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端着空盘子出了包厢，顾重之已经在前台等她许久。
“老板，103号包厢打点好了。”宋暖向自家老板打了个报告。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顾重之笑起来时卧蚕弯弯，眼里是一道暖阳，他说：“你不在店里的这段日子，我都快忙不过来了，小芳总是在抱怨我为了省钱偷偷把你辞掉了。”
小芳是店里的另一名服务员，和宋暖不相上下的年纪，今天请了一天的假，回老家了。
宋暖心里七上八下地垂头，她那天跳护城河是一时脑短路，根本就没有向店里请假，所以，她担心过多的旷工，顾重之会解雇她。
“那个，老板，对不起，我……”
她在踟蹰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顾重之却一笑置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看待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别说了，我懂，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别再犯傻，知道吗？”
宋暖讶然，顾重之都知晓了多少？也对，中山路和爱华西街都同在一个粤城里，她从护城河那么一跃，这新闻足够让人津津乐道好久，顾重之又是一个开店的，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他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再结合自家的店员莫名不见了，难免不让人多想。
她点点头，举手发誓：“不会犯傻了，再也不会了。”
顾重之双手重新插回兜里，在吧台里与吧台外的宋暖四目相视，随后嘴角微微扬起。
她老板是原谅她旷工多日了？宋暖也不好藏着掖着，于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对顾重之说了，说到终于硬气了一回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时，顾重之朝她竖起了拇指，夸她：“做得不错！”
“老板也是站在我这边吧？！”宋暖眨巴眨巴眼。
“我不喜欢逼婚，很愚蠢的行为，又不是在古代。”顾重之的眼神赞赏，这个娇小的女孩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勇敢。
为了安慰她，顾重之也第一次说出自己曾经不为人知的经历，“几年前，我大学刚毕业，家里也不顾我的意愿给我娶一个小媳妇，说是爷爷战友的孙女，宋暖，你说从未谋面的人，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共同爱好更不用提了，怎么会结成夫妻？所以……”
“所以，你离家出走了？”宋暖惊讶地仰头。
男人忍不住点了她的额头，“什么离家出走，我和你一样，当场就拒绝了这门亲事，不喜欢，就绝不会耽误她。”
“呃呃呃，我老板果然是一个好人！”
男人脸上疑似飘过一丝赧色，他瞥了宋暖一眼，教育她：“你这颗小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遇到别人强加在身上的事，不喜欢、不愿意就要勇敢拒绝。”
“但我老板就是一个好人嘛！”宋暖狡黠地笑。
顾重之：“……”
得，还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女孩，就当他什么都没说，不过，听到她第一次没有耳根子软听从家里的安排，顾重之又觉得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娘一夜之间长大了，竟然有种当老父亲的宽慰。
“从家里出来，午饭还没有吃吧？”顾重之问。
宋暖诚实回答，“……就偷吃了一点剩菜剩饭，倒挺丰富的。”不过在路上辗转，现在也有点饿了，何莲香这会儿估计已回到家，一想到那张生气狰狞的脸，突然想笑。
“你家人，简直是……”男人欲言又止。
“是极品吗？我有时也怀疑，我是他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一个玩具，没玩几天讨厌了，就随手把我丢到乡下，等想起还有这么一个破玩具时，又从乡下把我带进了城。”宋暖极是愤懑，哪有父母厌恶自家孩子的，她质疑当初的编剧和导演是变态。
顾重之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因变故，话突然变多了，像只讨喜的喜鹊。
男人叮嘱道：“去，到后厨房盛一小盏米，我给你煮粥。”
顾老板戏里戏外的厨艺都是一流的，米其林大厨见了都得对他客客气气，宋暖立即言笑晏晏：“好嘞，老板，小的这就去~”
等她屁颠屁颠消失在前台，103号包厢的客人同时也打开了房门，一个长得流里流气却让人无法忽略掉他帅气五官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嘴刁着一支香烟，惬意地吐出一圈白烟，“老板，结账了。”
“好的，请稍等。”
顾重之拿出账单，五指在算盘上飞快地运转。
李建成不由得朝前台的顾重之多看了一眼，哟，来了几回都没注意到，这家店的老板样貌长得并不比他差，这要是出道得收割一大片少女心吧，不过，和他家阳爷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阳爷长得他一个男人看了都……
李建成张着嘴往身后瞧去，恰好撞上一道凌厉的视线，李建成只觉得脖子一阵发凉，不由得感叹道，阳爷他就是一朵高岭之花，长得是生人勿近啊！
然后再也不敢肖想了，蔺氏集团名下就有自家的娱乐公司，阳爷要是出道了，那旗下的艺人都各自回家喝西北风吧，好在，阳爷不缺这点钱，呃，讲真，阳爷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女人滋润……
李建成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惊一乍的表情，让旁人以为他就是个逗比。
顾重之伸出账单，微笑地扫了这个花俏的男客人一眼：“先生，44元。”
“哦，好的。”李建成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掏钱。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张一百元置在柜台上，只见那人神情漠然道：“不用找了。”
大方的客人不少见，但像现在这位，眼都不见眨一下的就给小费的，顾重之的脸上看不出惊喜之色，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声“谢谢，客人请慢走。”
倒是李建成有些心疼地追着那人走：“阳爷，歌舞厅的筹备还急着缺钱呢，要不你再……”
那位叫“阳爷”的男人头也不回：“闭嘴。”
李建成：“呃！”
两道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
宋暖盛着小白米出来时，就只看见李建成追着前面一个男人跑，嘴里小声嚷嚷着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问：“103包厢的客人走了？”
顾重之蹙着墨眉瞟了她一眼，“走了，你什么表情？”
宋暖挺失望的，她嗫嚅道：“我就好奇而已。”
“好奇能害死猫。米拿过来，想吃瘦肉粥还是海白粥？嗯？”
“瘦肉粥吧，我肉食动物，老板，让你破费了，哈哈。”
顾重之：“……”
小女孩今天异常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