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石头(六)

时间好似突然安静了,苍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得石头不高兴了?也只呆呆望着他细瘦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只绿豆般的灯光不停的晃动着,石头动也不动的呆坐着,看不到他表情,只见一小截细长的脖颈,那脖颈通红一片,苍月拢了拢被子,挪了半天嘴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我以为舔舔伤口会好……”话还未说完,便听石头极轻的话语声传来。

“苍月……我……”

石头还呆愣愣的举着那根手指,也不擦掉上面的口水,只在灯下静静的望着……

“……祖母从小将我养大,……我想为她守孝三年……”

不知为何石头结巴起来,也不知为何他提起了卫婆婆。

苍月猛然间从伤口之事,转到卫婆婆来,有些转不过弯些,“应该的。”

为卫婆婆守孝本是应该的,这些苍月也懂得些的,虽为魂之时,大部分时间皆在睡着,可也有醒着的时候,苍月明白的……

“……苍月,等我三年好吗?”

等我三年好吗?等我守孝这三年好吗?

石头望着那根手指,问得极轻,待这几个字出口,便提着心等她回答,也不敢回身去看她表情……只知那紧揪着的心好似被人揉到了一处,不停大力咚咚跳着……

等我三年好吗?

苍月歪头想着,他可是说要守孝三年之后,才能陪自己去天下走走?

只是等三年,有什么等不得的?三年于苍月来说,只是一瞬之事。

苍月点了点头,灯影之下,那影子也点了点头。

石头背着身子,见那影子点了头,心间好似狂跳出来,伸手握住了那根手指,轻压在心口,方听到身后苍月问道:“那三年后,石头愿意陪我天下走走吗?”

“我愿意的!”石头轻转过身来,眼中晶亮晶亮的。

见他毫不犹豫说愿意,苍月一时间心情也大好起来,拢着被子凑到他身旁问道:“手指可好些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石头脸更红了。

石头赶紧借着拿针线的工夫,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举着衣裳在灯下细细缝着,可那颗心却久久狂跳着。

苍月见他那指尖当真没事了,也放下了心,说着明日一起去月牙儿镇买些年货回来,石头身子不便,倒不如向隔壁王婶子家借个木板车来。苍月可以在前面拉着车,让石头坐在车上,顺道也可以将买回的东西放车上,一路拉回来。

只是王婶子家那儿子,王二狗为人讨厌了些,总喜欢说些风凉话,苍月很是不喜他。

苍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石头只是偶尔附和点下头,静静的缝补着衣裳。

听着苍月说要借木板车拉自己去镇上,听着她说王二狗喜欢说风凉话,每一字一句,石头都记下了,只是心中狂跳着,脸上热热的,他不能答,若答了,怕苍月笑话他结结巴巴。

刚刚石头紧张的结巴,便是此时也觉拿针不稳……

二人各怀着心思,直到天色晚了,便各自回屋擦洗一番,睡了起来。

“仙月,你便不怕灰飞烟灭吗?!”

梦里那些鬼哭狼嚎之声,又传了进来,苍月皱着眉,不停摇头脑袋,睡得极不安静。

猛然间一个大力坐起,方惊觉周身已被汗湿,不停喘息着,怀中抱着小白,四周黑漆漆一片,屋外北风之声,与梦中情景差不了许多。

梦中一片黑暗,只闻其声,不见景象。

苍月细细想着,至从自己当初触碰了涧河县密林深处,那沟壑之下的红网,便总会做起这莫名之梦。

梦中好似万鬼在咒骂着仙月,可仙月却一言不发。

回想着自己生于雪山,生来没有一点记忆,浑浑噩噩的飘荡,只是记得自己名字里该有一个月字。

伸手揉了揉怀中小白,苍月喃喃着:“小白,你说我是不是与那个叫仙月的,有什么关系?”

小白身子软软的,任苍月揉搓着,动也未动。

“所有人都问她,不怕灰飞烟灭吗?也不知她最后灰飞烟灭了吗?”

身上渐凉,苍月搂着小白,复又缓缓躺下身来,拉好被子,喃喃又问道:“如果灰飞烟灭了,可否会留有一片残魂?”

寂静的夜晚,没人回答苍月,好似也不需要旁人回答,苍月闭上双眼,接着睡去。

若有机会,若再有机会,她想再回那密林深处,好好研究下那红芒究竟是什么!

第二日一早

苍月穿好了衣裳,打开屋门,便见石头拄着拐也打开了屋门。

二人相视而笑,互道了声,早。

石头拉了拉孝带,一瘸一拐的来到灶旁,麻利做起饭来。

苍月干立于一旁眼巴巴看着,于做饭一道,苍月当真是一点不会。

搓了搓手方道:“我去王婶子家借木板车。”

石头纤长的脖颈点了点,便又侧身去做饭了。

苍月来到王婶子家,说明来意,王婶子倒是痛快的答应借给苍月,只是王二狗却斜着眼睛走了出来,抱着肩膀,大着嗓门道:“呦,这是丑怪带着卫瘸子要进镇上采买啊?”

这一大早的,村里人皆在家猫着冬,整日也无所事事,听闻有热闹,皆开了门出来,凑凑热闹。

苍月不言语,只推了木板车往外走。

王二狗见苍月不理自己,撇了撇嘴角又大声吆喝起来,“我就说这卫瘸子命好!这卫婆子刚走了,便有姑娘上门倒贴来了,虽然丑了点,但配个瘸子也算得上般配!”

王婶子见自家儿子越说越浑,一巴掌拍在王二狗背后,“大早上说什么浑话,回屋去!”

王二狗对王婶子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望着苍月背景,吸了吸鼻子,大声嚷嚷道:“我王二狗可比那卫瘸子好啊,怎么说也四肢健全啊!”

王婶子哪不知自己儿子那心思,转了这年二狗也满十九了,这亲事还没个着落,高不成低不就的,但街坊四邻这么看着,哪能大声嚷嚷出来?也不怕人笑话?伸手捂了二狗的嘴,拎着他耳朵便进了屋。

街坊哈哈大笑着,震得枯枝上的落雪,簌簌落了下来,“二狗子这是想媳妇了。”

苍月也不未理会,推着木板车回了自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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