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散着木屑，所见之处无一不混乱。她迈着大步，跨过横卧在脚下的朽木，用力推开两块门。
灰尘扑面，弄得婉清呛气。屋内很昏暗，中间立着大屏风，婉清试探性地喊着，“先生？先生？”
紧接着里屋响起一阵咳嗽，“别喊了，还没死绝呢。才两个月，身上的伤口好了？”
婉清听言，“两个月，新伤都熬成旧伤了。”掠过屏风，冬良赫然坐在塌上，一堆书垒在炕桌上，他置身其中执笔誊写。
冬良未抬头看，埋在书卷中，从怀里掏出一只笔蘸墨，将自己未抄完的书转向婉清，“快抄，书店掌柜催我半个月了。”
“还有多少期限？”
“半个月吧......”
“从第一天就开始催？”
冬良十分正经的说：“没办法，写得好。”
婉清自觉坐在榻上，仿着冬良的字迹，“先生可知，永宁消失了一座城？”
座前人，在知此问时，脸色不带一点疑惑，反而露出笑容，此前他就料到了婉清会来拜访。
婉清自然只会来找冬良，因为她知道他的从前的身份——冥教前任一壬白无常。
只是天意高难问，一切汹涌之后，都将归于平静。
冥教不允退教，他便销声匿迹成为冥教的信徒，流浪三域之中，遇见了上婉清。
冬良两年不曾出昆吾，只等着婉清来找......
“你要问边九仞？”
冬良出口，一针见血。
婉清道：“九仞一为王将，二为冥教白无常，身怀绝技无话可说，可是她不曾修灵，何能撬动一座城，消匿三域？”
冬良轻笑出声，问道：“你怎知她不曾修灵？有一种人就是天赋如此。”他顿了片刻，“全域之下，我不知有多少边九仞，三域内我倒是知道几个，与你年幼结缘的，与南门有年少情谊的，冥教宗门大乱之前的九壬白无常，西凉王将边无疆，你想问谁？”
婉清没有往日的镇静如斯，冬良这样完全区分一个人，显然是有话外之音。
边无疆，不止一个人？
正是上婉清万分诧异的时候，冬良一笔舔墨，又说道：“当年宗门大乱，召回所有无常、幽探、信徒，鬼门断崖一战，九壬白无常坠崖，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婉清怔怔地凝视面前近乎口出狂言的人，
“坠崖的人是鬼估！”
“三人言而成虎，眼见都不一定是真相，何况是谣言？”
“如果坠崖的是九仞，那在西凉为将的又是谁？”
“自然是一个修灵高手！”
两人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冬良笑了笑，继续埋头誊抄。
上婉清因先生提供的消息，而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她道：“后来的西凉王将，用九仞的名字，与当时的唐枕在周旋？”
冬良道：“她在西凉金殿上提了江湖无姓的言论，可是对外她称自己为边九仞。昆吾茶馆里那些说书不是日日说边九仞祖上是谁？”
婉清喃喃道：“......边姓，修灵，与忠勇侯有血仇？祖上是麒黄山的土匪......我原以为这只是臆测。”她看向冬良。
“麒黄山位处北楚与西凉交界之处，忠勇侯派人焚山绝匪，边九仞单枪匹马，死战也要灭他满门。”
冬良说得风淡云轻，将这血肉成渠的过去一语带过，焚山灭门，言简意赅。
他顿笔，扫视手抄本上的字，翻页提笔再道：“婉清可知，五洲明真道边家？”
“您的意思是......”
婉清语气不定，却逐渐明了了答案——麒黄山边家原属明真道。明真道乃是修灵大成的世家。虽然婉清不知道冬良口中几个身份混乱的九仞，但是西凉王将撬城而走却有了根源。
谁是真的九仞她无感，因为无论是谁，每个时间段的她，都一定程度的影响着自己。
她们已经注定没有未来，纠结过去是谁无用于婉清的未来。记忆是情感的载体，那南门孤枕呢，他等的又是谁，招的又是谁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