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好臭

“多了八个,你看,第二排右数第七个,第三排左数第二、第十个,第四排中间偏右紧挨着的两个,还有这一排,这里这个,这个,就这八个,总共二百零六个。”

新娘子微微拉起衣袖,伸出雪白、柔润的手指,一一指给大家观瞧。

确实,那六个小人的笔迹看起来比其他的略新一些,色彩也略明亮一些。

辛如铁搓搓腮上的胡茬,一言不发,走向摆在地上的几个伤者,挨个探查了一番:

“死了两人,那茅尸诡的臭符文太毒了。算上才死的四个,还有厨房死掉的两人,正好八个人。”

“妈的,都是你干的好事!”

骂骂咧咧踩了驿丞一脚,就听他嗷啕一声,甚是凄惨。

“我、我们的人死在里面了?画里面?”

不知谁问了一句,带着颤音,饱含恐惧,空气陡然凝重,气氛愈发惊悚。

白衣人还好,毕竟也是常与诡物打交道的,此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几个商人就不行了,除了曹林木坐在凳子上,闭目不语,略显镇定,其它几人要么语无伦次地寻求各路神佛保佑,要么抱头蹲在地上颤抖不止。

还有一个商人已经被扯碎了,散落在远处的黑暗里。

他们是这群人里最没有自保能力的,也难怪会吓破胆。

“不能说我们的人死在里面了。”

新娘子打破了沉默,说道:“应当是他们死了以后,魂魄给拘在了这幅画里。”

这话似乎没有给大家带来安慰,反倒更令人惶恐了。

“死了没法超生,只能呆在画里?还这幅鬼模样?”

“这怎么比下地狱还可怕。”

“无法投胎么?以后都是个纸片人?”

“还纸片什么人哦,那就是画中怨鬼。”

一群人议论纷纷。

“这位大人,你刚才说这画是贵派人物所制,如此邪物,难道贵派是什么邪门歪道?”

此人说话暗含讥诮,新娘子身上腾起隐隐怒意,白衣人也愤愤不平,循声望去,原来是瘦高个儿里正。

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刚才抢救孩子时他没了人影,这会儿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蹲在放画桌子边上,表情给跳动火苗映照得难以捉摸。

“本派情形不足与你相说,而且这画是邪非邪,并不是大家想的这么简单。”

“那我们也想听听,这拘人魂魄的东西怎么就不邪门了?”

新娘子欲言又止。

辛如铁清清嗓子,说:“能讲就讲一下吧,漫漫长夜,无尽疯雨,何必闹得人心惶惶。”

说完,瞥一眼里正,又看向新娘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

“那好吧。”新娘子应道。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凑在一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人活着,一在肉身,一在意识,也叫意念,老话叫灵魂、魂魄,所指都是一样。人死了,肉身腐坏自不必说,意识呢?对普通人而言,并不会立刻消散,而是先成为散在意识,在肉身或它存有念想的地方徘徊七天,随后会自主汇入散在意识团、散在意识流,进入意识支流,最终进入意识主流。”

“但是,某些具有强烈偏执念想的散在意识却有可能久久停留在某个另其无法释怀的处所,不能正常归入意识流,成为诡意,民间老话叫鬼魂也好、妖气也好、邪灵也好指的大体都是这类东西。所谓强烈偏执念想,其中一种就是在虐待、谋杀、残害、屠杀等带有明显恶意的暴行中惨死、暴死、横死之人的濒死情绪,这种情绪有时会打断意识与意识流的链接。”

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一股臭味在黑暗中飘散,有人皱起了眉头,新娘子也顿了顿,换个方向继续说:

“诡意只要有合适的契机,可以附着几乎任何现实之物中,形成诡物,至于这诡物是作恶还是行善,抑或游戏人间,就不是我们可以逆料的了。

“只不过,遭遇巨大痛苦、悲伤、邪念而死之人的散在意识,成为邪恶诡物的可能性是极高的。所以。。。。。。”

“所以,这所屋子里的人都是冤死、惨死、横死,它们的散在意识徘徊在这里久不散去的话极有可能憋出一个大诡物,这幅画就是把这些诡意镇在了画里,另其不能随意为恶,对吧。”

辛如铁问。

“就是这个理儿。”

“不对吧。”里正捻着自己的鼠尾胡,阴沉着脸问,“既然镇在画里,为何刚才又在这屋内肆虐,还眨眼杀了四人?”

新娘子仿佛料到有次一问,冷笑一声,说:“因为。。。。。。”

“多、多、多。。。。。。”

桌前看着画卷的一个白衣人突然惊叫起来,平伸手指,脸孔都因恐惧而扭曲了。

“多什么多,咬舌头了?”

“画上又多了两个小人。”

辛如铁一个箭步抢上前去,顺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画上那群小人中,有两个新的小人正在上色。

“邪了门儿了。大家赶紧站好队,点点人数。”

辛如铁朝恶狠狠扫视着黑暗的厅堂,没有,什么都没发现,连刚才细细碎碎的诡异呓语声都消失了。

“大人,算上躺着的伤员,总共十九人。”

“晚饭后是二十八人,里正来了就是二十九人,死了八人,应该是二十一人,唔。。。。。。”

竟然真的凭空少了两人,没有惨叫,没有求救,没有打斗,没有流血,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就这么消失了。

还是一群围在火堆旁、聚得比较紧密的人中间,就这么没了两个人。

所有人都表示没有看到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是、就是画上出小人之前,我好像闻到一股臭味。”

“对对对,我也闻到了,挺臭的,飘飘渺渺,却不浓烈。”

“我想起来了,是有股臭味,我还捂了会儿鼻子。”

辛如铁也想起来了,大约新娘子说道一半时,突然身边涌出一股臭味,还伴随着一阵霜打的寒意,当时以为是尸体淌出来的屎尿臭气,也没太在意。

此时再想,着实古怪。

“我也闻到了。”新娘子说,“沾着鼻头就挥散不去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怪臭,我以为是。。。。。。就没放在心上。”

“肯定不是屁味儿。”一个白衣人把新娘子不好意思讲的话说了出来,他脸色阴森道,“那种臭气绝对不是活人体内能散发出来的,像是,像是,嗨,不好说,不好说。”

此话一出,四下突然安静。

一瞬间,这厅堂、这房屋的空间仿佛忽然暴涨了十倍、百倍,黑暗也同样地加倍滋生,众人和他们围着的那团灶火,就像无边荒野、漫天乌云下的一粒萤火,在居心叵测的未知深黑中坠落、沦陷。

忽然,有人抖抖地念道:“臭,空气又变臭了,臭,好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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