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曦苑为了缓解眼前的气氛，主动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谢谢老师关心，我已经完全没事了，头也不晕了。打算明天就回学校上课，快期末了，我不想被落下太多的课程。”辛奕延说着，张开双臂在曦苑跟前转了一圈。
“那就好，不用太勉强自己。对了，等一下......”
曦苑点点头，拿起随身的包包，从包里翻出那罐润肤膏，塞在辛奕延手里。
“之前图便宜买多了，但没想过自己不是八爪鱼，来去就一双手，涂不完，怕过期。给你吧！”
辛奕延疑惑地把小铁盒接了过来，细细看了，才知道曦苑给的是什么。
原来老师还是注意到了，辛奕延顿时眼睛一涩，从昨日延续到现在，好不容易压下去感动情绪，又翻上来。
虽然她的家境贫寒，但她一直都是乐观的性子，坚信世界上好人比坏人多，这不一下子就让她碰到了好几个了。
润肤膏冰凉凉的瓶身在掌中开裂的小口上滑过，传来的刺痛，此刻更为明显，她如鲠在喉，说出的声音也打着颤，“谢谢，辛老师。”
曦苑只是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
“对了，恩公快请坐。”辛奕延抹了一把眼泪，才想起晏子毓还在门口站着呢，赶紧请他坐下。
“老师，我娘亲呢？”辛奕延朝左右两边的房间望了望。
“应该是去厨房了吧？”曦苑答。像华锦村这种小农房的房屋构造，每天必要吃烟沾油的厨房，被放置在了院落另一处更破败的屋子里，辛母方才说去取水喝，现在自然是不在正屋里的。
“不好意思，家里实在太破旧了，老师、恩公你们先委身坐一会，我去寻一下我娘亲。”辛奕延有些困窘地揪着衣角，说完便朝屋外跑去。
屋里拢总就一条长板凳，算起来不过一米多一点的距离，晏子毓顺从地选了凳子的一头坐下，他高大的身形占去了座椅空间的大半，和单薄的板凳木条形成鲜明的对比。
曦苑看着这场景，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养过的那只大白猫，踩着她房间作层层台阶，喜欢躲在房顶的一条小梁上，曦苑怕它掉下来受伤，但屡教不改，让人只能气得锤头跺脚。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晏子毓此时背对着她，曦苑看不到他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坐下？坐下吧，不可避免就要挤一块坐......不坐下，更为奇怪，搞不好还会让人家以为自己嫌弃他......
破罐子破摔......
曦苑慢慢踱步过去，在长板凳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晏子毓感应到她的动作，特意往他那头挪了挪，让出了一点位子，不过还是没有说话，连眼神都没给曦苑一个。
一直沉默下去实在不好，曦苑打算把握先机。
“奕延很可爱吧。哈哈，在学校里也是这样，班里什么事情都抢着做，还会主动帮同学补习功课。”
“是，小小年纪，比起某些人，懂得感恩多了。”
“......”
晏子毓终于开口了，但却不是什么好话。
曦苑无视他的“意有所指”，继续说到：“不管怎么样，昨天都很谢谢你。”
“不用了，反正我帮的人，也不是你。”
“......”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曦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决定闭嘴了，心里哼地一声，双手抱胸，同晏子毓一样侧过身去。两人形成背靠背互不搭理的姿势。
一阵穿堂风从屋外涌进来，屋里没有烤炉，曦苑被冻了个机灵，条件反射地朝晏子毓那边靠去。
她流转的眼睛余光，停在晏子毓的双手上。
昨天他是又受伤了吧？伤到哪里了？
把话憋在心里不是曦苑的作风，她开口问道，“你，昨天......为了就奕延，是不是受伤了？”
原来，她也不是完全对自己毫无关心的嘛......想到这一点，晏子毓堵塞不通的心头，一下子豁然开朗，脸上也挂上了一丝难以轻易捕捉的笑意。
“小伤。不碍事。”
＂哦......”
果然.......曦苑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见辛母提着一个冒着白烟热气的小茶壶，从外面走进来。她二话不说，把茶壶放在四角桌上，几步走到晏子毓面前，曲着双膝就要跪下。
“恩公！”
晏子毓似乎早有预见，赶紧扶着她的双手。“不必如此。”
跪拜大礼对中国人素有庄重、尊崇之意，晏子毓断然不敢承了去。
晏子毓的力气极大，轻松把辛母拉起身。
辛母仍是双手合十，朝着晏子毓念念不停，“谢谢你救了我家姑娘。我们老辛家，福薄，就这么一个娃。如果没了，我和她阿爹定是不求活了。”
“奕延这么乖，老天不会那么狠心的。”曦苑安慰辛母道。
一旁的奕延没忍住，几颗珍珠豆滑下脸庞。
好一会儿，屋里哗啦啦的泪才止了去。
按着中国人待客的老传统，总要对对方的感情和家庭状况一探究竟。在晏子毓与辛母的交谈中，曦苑也了解到了关于他的一些信息。
古董商、尚未结亲、父母均在意外事故中早早离去......
也难怪晏子毓对谁都总有淡淡疏离感......毕竟人与人一旦产生连接与亲密，就要做好随时失去的痛苦准备......曦苑想着。
“叫我子毓就好了。”晏子毓说。
辛家母女一句两句‘恩公‘的叫唤，晏子毓着实觉得即怪异又不自在。
奕延将刚才买来的盐巴交给母亲，曦苑与辛母错身而过，隐约嗅到从她身上传来好闻的鲜香味。
“好香啊。”曦苑忍不住轻呼出声，
“孙老师的鼻子真灵！这不快过大年了嘛，我正打算做腌菜呢。”辛母跟着闻了闻衣服上刚从厨房染上的味道。
“我家的腌菜都是自家种给的，保证水灵！足足得起码腌够一个月，等到大年三十开坛，那滋味简直了！”辛奕延凑到曦苑面前，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着，一幅生香活色的腌菜图跃然眼前。
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但曦苑还是听得轻轻地咽了下口水。
一旁的晏子毓见着她这般反应，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老师喜欢的话，待阿娘做好，我给你带一份吧！”辛奕延说到。
曦苑这才反省起自己，真是见到好吃就昏头，一点点酱菜都能让她蒙了心，赶忙摇头回绝。
“可以呀。老师想吃我就多做点。”辛母边帮曦苑他们倒热水，边附和到，然后转头问起晏子毓。
“晏先生，刚才听你讲你常年久居国外，那今年在锦城可有一起过年的人？”
过年？晏子毓目光一暗，脑海中出现莱德的脸，他已经记不得多少年了，没有好好过节了，每年都是两个大老爷们随随便便地凑活，分外没意思。
“没有。”晏子毓说道。
“若不嫌弃，不如三十来我们这一起过个年。村里人爱热闹，住的都是苦命人，过年也不能大鱼大肉，便习惯几家人合起来吃。每家出一道菜，聚一份人气，也能享口福。”辛母对晏子毓说着。
晏子毓没有立刻回答，曦苑觉着按他孤冷的性子定是会拒绝的，怕是会抚了眼前这对母女的心意，想着要怎么圆一下场。
“好呀。”晏子毓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