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星坐在店里，和之前的小狸花四目相对。
“喵呜？”对方发出好奇的声音，过来拱拱他的手背。
许辰星下意识地挠它的下巴，心情复杂。
昨天和齐光闹得有些尴尬，他看到方雪发来的信息后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继续和齐光说下去，最后支支吾吾地结束了对话。
可能这是一种默许……看到齐光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他妥协了。
一晚上大脑空白的结果就是他在来拍综艺时到得太早，不仅其他人没来，连大部分猫都还在梦里。
“你这么早就到了？”身后传来嬉笑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是这期的嘉宾，马上新电影准备上映的女艺人安安，来参加节目提前宣传宣传。
看到他的脸，她脸上的笑瞬间转变成了惊愕。许辰星一愣，才想起自己今天本来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小心就来早了。”许辰星尴尬地接话。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天热搜的事情应该已经在圈里人尽皆知。
“你之前录过两期对吧，”安安笑得很自然，仿佛刚刚惊愕的不是她，“我记得你很会陪猫猫玩，记得罩一下我呀。”
想象中的尴尬气氛没出现，许辰星一愣。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安安又接着开始讲。
能看出她的确是个聊天的好手，热情又不会过分。许辰星随便跟了几句，对方都像知道他想法一样，聊的都是他感兴趣的话题。
他勉强营业的烦躁总算消退了些，只是其他的疑虑慢慢攀升。
这几年他不是没参加过别的综艺或者晚会，但基本没人主动和他说过什么。
开始几年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后面慢慢变成不太清楚他是谁。
前两次录这个节目，也没什么人和他搭话。突然多了个热情的交流对象，许辰星感到一丝茫然。
主要是……他和安安也不是第一次见，都是在活动和晚会里擦肩而过的路人。
算了，可能是我的错觉，他心里安慰自己。
可能是心里活动太多，在分工时，许辰星像前两次一样心不在焉，就等着被问谁想去后厨——
“辰星就和我一起呆在前面照顾客人和猫咪们，如何？”严希笑眯眯地说。
啊？
许辰星瞠目结舌。
“没问题，辰星可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小心猫都只和他玩。”安安打趣道。
“就是就是，小许那个视频我家里人都在看，你是不是真的养猫啊……”马上有人把话头接了过去。
许辰星愣在原地。他甚至完全没有加入话题，但这些说得热火朝天的人，全在说他，自然得就像是他的好友。
也没有人提起之前热搜的乌龙黑料，或者好奇真相。
对话自然地开始又自然地结束了，大家就像平时日常聊天一样散开，三三两两为拍摄开始做准备。
许辰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违和感。他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直接跟着严希到了猫猫们睡觉的房间。
这位前辈算他很敬重的演员，尤其擅长动作戏，但他们从来没交集过。之前看苏锐套近乎这么努力，现在两人单独相处，他只觉得自己像惴惴不安的小学生。
还好门外就能听见里面喧哗的声音，仗着能听懂，他还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辰星，我见过你妈妈。”
严希说。他没停下手里的动作，门一开，好几只猫瞬间夺门而出，冲到食盆附近。
但许辰星完全注意不到了。
“您是说……？”他只觉得喉咙干涩。他对母亲的所有作品都烂熟于心，除了她出事前那部电影，有些被删减的片段从未流出。但他没有看到过严希。
“我和你妈妈搭过戏，你可能不知道，”严希笑笑，“接触的确不多，最后那个部分导演也没要。”
“很有才华的演员，我入行这么多年，她那样的演员屈指可数。一看她的眼睛，你就会被带入。”
“……嗯。”许辰星小声说。其实他刚刚入行爆火时也有不少人提过他母亲，但大多是用来质疑他的能力，而不是单纯对她的欣赏。
“毕竟那不是动作片，我也很遗憾没有深一步合作，”严希没有在意许辰星的发呆，他确定屋子里所有的猫都已经出去，利索地锁门，“但我一直很期待会不会有机会。”
“我看过你的电影，你有没有想过演动作电影？”
门落锁发出沉重的声响，许辰星惊讶地抬头。
“你的身体算轻盈，看起来也不僵硬，”严希用某种看动物的眼神审视他，“你学过跳舞吗？平时运动吗？”
许辰星被这种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学过……跑酷，算吗？”
严希的视线移到他眼睛上，两个人对视了半晌。他刚才的震惊和疑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涌上的激动和兴奋。
他也曾经幻想过演这样的作品，这苦于没有机会学习。容忻一直对他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有人气，只要我们能赚到更多的钱，你演什么都有人买账。
“不错的眼神，”严希赞许道，“时间我会通知你，会和你公司沟通。”
他看着许辰星眼睛一亮，刚刚眼里的锐气被惊喜取代，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
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女人，拍戏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管不顾，蓬头垢面，只有眼睛极亮。
