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移不开眼

“怎么了?我听到你们这边的声音,就过来看看。”高陆站在2502门口,探着身子问道。刚才钟雪晴进来后,着急喝水,没有把门带上。

“露露,晴儿去搬行李,自个儿累得半死,都不找我帮忙,我正在生气。”熊梦雪毫不避讳地说。

高陆走进来,他先前就看到了门口的手推车,进来后,就看到了客厅里的两个大蛇皮袋。他过去提了提,试试重量,这下忍不住对纤细柔弱的钟雪晴刮目相看:“晴儿,你自己搬回来的?从哪搬的啊?还有,你的手推车哪来的?”

钟雪晴难为情地说:“我从快递网点搬回来的,走到小区,保安叔叔就借给我了他们的手推车。”

“快递网点?那你搬了多久?”高陆本以为钟雪晴撑死了就是从楼下乘电梯搬上来的而已。

“走到小区门口,花了大概四十分钟吧……”钟雪晴小声说。

“四十分钟?难怪你的手,都红成这样了!”熊梦雪拉起钟雪晴的手,一阵阵心疼。

“哎呀,没事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钟雪晴更不好意思了,“我先还手推车去了。”

熊梦雪赶紧说:“我陪你去。”

钟雪晴刚想说不必了,高陆抢先说:“还是我陪你吧。”他赶在钟雪晴前面去拿了手推车,这下钟雪晴想拒绝也不行了,只好被迫同意。

在电梯里的时候,高陆没头没脑问了句:“疼不疼?”

钟雪晴料想他应该是问自己的手疼不疼,就说:“不疼。”

高陆见她还在嘴硬,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用了三分力度捏了捏,钟雪晴闷哼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望了高陆一眼:“你干嘛?”

“还说不疼?”高陆把她的手牵起来,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发现她手心上果然都是搬重物勒出的红痕,一道道触目惊心。他下意识地给她的手吹气,就像他上次削土豆时手指受伤,她给他吹气那样。

钟雪晴一张小脸愈发红润,她挣扎着,想把手从高陆手中抽出来,可高陆不放手。

“总是这么倔,凡事自己扛。要朋友帮忙,就这么难吗?”高陆凝视她的脸,一双桃花眼里,有抱怨,更有心疼。

钟雪晴的心没由来地慢了一拍,但她还是狠心把手抽了出来,倔强道:“我只是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而已。”

“那梦雪分手时,你为什么关心她、照顾她?梦雪怕段子分手了一个人想东想西,拉着我们一起成立‘做饭联盟’时,你为什么同意?我的手指流血的时候,你为什么帮我处理?”高陆追问,“这不都说明,你觉得朋友需要你吗?”

他继续说:“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出现。那怎么你需要朋友的时候,就不告诉我们呢?你为什么擅自剥夺了我们作为朋友来帮助你的权利?”

钟雪晴再一次被反问得哑口无言。电梯正好到一楼了,于是她打算赶紧逃离电梯,逃离高陆,也正好回避这个问题。可她的手再一次被牵住,高陆认真笃定又着急地解释:“别跑,我不是在凶你,我只是,想帮你。”他硬是把就快要脱口而出的“心疼你”,换成了“想帮你”。

电梯口还有人等着进电梯,钟雪晴只好窘迫地先把高陆牵出电梯。出了电梯后,她再次把手从高陆手中抽出来,红着脸梗着脖子说:“我虽然说了我们是朋友,但我不喜欢朋友之间动手动脚的。”

高陆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他故意逗趣:“晴儿,你脸红什么?你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不要脸。”钟雪晴小声骂了他一句,自顾自地往单元楼外走,不等他了。

“好了好了,不是你对我有意思,是我对你有意思,行了吧?”高陆拉着手推车,慢悠悠地跟在钟雪晴身后,以开玩笑的口吻吐露着真心话。

钟雪晴的步伐更快了,她算是知道,高陆这人,脸皮厚于常人。而且,他说的话,毫不可信。她要是当真,那才是天大的笑柄。

钟雪晴没忘记给保安叔叔买几瓶水。两人去还手推车的时候,保安叔叔推辞道:“怎么还这么客气啊,真的不用了。”

“应该的,谢谢您帮助她。”高陆真诚感激。

保安叔叔笑盈盈地打量着他俩,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钟雪晴知道保安叔叔肯定是误解他俩的关系了,但对方没说出口,她自己兀自解释,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于是她瞪了高陆一眼,都怪他要跟来。好吧,她这是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高陆知道钟雪晴瞪他的原因,但他只是冲她眨眨眼睛,抛了个媚眼。

唉,人与人的区别真的很大。怎么有人连找朋友帮忙都会担心打扰到对方,但有人却可以脸皮厚到随时随地撩妹。

不过啊,钟雪晴想了想,明明自己是为了省钱,才不辞劳苦地舍了半条命才把行李扛回来,结果给保安叔叔买水,又还是花了钱。这还不如一开始就打车呢。

不过啊,她却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她收获了来自保安叔叔的帮助,也感受了来自小伙伴的善意。这趟辛苦,也没白费。

