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化仇为爱

李氏家族一下子失去李广、李蔡、李敢三人,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对卫氏已经造不成太大的威胁,刘据的心腹大患也被赶出了皇宫,按理说,卫氏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不,卫氏一心求完美,除了要里子,面子也要顾好。

公元前117年,卫氏果断出手,将李敢的一双子女接入宫中,并抚养长大,向世人表示卫氏不齿霍去病射杀李敢的行为,赢得众人呦呦之口的赞赏。

李敢一双子女入宫这件事非常隐秘,笔者确实未能从史书上找到明确记载。但史书上点到:李敢有一个女儿,后来成了太子中人,很是受宠,李敢的儿子李禹也与太子关系非常之好,只是李禹好利,李氏在走下坡路。(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宠于太子,然好利,李氏陵迟衰微矣。《史记.李将军列传》)

卫氏与李氏是仇家,怎么可能李敢的两个儿女都与刘据关系这么密切呢?只有一个可能,孩子们不是在被大人灌输的仇恨中长大,而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交情。

由于刘据不可能出宫,所以只能是李敢的两个儿女以类似伴读的形式进宫,而且是在霍去病射杀李敢之后、在霍去病去世之前,也就是公元前118-公元前117年之间进的宫。

为什么这么说?来理一理时间线:

1、两娃不可能是李广去世之前进的宫。当李广仍然还在时,李氏正处于巅峰状态,钟鸣鼎食之家养不起两个孩子?卫氏为了拉拢李氏,将李敢的一双子女接进宫,李氏会同意吗?李广未必瞧得上卫氏呢,毕竟那是一个暴发户,嘴上不敢多说,还不带心里嫌弃?退一万步说,如果李氏真的同意了,把两个娃都送给了卫氏,那不就意味着卫氏和李氏早早就结了铁盟?那卫青怎么也不可能在漠北之战中为了公孙敖而将李广调开,就卫青那性格,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朋友去坑另外一个朋友?

2、两娃不可能是李敢去世之前进的宫。李敢在父亲去世之后,盛怒之下打伤卫青。在这种情况下,李敢虽然名字叫敢,但他怎么可能敢把一双儿女交给卫氏抱走以求和解?难道他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被卫氏虐待?

3、两娃不可能是李敢刚去世之时进的宫。那时候,李氏家人正悲痛之中,卫氏也不敢此时向他们伸出橄榄枝,这时候的橄榄枝更有可能会被对方误以为是刀箭。

4、两娃不可能是在霍去病去世之后进宫。霍去病是突然去世,没人料到如此年轻、充满活力、前途无量的将军就这样忽然离开了人世,顿时人仰马翻的。一方面,要筹备盛大的葬礼,这可是事先完全没有准备的,肯定是忙得人仰马翻。史书记载,刘彻哀悼霍去病去世,给了小霍将军最大的体面,他调派属国黑甲兵为将军出殡,部队一直从长安列队到了茂陵,茂陵内还为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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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修了一个形状像祁连山的墓。(上悼之,发属国玄甲,军陈自长安至茂陵,为冢象祁连山。,《汉书.卫青霍去病传》)另一方面,悲痛还悲痛不过来呢,谁有闲心忙这活?即使有这闲心,卫氏也不敢在霍去病去世之后触这个霉头,他们难道不怕刘彻发火?李敢是霍去病射杀的,将李敢两子女接进宫,那等于煽霍去病一巴掌。在霍去病还活着的时候,刘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人都已经走了,这是在埋汰谁啊?刘彻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敢的一双儿女进宫的时间绝对是在公元前118年到公元前117年之间,恰好李敢去世一年不到,霍去病还活着,两家结仇的时间不长,仇恨还没有在孩子们的身上沉淀,而家人也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疮伤慢慢地愈合,人平静了,头脑冷静了,如果卫氏释放出巨大的善意,确实很容易打动李家。可卫氏究竟是怎样与李氏化干戈为玉帛,让李氏心甘情愿将两娃交给他们?

