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少不思量

晏子毓将林廷领进公馆里,佣人放下两杯热茶后,自觉地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探长,请。”晏子毓抬手示意了一下茶杯,林廷点头谢过,拿起来一饮而尽。

一杯热茶暖了林廷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的身子,他开口和晏子毓聊天气、聊锦城风光,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聊今天来的正事。晏子毓不着急,修长的手指来回摸着杯沿,耐心地等着。

林廷是为了江禾昀的来找晏子毓的。

他既然来找晏子毓帮忙,也是确信起码对方不是敌人。可他仍有犹豫的原因,与江禾昀相关的事,毕竟是从未散扬出去的案件,和盘托出委实不合警队规矩。

他抿了抿嘴边的残留茶水,沉下心开口道:“晏先生,冒昧问下,你与布商江禾昀的交情如何?”

“谈不上相熟,只是进来的聚会上打过几个照面,说过几句话。”

林廷心中起憾,看来今天是白走一趟了。

从见面到现在,林廷面上的神情都维持得很好,但是晏子毓还是察觉了他的失望之意。

晏子毓听着林廷又问起了江禾昀,心头一动,怕江禾昀又做了些什么恶,自己却不知道,便主动开口道。

“林探长,你们警队维稳治安,面对那些寻衅滋事的人大多行事阴险,应要多提防着暗处的报复。我刚才看你身后跟着一个行踪鬼祟的人,怕你还是要多注意点好。”晏子毓决定小小试探一下对方。

林廷闻言有些小惊讶,但不是惊讶自己被跟踪,而是惊讶身为普通人的晏子毓竟能在门口见面交谈,那短短不到十几秒的时间里,竟然就能敏锐地揪出他身后的尾巴。想来晏子毓也不尽是他想象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古董商。

自从城南仓库那件事之后,林廷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一开始他以为是警署里的人或者是父亲那边的人,但是他暗自仔细调查后,却又排除了这两个可能。

偌大的锦城,还有谁看不惯他。他脑海中只出现了那张伪善的笑脸.......

“嗯……谢过晏先生的好意。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今天来,是有求于晏先生的。”

“哦?连你林探长都办不到的事,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做到?”

“就这事来说,约莫你还真就比我强。”

“哦?说来听听。”

“晏先生你胜友如云,又殚见洽闻,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一下江禾昀先生。”

晏子毓听完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林探长,我在这人情场里走动,表面上风风光光,实则步步走在刀尖上,处处谨小慎微。口风不紧对我可一点也没有好处,而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这种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我为何要帮。”

“晏先生不妨开个价。”林廷早就想过晏子毓可能不愿意无偿帮他,盘算着自己从家里带出来了几件心爱的小物件玉器,也许能入得了晏子毓的眼睛,若拿去当了,亦有个不菲的价格。

“哧。”晏子毓摇摇头笑了,“钱财大概是我现在最不感兴趣的东西了。”

林廷皱眉,猜不透对方到底想要什么。“那你想要什么回报?”

“嘶,这么一问,倒真的难倒我了。”

"......”

“林探长,求人帮助且得心诚,何必藏着掖着,对我有所保留呢?不把利害关系告诉我,我如何斟酌要不要帮你?”晏子毓明白地示意着。他眼下什么都不缺,最想要的回报不过是是知晓林廷此番求助背后的因由。

一句话应过来,林廷无话可说,正色转目认真地对上了晏子毓那双黝黑而清亮的眼睛,似是要看透他,晏子毓也堂堂当当不回避。

“算了,你说得对,我来找你,便是信你。如果你并非我认为的……也怪我自己看走眼。”林廷说道。

接下来的几刻钟,林廷将所有事,自去年的女子失踪受害事件到前阵子城南仓库的案件均一五一十地说给晏子毓听。

“所以我今天来,就想详细你询问有关于江禾昀的情况。”

这回轮到晏子毓沉默了,方才林廷讲到城南仓库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晏子毓的脸上突然遍布寒意。

“晏先生?”林廷继续叫他。

“关于江禾昀。我有路数帮你查,不过也需要时间,请探长给我一日。”晏子毓回过神来,恢复了往常平静的脸色。

“那我在此谢过。”林廷见他答应了

“明天下午,后山半山腰,第二个凉亭,我们约在那里见面。你记得处理一下你身后的那条尾巴。”