两人走回去的路上,高陆继续先前没说完的话题:“晴儿,以后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告诉我们吗?”他见钟雪晴不吭声,又说:“我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就是要不分彼此、肝胆相照嘛。我也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你,这绝对不是客套话。”

钟雪晴抬头,望向高陆的脸。

打理得柔顺洁净的黑色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钟雪晴这才忽然意识到,似乎不论何时遇到他,他都是一副干净清爽的样子,和她遇到过的一些头发凌乱、衣服邋遢、满身臭汗的男生截然不同。

他虽是异性,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却刚中带柔、精致讨巧。过刚得则显得粗戾,过柔则显得造作,而他的脸却是刚与柔的完美结合,一切都恰到好处。钟雪晴甚至觉得高陆的脸部线条不像是自己长成那样的,而像是极具天赋、匠心独运的艺术家精雕细琢而成。

他眉毛虽浓,却并不会给人以粗犷不羁的感觉,而是英气逼人、直击人心。连眉眼的弧度,都好似能工巧匠精心打磨过,叫人百看不厌。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柔情似水,眼波荡漾,总给人双目含情的错觉。而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却满含坚定与诚挚,像一池幽静深沉的清潭,让人遁入其中,移不开眼神。

高鼻梁下面是红润柔软的唇。红润当然是肉眼可见的红润,自然饱满的唇色,让身为女生的钟雪晴都心生羡慕。而柔软则是钟雪晴自己遐想出来的,毕竟她也并没有亲手触碰过。

亲手触碰?咦,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天气太热,暑气过重,上头了吧?她赶紧移开眼神,平复自己的心绪。

高陆把钟雪晴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他抿嘴一笑,故意问道:“你还没答应我呢。”

“好好好。”钟雪晴敷衍地回答。

“那以后遇到麻烦了,要记得告诉我哦!你今天答应我了的。”高陆再次确认。

钟雪晴随意地点点头。她心想,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洗把脸,多喝水,这怕是自己搬行李中了暑,昏了头,才会觉得花心大萝卜高陆怎么这么帅。的确有必要回去好好清醒清醒。

干饭天团再一次团建时,就轮到段梓鑫和熊梦雪去买菜了。

“明早九点,门口见。”段梓鑫在群里熊梦雪。

熊梦雪秒回:“啊?这么早?我和露露都是约的十点的。”

“那你可以选择和露露去买菜。”段梓鑫不留情面地回复。

“晚点行不行?九点半?”熊梦雪死皮赖脸。

段梓鑫一脸正义地回复:“我不是菜市场,别讨价还价。”

“臭直男!活该没女朋友!”熊梦雪发语音破口大骂。

段梓鑫不甘示弱:“你好像并没有资格说我吧。”

高陆和钟雪晴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拿着手机围观这两个大宝贝斗嘴,两人都是满脸姨母笑。或者,高陆应该说是满脸姨父笑吧。

不过啊,这两个大宝贝虽然这天晚上还针锋相对,但第二天早上还是一道出门去买菜了。当然了,买菜之前,还是发生了点小插曲的。

段梓鑫早上8:55打开2501大门的时候,他自然是没有看到熊梦雪的。不过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每天早上都要与上班迟到作斗争的熊梦雪,是万万不可能提前出门的。所以他耐心地等到了9点钟。

然而,到了9点,2502依旧悄然一片,毫无动静。段梓鑫给熊梦雪发了一条文字私信,问她好了没。他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没办法,段梓鑫又等了一会儿,只好给熊梦雪打了语音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当段梓鑫都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语音接通了,对面传来熊梦雪含糊不清地嘟囔:“喂……干嘛?”

段梓鑫沉默了三秒钟,隐忍着怒意:“熊梦雪,你这是还没起床吗?”

“是啊,你找我干嘛?我刚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都怪你给我打断了!”熊梦雪还没睡醒,整个人迷迷糊糊,还分明有起床气。

“你说我找你干嘛?”段梓鑫故意反问。

熊梦雪好好地想了想,这才猛然惊醒:“噢,对了,买菜!”

“知道了还不快起来!”段梓鑫忍无可忍,挂断了电话。

熊梦雪又是被段梓鑫吼,又是被挂了电话,本来是很生气的,但又自知理亏,就先忍了。还好,她身经百战锻炼出来了,几分钟就做好了准备工作,所以,她没让段梓鑫等太久。

不过,她一出门就看到了段梓鑫的一张冷傲扑克脸。但是,她自己有过在先,也只好傻笑着先蒙混过关。

还好,段梓鑫没再说什么,径自走向电梯口,按了电梯。

熊梦雪还在思索他还有没有生气的时候,只听到段梓鑫寡淡的声音:“还不过来吗?”

