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外 林长森传

林长森,有人说他字子木,有人说长森就是他的字,但自己从来没与他人说起过此事,自然而然的,他身边的人就都逐渐称呼他为长森了。

林长森本是镖局的镖师,会些功夫,但奈何近几年来世道越来越差,抢镖劫镖的贼人越来越多,导致实力强盛的镖局愈发风生水起,而一般小镖局的活路则是越来越窄。

恰好,林长森曾就在这样一个镖局之中,被劫了几次镖后,镖局的声名渐衰,再加上与官府和江湖的联系都颇浅,所以林长森所在的那个镖局也很难再经营下去了。

镖局关门倒闭之后,林长森便凭借着自身还过得去的功夫,到官府上做了护卫,然而林长森习惯了镖局之中的散漫,在官府中屡屡碰壁,辗转多处后,才在京城的大理寺找到个谋生的职位,也就是大理寺护卫。

“哎,长森,听说大理寺要添一名捕役,这事你知道不?”一日里,林长森的同僚与他闲聊时说道。

林长森闻言不以为意道:“这大理寺,多少捕役进进出出,添了名捕役有何稀奇的?”

“诶~听闻那要来的捕役非同寻常啊...寺卿指名要让我们尽量保他安危呢!”

“保他安危?”林长森纳闷道:“都是捕役,为何要我们保他安危?”

林长森那同僚得意地笑了笑,看样子是因为他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说道:“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这位大人那,断案如神,但又不会武功...所以寺卿才叫我们保护他来着。”

“哼...”林长森闷声冷笑两声道:“只怕是那寺卿安排来的亲故闲人...”

“哎!长森莫失言!”那同僚被林长森的话吓了一大跳,四处张望,好在四下并无闲人。

这些日子里,大理寺中对于这个不会武功却颇受寺卿重视的捕役议论纷纷,然而风头过去后,又绝少人再关注此事了。

又过了些萧闲日子,长森等人忽然受到了号令,说是城西永宁门外的山坳间发生了命案,命长森所在的捕役班前去断案。

“命案?”长森刚听闻这个命令的时候有些迟疑,以为自他来大理寺之后,还从来没有接手过命案,一般都是小偷小摸,或者维护治安什么的小案件。

“嘿嘿...长森你不会还没处理过命案吧?到时候见了死人可别吓得发抖啊哈哈!”

“哼,我杀过的贼人可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林长森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林长森对此还是有些期待,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接手命案。

林长森等人整装待发,但迟迟没有收到出发的命令。

“这是在等什么呢?”长森看着不远处来回踱步的捕头和他身边的马车,有些不解地向一旁的同僚问道。

“嘘,没看到少一个人吗?”那同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道。

“少个人?”林长森一愣,这才想起前几日同僚告诉他的那名特殊的捕役。

就在几人私下里交谈的功夫,一个清瘦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哈哈...安阳大人总算是来了!”就在捕头刚见到那人之时,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为何不早点通知我?”被称作安阳大人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潮红,看样子也是匆忙赶来。

“呃...这不是想让安阳大人多休息一阵吗?”那捕头搓着手说道。

“休息?”只见那安阳大人瞪了瞪眼道:“人命关天的大案,你让我休息?”

“呃...哈哈...”捕头尴尬地挠了挠脸,毕竟自己身为捕头,却被一名捕役教训,关键是这位寺卿亲口告诉他们要好生保护的捕役,这捕头还不能拿他如何。

那安阳大人看了看四周,大理寺捕役的目光都朝着这边聚集,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说道:“好了,也不必叫我什么大人,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捕役,叫我安阳起就行。”

安阳起说着,便朝着班列走去。

“哎...等等...!”那捕头忽然叫住了安阳起道:“安阳起...呃...大人,我特地为你准备的马车!”

“退了!”安阳起头也不回地说道:“都是捕役,凭什么我乘马车?”

“这...”捕头不知所措,但见安阳起已经站在了捕役班列里,无奈,只得招了招手喊道:“...走,走吧!”

西城门外的山坳间,林长森等人已经来到了现场,那里横竖躺着十数具尸体,遍地血污,场面尤为惨烈。

大理寺的捕役们警惕地看着四周,也有些捕役上前查看尸体。

尸体一共十五具,身上伤痕累累,但却各有不同。

“这里并非第一现场,而是抛尸于此。”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安阳起出声了。

林长森闻言有些不解,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运送尸体的痕迹,这些尸体上的伤痕有些还未干涸,地上的血液有些还甚是粘稠,如果说是抛尸,这四周应该会有血迹才对,但根据方才的勘察,除了现场,别处绝无血迹。

“哎呀不愧是安阳大人!一眼就看出了玄机!”那捕头在一旁尽其言辞地称赞着,更是引来了安阳起的不满。

“不可能。”就在那捕头眉飞色舞地奉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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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林长森的声音从一旁传出。

“哦?”安阳起朝着林长森那边看去,问道:“不知这位又有何高见?”

