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林府门口，曦苑觉得今天的林府和往日大不同，门前高挂的灯笼灭了一只，这意头是不好的，可林家的仆人竟没有重新点上，对于林府这么一个大家门府绝不该有这种疏忽。
曦苑下了车，敲了半天的门，管家才缓缓地开了条缝。
“孙小姐？您怎么来了？”管家的脸色极其不好，探着半个身子，没有让开让曦苑进去的意思。
“父亲常往来的茶商今日刚好路过锦城，带了刚摘焙好的开春新茶，家父叫我取几斤来给林伯父尝尝。刚才路上耽搁了，所以来晚了。”曦苑随口圆了个谎，贸然登门总要有个理由，管他牵不牵强。
“这……您来的不是时候，老爷刚才出去了。这不府里出了点事，怕是没法好好招待孙小姐。茶叶给我吧，我先替老爷谢过孙老爷的好意了。”
孙曦苑本来一路上还在想着怎么开口向林伯父询问佩森的事情，结果人还没见到就在门口吃了闭门羹。
可来都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管家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看您脸色苍白。”曦苑试探地开口询问。
管家微微朝内侧目，避开曦苑的眼神。“没事，我一把老骨头，还求什么好气色。”
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管家公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孙小姐还有事吗？”
“啊，那个，林齐在吗？我有一些学校的事要跟她说一下。”管家这样遮遮掩掩的态度，只让曦苑越想越觉得古怪，怎么着也要去进林府去看看。
管家公听到林齐的名字，不禁悲从中来，他在林府干了五十几年光景，林齐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像他的亲孙女一样亲，再也是掩不住的忧伤。
“孙小姐哟，小小姐怕是没法听你说了……”
“什么意思？”曦苑没想自己一句话无端惹得管家如此伤心，还说着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话。
“您别再问了，请回吧。”
“等一下，那你家大少爷可有回来，能让他出来与我见一面吗？”怕管家公不留情面的拒绝，曦苑用一只脚抵住门板，恳求道。
“这……林小姐，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林府现在可以说是乱成一锅粥了，管家公心里不免嘀咕这孙小姐平日也不像是这么不明礼数的姑娘，怎么今天这般难缠。
“管家公……门外是谁？”林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大厅，轻飘飘游魂般无目的地荡着，远远就听着门口的管家公在跟人说着什么。
“是孙小姐。”管家公应到。
林思缓缓地露了半张脸在管家公后面，往时灵动的杏眼，红肿宛如一双小丘，已经到了无泪可流的地步，只剩下干涩酸疼，就像她此刻的心境，难受绞痛却无处可出。
“管家公，你先去看看娘亲那屋吧，看看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林思哑着嗓子，垂头对管家说着。
“是。”管家默默让开身子，往院子折回去。
“林思……”
“苑姐姐，齐儿不在了。”林思眉头微颤，呜的一声扑进曦苑的怀里，哭腔尾音没入曦苑身上那件黑色风衣上面。
“？！”，曦苑听着这荒唐的事情，眼瞪如铜铃，用手捂住了嘴巴，嘴巴张了张却像被塞了铅，难以出声，眸前起了一片薄雾，眼泪先替她把话说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思将林齐去慈溪园赴约被害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曦苑搜肠刮肚想要找些安慰的话，却只有空白无言，用力地回抱住林思，胸口湿了一片，不知道是谁的眼泪多些。
“是李佩森害了齐齐。”林思含糊不清地说。
曦苑拉开二人的距离，讶异问道：“你说什么？”
“约林齐去慈溪园纸条上就是他写的！！”
“可是佩森不是不爱搭理齐儿吗？”
“谁知道呢……说不准，他就是烦了齐齐的打扰，才……才……”林思登时气息不顺，不忍说出那谋杀二字。
“可即使你们彼此不深交，应该也知道李佩森的德行人品，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呢？况且有什么事不能在学校说呢？非得大晚上出去呢饿？”曦苑不愿信。
“孙老师……”林思闻言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冷了下来，眼里染上几分疏离。“您是站在李佩森那边的吗？”
曦苑摇头说到，“我只想搞清楚事实。李佩森被你父亲抓走了，你知道吗？”
“……”林思神情略显惊讶，而后又染上愤意。“那不对吗？他是始作俑者，不该抓他回来问清楚吗？”
“他被带进的可能是青阳司……”曦苑说到。
青阳司是什么地方？林思哪里会不知道，除开外界对它诡秘莫测的描述，有次她帮父亲送文件，无意闯入牢房内，听着那传来的凄哀嚎的叫声，让她连续做了一周的噩梦。
“那又如何？就算他不是为了自己，也应当是为了他的姐姐，他若是已经知晓了他姐姐那天在寿宴上的遭遇，不找回来拼命，也会讨个说法。”
“可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揣测，有什么事情我们去警署、法庭说，切不能用私刑。在青阳司，李佩森即使不死，难保不会饱受折磨。如果他是被冤枉了，反而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林思再不想听下去了，看曦苑的眼睛愈发冷漠，一把推着门扣就关上门。
“就算是为了齐儿，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 曦苑拍着门板，朝着里面喊着，她知道林思听得见。
林思关门转身离去的动作，在半途停住。好一会儿，就在曦苑觉得无望的时候，林思又将木门打开。
“你到底想要怎样？我阿哥现在可没心情出来见你。”
“老师只希望你将李佩森被抓去青阳司的消息转达给你哥哥就好，这样对你哥哥还有你们林家来说很残忍，我明白，所以至于他知晓后选择怎么做，我无权要求！”曦苑坚定地说到。
“炸”，此时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了一声惊雷。
林思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好不相识的陌生人，半晌后才说到，“不管怎么样，林齐的死跟李佩森脱不了干系。”然后再次阖门离去。
曦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余光瞥到门前顶上那缺了一边的灯笼烛光，在风里摇摇晃晃，凄凄凉凉。她双腿发软，混混沌沌地走下石台阶。林府门前阶数比平常大户人家要多了五阶，单个阶又高又陡，一如林寅的秉性，处处不得落人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