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怅然叠影

曦苑紧着想把旗袍还给乔韵芝,顾不得天冷冻手,连夜在井边把旗袍洗了干净。家中有佣人搭手,她虽从小没干多少家务,但留洋几年也就什么活都学会明白了。

知道乔韵芝除了唱戏的时间,并不呆在梅园,所以那日临走前,曦苑朝她要了家宅住址。下了黄包车,敲门与小丫鬟说明来意,对方便将曦苑领进门。

乔韵芝的住宅是一套三层白色小洋楼,带着小花园摆满了盆栽花卉,满院的泥土清香,看得出主人是个极会享受生活的人。

一楼屋里全然是西式的装潢,宽阔透亮的玻璃窗户两侧挂着白色蕾丝窗帘,正好可以看见外面高大的树,曦苑一下子就看出树的品种是白兰。

因为她闺房屋外,种的也是白兰树,已有是十年的树龄,朝夕相对,早已把树的模样刻在脑海中。

“小姐,你先坐。”小丫鬟引着曦苑在客厅的蓝白色沙发上坐下,接着又去厨房拿来了热咖啡和一小瓷碟的西式饼干。“我上楼知会乔小姐一声。”

“好。”曦苑把怀中装着衣物的纸袋放在一旁,拿起热咖啡抿了口。咖啡的苦涩入喉让她忍不住皱眉,忙取杯碟上的方糖丢进去。

精致白瓷咖啡杯上描着粉粉的花朵,曦苑举着杯耳小勺子轻搅黑色。

很快,楼梯的方向传来拖鞋拖踩地板的声音。

“你未免也起得太早了吧。”乔韵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满说着,出现在一楼的客厅。

曦苑转头看了墙上的挂钟,不偏不倚刚好指向两点。她可是特意避开午饭才出的门,“乔小姐快睁眼看看外头的日头,都可以开始张罗晚饭了,还早呢?”

“我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躺下,还没闭眼多久呢,你就赶来扰我清梦了。”乔韵芝穿着白色的长袖花边睡裙,如瀑布般乌黑发亮的头发随意地垂在肩上,确实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忙什么去了?那么晚睡。”曦苑问道。乔韵芝懒懒地在她斜对面的说法刚坐下,还没开口答她,小丫鬟就送进来一封请帖和一个小物件。

乔韵芝将小物件放在茶几上,抓了块饼干塞进嘴巴里,开始读起请帖来。曦苑瞧着茶几上的小物件些许眼熟,仔细忆着,方想起玉环的主人是谁。

她拢总见过两回,玉环绑着红绳挂在高柏天的腰带上。

高柏天愿意将随身玉环送给乔韵芝,二人定是关系匪浅。

曦苑眼睛一动,不免有了绯色的联想。她抬眼看乔韵芝,对方刚好读完请帖,眼神与其对上。

“你不会要教育我吧。”乔韵芝挑了挑眉头,满不在乎地说。

曦苑虽然内心有点震惊,却笑着摇摇头。人家要做高柏天的四姨太,还是冷然拒绝,都是人家做的选择。自己对乔韵芝的身世经历一无所知,哪有资格站在高处去指责她。

“对了,你下礼拜一有空吗?”乔韵芝问道。

“有的。”

“那感情好,我先预订了。”乔韵芝满足地收起请帖,将桌上的贵重玉环胡乱地塞进那几张纸间去。

看似她对高省长并不上心,曦苑不知为何挺高兴的。“去干嘛?”

“高柏天约我去赏雪饮酒。天寒地冻的白茫茫一片,也不晓得这些人图什么美景。我没有朋友,又不愿孤零零一个人去。想要你陪我去。”

“我……”

“可不能说不哈,我刚才已经预定你的时间了。”乔韵芝伸着拇指顶在鼻前,提前堵住了曦苑拒绝的可能。

曦苑哑然失笑,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离开乔韵芝住宅时,曦苑顾着道别,差点被花园里的花盆绊了一跤,乔韵芝见状忍不住嘲笑她冒失。

说到那天差点被辛奕延推下楼一事,曦苑蓦地想起了那股凭空出现,救了她的力。

腰间真切感受到了支撑,身边却没有出现人影。这应该不是人能办到的事,是谁呢?

会是晏子毓吗?可晏子毓怎会出现在梅园,还能恰好在自己受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曦苑否定着这个想法,一是晏子毓可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再者他也不可能做偷偷跟踪这种猥琐的事情吧?

与乔韵芝道别后,小丫鬟帮曦苑招了辆黄包车,车动后仍沉浸在思索中的她,并没留意到路边擦肩而过,有人紧盯着他的目光。

乔韵芝洋楼内。

她站在二楼窗口,看着曦苑的黄包车渐行渐远,脸上神色淡淡,没有刚才的轻浮挑薄。她对身后的小丫鬟说到,“刚才尝了块饼干,已经绵了。你去租界买点刚出炉的回来补上。”

“好的。”

小丫鬟出门后,小洋楼内仅剩下乔韵芝一人。她上三楼回自己房间,不忘回身将房门锁上,又把屋内全部的窗帘拉上,然后坐进单人沙发里,不时看向窗台处,似乎在等着谁。

许久,“咔擦。”窗台处传来锁扣打开的声音,然后是窗帘被拉开一角,从外卖呢闪进来一个男人的身影。

“你迟到了。”乔韵芝压抑着不满的情绪,靠着沙发背上一动不动,对着男人说到。

“有点事耽搁了。”男子不理她埋怨,冷漠地答。

“下次不管你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也不要迟到。既然是给你的职责,就应该做好才是。你知道的,时间对我很重要。东西呢?”乔韵芝站起身,伸手朝男子要东西。

男子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扔给乔韵芝。

“刚才那女的是谁?”男子斜眼看见摆在梳妆台面上,曦苑送过来的衣物。

“你看到她了?”乔韵芝返回沙发处坐下,将木盒放在大腿上。木盒被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放着一颗成人拳头般大的心脏。

男子走过去,单手抓起旗袍放在鼻子边狠狠嗅了嗅,眼睛里燃起了亮光。

乔韵芝看他的举动,厉声道:“云崖,我可警告你,不准动她!”

云崖缓缓转头,意味深长地说:“这么担心她?难不成这姑娘的是你的旧友?”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李佩云,虽然你我不对头,但还是想劝你句话。你牺牲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复仇,可别因为一时心软,妇人之仁,让一切功亏一篑,付之东流啊。”云崖对着带着愠意的李佩云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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