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春柳篇丨心甘情愿

“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

叶流水看着邢天启一步三回头的模样,眉头紧皱。

他们接到春柳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山寨,本来带着一个昏迷之人就已经够累赘了,哪知这邢天启一路上也是状况频发,不是突然肚子疼就是马走不动了,导致他们现在才赶到后山。

“......没什么,只是今日太过奔波,我身子又没恢复好,所以……”邢天启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虚汗,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你身体不适就慢点走吧,我先带他上去。”

叶流水没有多想,扛着春柳便往前方赶去。

“喂!”

邢天启看着叶流水迅速消失的背影和不远处的目的地,无奈地放下手。然后回头看了看山下,长叹了口气——诶,宁公子啊,我已经尽力了,你可快点来吧……

叶流水施展轻功,很快便到了法阵处。他将春柳小心地靠在供桌边上,然后从怀里掏出复刻的图纸,仔细地比对着现场的布置。

天地阖合,四象齐聚,各类法器也都完备,只待一个好时辰了……叶流水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暮已至,圆月初升,虽未至阴盛之时,但这后山阴阳相冲,本就地域特殊,也不妨一试。

说起来还多亏了这帮土匪,不然他一个人也无法将法阵布置妥当。叶流水虽然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待邢天启赶到时,便见他已经与春柳面对面坐下,正准备做法运功。

邢天启连忙跑上前,不死心地劝阻道:“你可想好了!”

叶流水头也不回:“我要是没想好,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你,你到底会不会做法啊!”邢天启再想不到什么拖延的法子,便随手指着台桌上的法器大声道:“做法事不都是很大的阵仗吗?有人摇铃,有人挥剑,还有人灌符水呢,现在就你一个人,能不能成啊?”

“你懂得还比我多不成?这个阵法的重点在于场,而不在于人,不需要那些东西。”叶流水有些不耐地看向他:“你今日怎么如此聒噪碍事?到底是几个意思?”

邢天启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他忿忿道:“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非要上赶着牺牲自己?”

“哼!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也懒得管你了。万一哪天后悔了,就自己吞进肚子里,可别抱怨!”说罢,他便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叶流水顿了一顿,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自从知道春柳因他受伤,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内疚也好同情也罢,都让他感到窒息。若是不做些什么事情来弥补,他怕是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些纠结吧……罢了,春柳需要这张脸,而容貌于他而言并无所谓,又能卸下心中负担,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叶流水理清了思绪,便开始专心布法。

而邢天启刚走没几步,下了台便又停住了脚步。

他方才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放不下。

啧,若非把他们当成朋友,他哪会管这些破事!邢天启气恼地挠挠头,然后看向台子周遭的布置,正盘算着要不要破坏一些器物以阻止阵法进行,便见身后传来一道刺眼的金光。

那道金光逐渐扩大,升至空中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金刚罩,笼罩在法阵上空。

而放在法阵台五角的五行之象,则都幻化成数道符文,如绸缎丝带般盘旋在运法的二人周身。

邢天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金光挡在台下,用尽全身力气也闯不进去。他本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这玄乎的阵法可能不过只是些歪门邪道,并无实际效用。见到这一幕后,他才彻底地慌了神——妈的,这阵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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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宁行云正赶到山脚下,见到山腰处金光环绕,也是心头一惊:“不好!”

他顾不得身后的古芊月,施展轻功迅速赶到了法阵之处。

“宁公子!”

邢天启见到宁行云出现,可谓又喜又气:“你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诶,我真的尽力了,可这叶流水倔得跟头驴似的,根本听不进我的话!”

“没事,不怪你。”宁行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手试探着眼前的光圈。

“没用的,这个光邪乎的很,根本进不去。”邢天启道。

宁行云用内力试了试,发现果然如他所言,硬闯不行,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符纸,念了两句咒语让它焚于手心,然后再去触摸光圈,结果却依旧如此。

宁行云顿时眼神一黯:“不对!”

“怎么了?”古芊月从山下赶来,恰好见到了他这一脸肃穆。

一路马不停蹄,她已有些疲累,微微喘着气,额间还隐有薄汗。正欲抬手擦擦,便见身侧递来一张手帕。

她顺眼看去,见到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谢谢。”见对方似乎有些局促,古芊月冲他笑了笑。待转头见到台上之人,目光却又冷了下去。

“不用谢……”邢天启收回手,用余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宁行云没注意二人的互动,继续道:“你可记得我们上次来这里时,发现法阵已被人完善过了?”

古芊月点点头:“嗯,你说过。给到你们的图纸是有缺失的,你们尚没有把握能够复原,结果这帮土匪却都布置好了。”

“其实我回去又研究了一遍,发现这个布置虽然完备,但应该还缺一个关键的要素,能让不同的魂气和而冲之…….”宁行云说到这,看向邢天启问道:“流水可有做过什么改动?”

邢天启摇摇头:“没有,他也是说这个法阵已经布置好了,自己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看来流水确实未勘破其中奥秘…宁行云眉头紧皱:“虽然我尚不清楚这缺的是哪一环,但是按理说,这个法阵应当还未完全成型才对。可现在看来,流水却已成功启动了阵法…….”

“那怎么办?我们能够打断吗?”邢天启焦急问道。

宁行云正想回话,便听一旁的树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呵呵呵——果然还是你心思机敏。”

“谁!”古芊月眼神一利,从腰间掏出几枚银针,循声挥去。

接着,便见一道黑影从林中掠出,袖袍轻挥,将那些银针悉数挡下。

大当家?!

待三人见到那张熟悉的魈头鬼面,皆是一愣。

“你到底是什么人?”宁行云一见到他的面目,便径直拔剑刺去。

“你有这质问我的功夫,倒不如先救救你的师弟!”大当家一边躲闪着他的攻击,一边喋喋不休道。

宁行云并不理会他,手下出招却愈发狠厉。

这家伙……竟有如此修为?他还真是低估了他。在宁行云的全力攻击下,大当家的动作显得有些狼狈,只能松口道:“我这次来可不是跟你打架的。你就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宁行云运足内力一掌朝他劈去:“我不关心真相是什么。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怎么让这个阵法停下来——否则,我定要了你的命!”

大当家堪堪躲过,但还是被掌风危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捂住胸口,心中暗骂了一句:呸,谁告诉他宁行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了?!

他正想抬起头,便觉得脖子一凉,宁行云的剑已横在他的脖间:“说!”

啧,可真够固执的……大当家无奈一笑,身子往后避了避,然后缓缓道:“你方才说的没错,这个阵法并不完善。但不是场不完善,而是人——”

“只有两个人心甘情愿,无所杂念,才能让心气相通,颠倒乾坤。”

宁行云双眼一沉,所有繁乱的思绪和疑惑皆因这句话茅塞顿开。

为什么土匪要隐瞒图纸,为什么春柳要步步为营,为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巧合——原来,竟都是为了骗流水的一个“心甘情愿”!

呵,可真是荒谬啊!宁行云冷笑一声,心头似有千斤之重。不仅是为流水忧虑,更是为流水所不值。

“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大当家看着他的神情,有些讶异。

宁行云稍一用力,剑刃便见了血:“说,如何破阵!”

大当家倒吸了口气,略带挑衅地说道——

“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这个阵,你破不了,也不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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