这一出直接让许辰星整天都飘飘忽忽的。
以至于在几只猫咪对今天的食物表示不满时，他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话说这些猫怎么仗着自己能听懂就跑过来疯狂提要求，这是猫干的事情吗？
虽然在心里骂骂咧咧，许辰星还是都依照他们的要求该干嘛干嘛了。
只是今天不论做什么事情，他都自觉心跳很快，嘴角忍不住上扬。
摄影大哥尽心尽责地记录着，毕竟上面交代苏锐的部分会换成许辰星。
镜头里的年轻人眉眼温柔，暮色投过来的光线把他的脸和怀里的毛茸茸都染色温暖的橘色。
“大家辛苦了，下次我们……”
录制结束，打过招呼后众人各自离去了。许辰星向严希深鞠一躬，对方摆摆手，上了车。
人都走得差不多，许辰星欢快地穿过停车场，准备去赶地铁。
看来打工也不是完全没好事。
心情好，连等红绿灯都充满了耐心。甚至懒得看指示灯倒数，许辰星借着副驾玻璃的反光悄悄打量自己，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车窗缓缓下降，这个笑容僵在脸上。
副驾空着，而驾驶座上的人投来复杂的眼神。
“你为什么不上车？我等半天了。”
齐光用一种充满疑惑的语气问。
“齐哥抱歉，实在没注意，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许辰星小心翼翼地说，感到十分社死。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们还没有过沟通，他一度怀疑齐光已经把自己拉黑了。
话说齐光每次出来都自带司机和秘书，为什么这次还给他开车？
他越想越不对，偏偏齐光有着滴水不漏的扑克脸。许辰星自认为是人体微表情解读大师，盯着那张线条硬朗得像刀刻出来的脸，也找不到答案。 m..coma
又好像怎么解读都对。
“心情很好？”齐光没接他话，而是抛出了问题。
看着许辰星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坐立不安，他多看了两眼。
结果看到许辰星满脸无辜的试探，眼角还有尚未退却的喜悦，他无端想起家里弄坏东西又去拨弄新玩具的小猫。
齐光心神一滞，平静地移开视线。
“对啊对啊，居然有人约我拍戏诶。”许辰星瞬间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严希，我一直以为他超级高冷的，不过今天大家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看着齐光，他突然明白了今天大家为什么那么友好，又那么主动。
原来这些都和他没关系，只是因为这个人要保他，要挺他，所以别人自然就跟着做。
他还短暂地以为过，这些是他努力的结果。
但他内心又隐隐有些开心。
好不容易适应剧组，综艺时他还是挺被动。在店里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地聚起来，营业也好休息也好，氛围都很愉快。而他只是看着他们，不想，也没有尝试去融入。
自从三年前，他像过敏一样避免圈内的社交，习惯了一个人。
原来他不是真的一个人。有个不在现场的人，在默默支持他。
“所以？”过了半晌，齐光说。
他给喻思席说亲自来看看许辰星在争执后到底适应得如何，能不能挑起之前苏锐的担子，推掉了某个会。
中途换人，如果许辰星崩下去，这节目很难继续。
结果许辰星看起来心情很多变。刚刚他还满脸雀跃，突然就像某种被养蔫了的植物，闷闷不乐地低着头，露出柔软的发旋来。
让人很想摸一摸。
“就是严导的事情嘛。”许辰星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被他摸了下，但他心思单纯，除了疑惑没多想。
齐光很自然地收回手，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他的手微微颤抖，又动作极快，像做了什么让主人非常不理解的事一样。
“不过也不知道定下来没有，听说他眼光很高，口头约定不一定作数。”许辰星完全没注意这些细节，继续补充。
以严希的地位，想和他合作的人海了去了，想被他认可的，自己这辈的演员更是多如牛毛。
而他对严希一无所知，甚至因为自闭在综艺里不敢搭话，更别提像苏锐一样去主动交流。
“他的口头约定的确不作数。”齐光淡淡地说。
许辰星愕然，他还以为齐光会问下这是谁呢。
毕竟看起来他只负责出钱，节目制作组才是挑人的。而和制作组沟通的，常常出现的人是喻思席。
说起来，他莫名觉得齐光的语气变温柔了。
“他的口头约定是考察的开始，需要你交作业。你有哪些底子，会什么技术，怎么理解一个剧本，你需要不断反馈。”
“严希很喜欢与别人交流，不管什么人找他搭话，他都不会拒绝。”
“但不意味着这样的交流有用。他感兴趣的是对他作品的评价。当然，新人最好少说评价，说自己学到了什么。”
齐光的语气平静又笃定，好像自己只是随口聊天气。
“你……你很了解他？”许辰星结巴着说。
“当然，我们在合作。”
“我还以为你对娱乐圈一无所知……”许辰星小声说。
我去，他突然意识到，那岂不是之前我装前辈给他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他其实都懂？
为什么我当时会想教他做事？
他顿时脸红了个透，不想再往那边看。
但一种隐秘的期待似乎又在生根发芽，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那齐哥，你说他会不会看上我啊？”许辰星忍不住问。
问出来他才知道自己思考它已经很久了，才知道自己多希望有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终于有机会演想演的戏了？
“不知道，老严的眼光的确高。”齐光的语气依旧平静。
“不过我的眼光也不低吧。”他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