“你你你是哪来的小子?敢质疑安阳大人?!”捕头见缝插针,上前竖着眉峰指责着。

安阳起伸了伸手,拦住了那捕头,示意让林长森说话。

“安阳大人说这里是抛尸处?这些尸体上的伤口有些还尚未干涸,倘若这里是抛尸处,为何附近没有任何搬运尸体的痕迹呢?”林长森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里暗自得意,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神探不过这样水准。

“不错,的确很难发现痕迹。”安阳起点了点头,朝着林长森走去。

就在林长森对安阳起嗤之以鼻之时,只见安阳起继续说道:“但是现场呢?”

“现场?什么意思?”林长森被安阳起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这现场,可有打斗的痕迹?”安阳起问道。

林长森愣了愣,他的确没在现场发现打斗的痕迹,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你看看,这十五人中,有些人的腰间还挂着刀鞘,显然是会些功夫,再看这些尸体,虽然七横八竖,但大都聚集在一起,想想,就算是杀十五头猪,恐怕也不可能这么整齐而又不留有任何痕迹吧?”安阳起追问道。

“这...兴许是他们...是凶手清理了痕迹呢?”林长森不甘道。

“打扫?”安阳起笑了笑,反问道:“这种现场,该如何打扫?”

安阳起说着,便走到一具尸体旁,指着脖颈说道:“且看这具尸体,脖颈被砍,那是要血溅三尺的,但这里,你可看到有一丝大片的溅血吗?”

林长森有些哑口无言,他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的确,都是那种滴落或者渗透的血迹,没有安阳起所说的大片溅血。

“而如今正值深秋,遍地落叶,想要遮掩点搬运尸体时留下的血迹,总比清理这杀人现场要轻松地多吧?”安阳起继续说着,又顺手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扫了扫,只见一堆落叶被安阳起扫开,那堆落叶之下竟还有血迹。

这下,不少捕役都对安阳起心服口服,那捕头也趁势跳将出来指责林长森道:“安阳大人断案你你你少废话!小心你的饭碗!”

安阳起在十五具尸体之中来回查看,而其他捕役们则清扫四周的落叶,找寻搬运尸体而留下的血迹,正如安阳起所说,这附近,果然有被树叶掩盖起来的血迹。

“诸位,行凶之人数量众多,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刘捕头,可否能遣人往城中寻求人手上的帮助?比如...城防营什么的...”安阳起稍稍看了看,对着四周的捕役们说道。

“安阳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嗯...来!就你了!”那捕头一边奉承着,一边四下找寻着,最终找到了林长森的头上:“就你了!快去城中找城防营的人调遣些人手过来!别在这添乱了!”

林长森咬了咬牙,没想到在这捕头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添乱的小鬼,他瞪了眼那刘捕头,转身朝着进城的方向去了。

安阳起看着林长森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林长森走在山坳间的树林里,踩在落叶上发出脆响,心中郁积这不平,但又无处泄愤,毕竟那安阳起所言确实有理,况且已经找到了证据。

但是林长森心中仍对其不忿,毕竟他安阳起不过是个不会功夫的文弱书生,在这种大规模的凶杀案中,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捕役来追绞人犯?

心里寻思着,林长森不经意间踢开一处落叶密集的地方,只见枯叶散去,一些血迹映入林长森的眼帘。

“这是...”林长森看着那些血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有了!”

就这样,本来被派去城中找寻增援的林长森,在树林里找寻起了血迹。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林长森便顺着血迹找到了一处开阔的山坡,那里已经很少有枯树了,地上的野草也大多枯黄稀少,不少血迹一目了然。

林长森看了看,发现这些血迹是朝着山坡向上蔓延的,林长森的心中越发坚定,顺着血迹向上寻去。

又爬了会儿山,林长森总算是在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一处平地,这里满目疮痍,一地的飞沙走石和刀剑痕迹,还有着大片的溅血。

“不会错了...”林长森放慢脚步,拔出腰间的佩刀。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摸了过去。

“诸位,行凶之人数量众多,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这时,林长森又想起了安阳起的嘱咐,但马上又不屑一顾地摇了摇头。

林长森看了看不远处的山顶,那里似乎极其狭小,容不下多少人的样子。

“哼,一个小小的山头,又能有多少贼人?”林长森暗自思忖道。

三两下的功夫,林长森便抵达了山头,这里虽然视野开阔,但能留给人活动的地方着实不多。

林长森伏着身子,看到不远处站着两名山贼模样的人,腰间还带着弯刀。

一股冲动涌上林长森的心头,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嘿,这伙走镖的,没点本事还敢拉这种宝贝...啧啧。”山头上,两名山贼闲聊着。

“就是,这下...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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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够我们兄弟伙儿潇洒一个月的了吧?”

