚,说道:“仙人您说,商量啥事,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白棠笑着说道:“你这厮是在酒楼干久了,把性子磨没了是吗。”

鹤远笑嘻嘻,不以为意。

径自开口,指了指身后陌生男子,说道:“帮我个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论你们去哪,带上他。”

笑脸凝固,露出不解,扭头看向陌生男子,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皮笑肉不笑,问道:“还斗胆问个为什么。”

白棠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鹤远毫不迟疑地开口:“能为高深莫测,但是。”微停顿了下,打量一眼陌生男子确定其没有其他动作,小声道:“好似个傻子。”

白棠笑出声,没有否认,继而开口说道:“没办法,他可不是人。”

鹤远自是觉得白棠开了个玩笑,打趣道:“仙人说笑,傻归傻,说他不是人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白棠笑而不语。

鹤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身后寒意升起,亦是扭头看了看淡漠的陌生男子,扯动了几下嘴角,额头有汗珠呈现。

“说……说笑吧。”鹤远吞咽了一口口水,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额头的汗珠愈发地明显。

白棠回道:“既是相信世间有仙人,为何不信世间有妖?”

得到肯定答案,鹤远踉跄几步,险些栽到地上。

这般神情,依旧是不忘拍白棠两个马屁,强行稳下内心动荡的情绪,勉强开口道:“难怪是在这相遇,原来仙人是来此地降妖啊。”

白棠哑然失笑,开口说道:“谁说过我是仙人?”

话语中,听得鹤远心碎,汗如雨落,后背衣衫湿透死死黏在皮肤上,耳畔振聋发聩,听不得任何声音,尽数被一个声音掩盖,头顶闷雷,呆滞原地。

白棠说道:“我也是妖。”

一个站不稳,鹤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雷轰顶,动弹不得。

“哎。”白棠笑着,吆喝了傻掉的鹤远一声,见没什么反应便动身去扶瘫坐在地上的鹤远。

那个陌生男子似乎是有了些什么反应,学着白棠的语气,开口道:“哎。”

白棠一手抓着鹤远上臂,将其扶起身来。鹤远双眼直直看着近在眼前的白棠面孔,额头汗水已是透了发梢,尽数趴在头皮上面,腿已是微微发软,颤动着,难以站稳。

白棠朝陌生男子那边递了一个眼神,搀着鹤远不让他再度瘫倒,说道:“要记得,他叫白裳。”

鹤远欲哭无泪,良久终于是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口道:“妖爷放心,定是不辱使命。”说着转身拍了拍白裳的肩膀,很是认真道:“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亲兄弟。”

话方说出口,鹤远顿时有些后悔,所谓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白棠只是笑了笑,莫名有些玩味,亦同样伸出手拍了拍鹤远肩膀,惊得鹤远差点又是瘫在地上,说道:“保密。”

鹤远哑然,皮笑肉不笑,僵硬地抽搐两下,问道:“那为何告诉给我?”

心中百感升腾,显然自己天资已是在众人之中极为突出,连这世间大妖都得侧目相看,生出栽培之意。

正是鹤远心生得意极度膨胀之际,白棠沉吟道:“这等秘密,一人知杀一人,百人知杀百人,只告诉你一人,方便办事。”

鹤远眼前一黑,险些承受不住再度跌倒下去。

闻白棠仰头哈哈大笑。

鹤远此时突是想起什么,连忙开口道:“小六钟杜武他们不知,可是高艰他也眼睁睁看到过了,若是猜出一丝端倪,难道还要我杀人灭口不成?”

白棠竟是很是认真的琢磨了一下,继而竟然又是认真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鹤远当真是不愿再多说一句话,这妖的脑回路,怎得跟人不太一样,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当鹤远还在垂头丧气的时候,白棠突然贴近鹤远身旁,冷冽声音传至耳畔:“反正别人知晓,我就杀你。”

鹤远终于是内心崩溃,哭出声来,说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

白棠笑意盎然,双手背于身后,回道:“我可不是人。”

待三人自林间出来时,看得鹤远浑身汗渍,小六问道:“这是怎么了?”

鹤远脑中运转未等找出说辞时,高艰冷不防说出一句:“吓得。”

小六诧异,没能理解到高艰所说含义,扭头看去重复了一句:“吓得?”

鹤远突然大起胆子,拍着胸脯,说道:“笑话,我堂堂七尺男儿,会被吓成这般?这天太热太过潮湿,我一时上火,才会这般。”

高艰看着身后白棠在那儿,不敢多言,亦不想错过这个推损鹤远的大好时机,说道:“实然男儿,若不是男儿,怕是得吓得尿了裤子。”

也不觉得气急败坏,鹤远踱步到高艰身前,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还是高艰是个听话孩子,你看坐的,真端正。”

高艰那正襟危坐的拘谨模样,尽数被鹤远看在眼里。

“怂包。”高艰咬牙怒骂。

“憨货。”鹤远不甘示弱。

“胆小鬼。”高艰亦是开口。

“乖宝宝。”鹤远毫不迟疑地开口。

语出,鹤远呆了片刻,似乎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亲昵,立即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改口道:“小屁孩儿。”

看着斗嘴不止的高艰鹤远二人,白棠冲钟杜武打个招呼:“走了。”

钟杜武自是担心道:“这天下凶险多得去了,你可能这般继续走下去?”

白棠亦笑,回道:“苏兄还不知我吗?”

闻言,钟杜武心中安定,不再担忧其独自游山玩水的路。

这白棠,即便是打不过,可是他会跑啊。

殊不知,于鹤远心中的怒吼没有脱口,凶险再多,还能比得过这俗世大妖凶险吗?

一手拖起那头只出气不进气的猛豹,身后挥了挥手:“这头,你们就别吃了。”

钟杜武大气挥手:“送你了。”

小六看出几分蹊跷,今日的高艰鹤远二人,格外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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