“我明白的。”见目的达成,林廷起身告别,晏子毓不爱讲究客套,又有要事在身,没有挽留他。

晏子毓将林廷送出了公馆门口,而后返回楼上客厅中,他疾走到窗边,从怀中掏出一只木哨吹响,空灵清脆宛如鸟叫的声音,从哨口穿出。

不出一会,便看见一只青鸟扑扇飞入窗,飞至晏子毓面前,一阵青烟四散,青鸟化作少年郎。

“先生,你哨子吹得那么急,招我回来,可是有什么急事么?”回来赶得太快了,莱德微微喘着粗气问道。

晏子毓方才吹的那个木哨,是他们特有的沟通方式,只有他们莫泊丘的人可以听出来门道,外人听来只会觉得是简单鸟叫,如此便于他们行走活动,隐隐于市。

晏子毓没有回应,转身走到墙边,开了密室的门进去,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木盒。这木盒里面装着什么,莱德再熟悉不过了。

他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只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出声,“主人。”

不意外的话,木盒里装着一个小玻璃管,里头是浓稠鲜明的血液,这是莱德的心头血。所谓心头血顾名思义,就是取心尖最赤红最温热的那滴鲜血,也是五界中无论仙灵人魔鬼,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取出后的心头血永不凝结,像是晏子毓与莱德这种舍命相护的主仆关系,为了保证属下的忠诚,一般会取其心头血,施以咒,可以控制原主的行为意识。除非主人亲自解开咒语,要不被摄灵者将会永远效忠于他,任他差遣。

但是如果心头血被好事之徒恶意窃取,施以永不可解除的毒咒,或者是用于更加邪恶的事情。那么对于心头血的主人将是灭顶之灾。

起初晏子毓并不想要莱德的心头血,只是对方一再坚持,晏子毓便收下了。

他没有施摄灵咒,只是存放在这木盒里,

“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不想手上的东西太沉,这血我且帮你保存着,你什么时候想去过你自由日子便来找我拿。”莱德记得晏子毓是这样跟他说的。

可现在他却将它取出来了。

“你可还记得记得,我在刹魔窟的酒馆里救下你后,对你说过的话。

“我……我记得。”

“说。”

“忠诚无诳语,正直远诱利,向善不迷失。”

“我看你根本就不记得,竟敢骗我!”晏子毓忽然抬声,扬手拍在一旁的书柜上,力气之大,古木黄花梨制的木架子应力而散了去。

“我就是不想看您越陷越深,本来您也未答应天界捉拿江禾昀的要求,既然那江禾昀已经答应不伤害孙小姐了,我们便该离开锦城,回去莫泊丘了,不是么?”

江禾昀仓库的猫腻,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的莱德早就知道了,他自然留心去调查了,这一调查,却让他大吃一惊。

里头涉及的人与事,错综复杂,如果晏子毓往其中掺一脚,恐怕他们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可过,还会牵连到莱德心中最后净土,莫泊丘。

思来想后,莱德的心里就起了自己的主意,所以他擅自才选择了隐瞒。

““所以,你到现在不觉得自己错了?”

“我......我只是说着我心里的话。”

“想想,你跟了我也不长不短百来年了。难道不知道我忌讳什么吗?”晏子毓拿着那鲜而泛红的瓶子向莱德走来,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瓶中血液感应原体莱德的气息,登时翻涌起来。

“莱德知道,你最讨厌别人的欺骗。只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瞒下来。”

“好。”晏子毓重重地点了点头,只听他现在的语气平和,已无刚才的气怒之意。“算上上回,事不过三,看来如今你有了自己的主意,那意味着你我主仆缘分已尽,心头血便你取了去,你走吧。”晏子毓说完,便朝密室方向走去。

“先生,万万不可!”跪着的莱德往前行了几步,恳求晏子毓回心转意。

“待我出来的时候,还让我看到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晏子毓头也不回,冰冷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般。

“主人,可听说过‘血宴’……”从背后响起莱德低沉的声音,让晏子毓抬起准备跨门的脚,生生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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