卫氏与李氏之间可不是一般的仇,那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李广因卫青而自杀,李蔡的死明面上是因为侵占皇家之地,实际上还是与卫氏有关,而李敢又是被霍去病当众射杀,这事怎么可能会被轻飘飘地揭过?在我国历史上,岳氏是不被允许和秦氏通婚的,这背后正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风波亭的故事,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岳飞,还捎上了岳飞之子岳云。从此,岳氏在族谱中明确记录,两姓不得通婚,而岳氏族人遵守这一规定遵守了上千年。

同样是杀父之仇,岳氏用上千年来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仇恨,李氏却用两个娃娃来表示与卫氏交好,还让李家姑娘嫁给卫家儿子,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当然有,回头看看霍去病射杀李敢一事,前面说过,那是激情杀人,是卫氏的设计,卫氏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当着那么多的人射杀李敢,这不是把把柄递到了别人的手上么?卫氏杀李蔡,那是片叶不沾身,可杀李敢,却偏偏让霍去病在众目睽睽之下干?霍去病是为了卫青而射杀李敢,卫氏脱不了干系。

还是那一句话,凡事反常必有妖。

卫氏设计让霍去病当众射杀李敢,有三大目的。第一,当然是为了让世人都知道李敢是霍去病所杀。众目睽睽之下的刺杀,只要是见到的人,都可以指认是霍去病一个人所为,卫氏可以与霍去病切割,撇清关系,抛出霍去病一人,盘活整个家族。第二,为了替李氏寻找更大的仇人。李广之死起因系卫青将他从前将军位置调走,卫青负有一定的责任,李氏对卫氏必然不满,但卫青并非有意导致李广自杀。如果有一个对李氏更坏的人出现,那卫青就不再是李氏眼中的第一根刺、最痛的那根刺。第三,为了让李氏体会卫氏的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观感,如果原来有50,哪怕提高到了90,也只是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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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40,如果将观感压到了-50,哪怕只提高到了50,也提高了100。霍去病实际上也属于卫氏一员,但卫氏壮士断腕,反而更能让李氏感受到卫氏的好。

事实上,刘彻应该也无意识之间助推了卫氏的阴谋。

霍去病射杀李敢的故事里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刘彻为了保护霍去病,向外发布说:李敢是被云鹿的角给顶死的。

由于霍去病是因过于愤怒而杀人,他不可能躲躲闪闪,但即使这样,皇家园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亲眼目睹此事的人都是皇帝的亲信,刘彻如果认为完全无法隐瞒,可能就不会编什么云鹿的故事,直接说李敢目无尊长,无组织无纪律挑衅霍去病不是更好?

那么问题来了,皇帝嘴中说出来的话,那可是金口玉言,刘彻也自认为自己可以将此事压下去,可世人却都知道是霍去病射杀李敢,刘彻自己也成了包庇臣下、不讲道理的皇帝。这个消息是怎么样泄漏出去的?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中,没有人因之受到处分?

联系到李氏将一双子女送给卫氏,这个故事的真相很可能是这样的:

霍去病射杀李敢之后,李氏再次遭遇重创,只剩一门老弱妇孺。

李敢的家人日子并不好过,不仅是因为需要抚养两个年幼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当时的李氏,已经被告知李敢死于鹿角,伤口确实也像。想想看,一个力能拔河的勇士,居然打不过一只鹿,阴沟里翻了船。家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李敢刚死之际,他人或许会表示同情,但时间一长,人们背后总免不了会议论,会嘲笑,因为谁家的人打不过一只鹿啊。

就是这个时候,卫氏的代言人以救世主的模样出现了,一开始,李氏必然是想赶人的,但卫氏的代言人自然有办法留下来说出他们想说的话,他们告诉正处于悲伤之中的李氏族人:李敢是被霍去病一箭射死,他绝对不是一个连鹿都打不过的无能之人。卫氏的代言人强调,对霍去病这种行为,卫氏也是深恶痛绝,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一个混帐孩子。卫氏甚至有可能黑刘彻一把,表示刘彻护霍去病护得紧,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但也希望力所能及为李氏做点什么,比如说,替李敢养两个娃,一是为了减轻李氏的负担,以表达自己的歉意,二是防范霍去病一时性起,斩草除根,三是用这个行为敲打一下霍去病。

第一个理由李氏是不会接受的。第二个理由也站不住脚,霍去病并不是一个杀人狂,但李氏愿意卫氏这样抹黑霍去病,这表达了和解的诚意。至于第三个理由,这完全能打动李氏,如果这两个孩子真的进了宫,这是对外公开表示卫氏对霍去病不满,确实是狠狠地煽了霍去病一个耳光。在这种情况下,李氏送走两个孩子,完全有可能。

由于是卫氏主动披露此事,刘彻投鼠忌器,只能听之任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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