“噢——”熊梦雪吐吐舌头,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她知道,段子这是不和她计较了。

两人步行去附近的菜场买菜。熊梦雪最怕冷场,所以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地没话找话。可一路上都是她的独角戏,旁边的听众并没有任何回馈。

不过啊,这也没什么,熊梦雪早就习惯了。她一个人聒噪的时候,还不时地昂起头侧过脸看段梓鑫的脸。

虽然段子脾气是真的臭,但脸蛋也是确实帅。个子小小的熊梦雪抬起头,正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这刚柔并济的流畅线条,是老天爷对他偏爱的完美诠释。

他的嘴唇小而薄,看上去平静淡漠的样子。都说薄唇的男人天性薄凉,但段梓鑫分明对前女友脉脉深情、念念不忘。

挺立而笔直的鼻梁,让他整张脸更具立体感。而他鼻尖略显圆润,直线与弧形的巧妙搭配,又让他的脸显得不那么生硬。

再往上看,就是他那双独具特色的丹凤眼。双眼狭长,但并不小。微微上翘的眼尾,总像在若有似无地勾着谁的心。

那对眉毛也分外适宜,不粗不细,不浓不淡,给这张脸争分添彩。

熊梦雪的目光又往下游移,回到段梓鑫的脖颈处。突出的喉结,带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在绚烂耀眼的晨光下,让熊梦雪有点晃迷了眼。

段梓鑫见之前一路上念叨个不停的小女生突然不说话了,古怪地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对于熊梦雪而言,又是惊鸿一瞥。

她的脸倏地红了。

段梓鑫调整了一下角度,帮熊梦雪挡住阳光,嫌弃道:“我说你一个女生,大热天的,出门都不打太阳伞的吗?”

熊梦雪收住自己失神的心绪,回答:“还不是你催得太急,我才忘了拿伞。”她暗自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还好段子是直男,没发现自己是在对他发花痴,不然,她可就要晚节不保了。

是啊,熊梦雪不是被太阳晒红了脸,而是因段子的美貌羞红了脸。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不是英雄、没有超凡意志的普通人,自然就更难过美人关了。熊梦雪反正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她坦然承认,她就是个颜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嘛。

两人步行到了菜场门口,熊梦雪望着门口几家卖早点的小摊走不动路了。

“段子,你过早了吗?”熊梦雪问。

段梓鑫心知熊梦雪这是自己饿了,却故意问他。他回答:“吃了。”

“你这么早就吃了?吃的什么?”熊梦雪遗憾地问。

“面包。”段梓鑫简短回答。

熊梦雪拉着段梓鑫的胳膊就往早餐摊走:“放着这么多好吃的你不吃,吃什么面包啊!我请客,我们一人吃碗热干面吧!”

段梓鑫心想,一碗热干面,他倒是不需要女生来请。但他知道熊梦雪这是饿了,也就随她去了。不过他还是把自己被熊梦雪拖着的胳膊给收了回来。他不喜欢和除了自己女朋友之外的女生肢体接触。

付钱的时候,段梓鑫抢先付了,还给他和熊梦雪一人买了一杯绿豆沙。不让女生付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只是耿直,但他并不傻。

他把绿豆沙递给熊梦雪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有点尴尬地问道:“你能喝绿豆沙吗?”

“为什么不能喝?我又不对绿豆过敏。”熊梦雪不明所以,鸡同鸭讲,用吸管戳开就喝。

段梓鑫有点无语,心想这倒是他自己想多了。

等熊梦雪嘴里喝到冰冰爽爽的绿豆沙时,这才意识到,段梓鑫大概是想问她能不能喝冰的。看来,他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小体贴的。

就是这种平时的钢铁直男,偶尔显露出一两分温柔,对比起来就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因而,熊梦雪觉得嘴里的绿豆沙更甜了。

一会儿,热干面也上了桌。熊梦雪和段梓鑫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对侧,面对面地吃面。

熊梦雪把热干面搅得黏黏糊糊的,让每一根面条都粘到浓郁喷香的芝麻酱,这才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真香!”她毫不吝惜赞美之言,“这芝麻酱果然是点睛之笔。就为了这碗最正宗的热干面,我也心甘情愿做一辈子的武汉人!”

说完这句,一路聒噪的熊梦雪就不再说话了,因为她要忙着吃热干面,没工夫说闲话。连坐在他对面秀色可餐的段梓鑫,对她而言,也黯然失色了。

果然啊,在吃货的眼中、心中,一切都要给口舌之欲让路。

段梓鑫无奈,也还是吃了些面。他虽也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但他其实对热干面不那么感兴趣。他嫌热干面太干。但今天,或许是熊梦雪吃得太有感染力,又或者是这家热干面真的挺正宗,总之,他觉得碗里的热干面还挺对胃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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