就在两人有说有笑之际,寒光乍现。

“贼人看刀!”林长森持刀暴起,朝着两名山贼奔袭而去。

还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只见两颗脑袋咕噜落地。

林长森将长刀收入鞘中,对着两具尸体痛斥道:“我林长森,平日里最为痛斥你们这些打家劫舍的贼人了!”

说罢,林长森便提着两颗首级,准备转身下山去领赏去了。

然而转身之际,却看到不远处的山包下竟然有一个偌大的山洞,洞前林立着数十名山贼就这样盯着林长森。

林长森的双目与数十名山贼的上百只眼睛百目相视,而林长森手中提着的两刻首级也扔在了地上。

“我草...”林长森木木的盯着那些贼人,口中喃喃一句粗话,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铛——铛——”一阵敲锣打鼓声传来,山洞前的数十名山贼朝着林长森这边追来,而山洞中又源源不断地有山贼出现。

林长森朝着上山的方向跑去,然而让他绝望无比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空无一人的退路上,居然围上来一大批山贼。

“呵呵,我看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来找茬了?”山贼群中走出一个光头,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看样子应该是什么头目级别的人物。

“二当家的,就是他!杀了我们两个弟兄!”一旁一名山贼嚷嚷道。

“哦?你小子...胆子还不小?弟兄们!给我把他活捉了,好生伺候伺候!”那二当家的抹了一把他那锃亮的光头,大喝道。

林长森攥紧了手中的长刀,咬了咬牙,这九死一生的局面,完全是由他林长森一时冲动造成的。

“杀!”

又过了些时辰,林长森气喘吁吁半跪在地,一伙儿山贼将他层层围住,而中央的空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林长森的臂膀上和小腿上似乎还受了伤,不断地颤抖着,鲜血汩汩流出。

“别呀!我的这些弟兄们还没玩儿够呢!这就不行了?”那光头二当家的嗤笑道。

“呼...有死而已,何须多言!来!放马过来!”林长森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振长刀,嘶吼道。

光头看了眼精疲力竭的林长森,舔了舔嘴唇吩咐道:“既然这位小兄弟已经玩腻了,那好吧...来人,拿下。”

光头话音刚落,身后便飞跃出几个山贼,朝着林长森疾驰而去。

林长森想尽力撑起身子来与他们决一死战,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半跪在地上,用长刀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光影交错之际,先前安阳起的忠告在林长森耳边旋荡:“诸位,行凶之人数量众多,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啊——”

就在林长森准备迎接死亡之时,几道惨叫声从自己面前传出,伴随着兵器散落一地的声音。

“什么?”只听到那光头声音骤变,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林长森纳闷地睁开双眼,只见先前朝他而来的几名山贼正躺在地上没了生机,三两名大理寺捕役正护在自己身前。

“杀!”一阵喊杀声从一众山贼的后方传来,只见不远处烟尘四起,大理寺的捕役和城防营护卫朝着这边杀来,两拨人马立刻厮杀在一起。

“来人...快来人!给我顶住!”那光头二当家的慌了神,连连向后退着,同时喊山贼小弟们上前送死。

然而那些山贼也不是傻子,看着敌众我寡的局面,连连败退。

“如何,我说的可没错?”林长森愧疚难当之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林长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过身去,只见安阳起就站在他的身侧,淡淡地盯着眼前的战局,林长森摇着头笑了笑,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林长森只是昏了过去,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担起,有人将他放在软榻上,有人给他喂汤药,此外,便再无知觉。

屋内昏暗闪烁的烛光在林长森眼前忽明忽暗,他感到浑身从未有过的清爽,缓过神来,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一个身影正立在不远处。

“醒了?”那身影似乎听到了林长森与先前不同的呼吸声,转了过来,定睛细看,正是安阳起。

“安阳大人...”林长森轻声唤了唤,嗓音颇有些沙哑。

“你叫什么名字?”安阳起盯着林长森问道。

“我...”林长森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愧疚之情再次涌上心头,他小声说道:“我叫林长森...”

“长森,好...”安阳起点了点头,走到他的身边说道:“此番你寻觅贼人有功,然而不听号令是过,功过相抵,何如?”

林长森听罢惊讶地盯着安阳起,自己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没想到在安阳起口中却成了功过相抵,他咬着牙,声腔里充满了感激:“谢...谢谢安阳大人...”

“长森之功,长森之过,何必谢我?好了,今后就跟在我的身边,什么时候懂得遵守号令,什么时候便可离开,何如?”安阳起笑了笑说道。

“...是!”

只是,这一跟,就跟了他一辈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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