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还会再见

上次小心眼Mia弄脏裤子的那天,园长面试了一个女老师。正巧熊梦雪辞职了,园长便立刻给那个女老师打电话,让她周一一定要过来上班,正好顶替熊梦雪的位置。

新老师叫Vivian,是个年轻的高个子美女。她虽然没有在幼儿园工作过,但她有在托管机构工作的经历,所以工作上手很快。当然,她也很谦虚好学、不懂就问,四位老师的搭配倒也算融洽。当然,不可能有熊梦雪在的时候那么和谐。毕竟她们和熊梦雪早就磨合好了,而这位新老师Vivian才刚来而已。总是需要时间的润色,才能打磨出默契。

扎蝴蝶结的小机灵Wendy软软糯糯地问钟雪晴:“Yuki,摩西去哪了?”不是每个小朋友都能叫得出老师们的英文名的,但是聪明的Wendy却记住了每个老师的名字。她每次甜甜地喊着各位老师的名字,格外讨人喜爱。不过她这一问,勾起了钟雪晴的难过不说,也让钟雪晴一时之间难以回答。

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不可能实话实说熊梦雪辞职走了,再说小朋友也无法理解“辞职”这个概念吧,毕竟他们还那么小,正处于钟雪晴和熊梦雪再也回不去的最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童年时期。于是钟雪晴干脆岔开了话题:“Wendy,你今天的头发梳得真好看。”

小机灵Wendy才不是钟雪晴随便打岔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她继续追问:“摩西呢?我想她了。”

钟雪晴的心都要化了,她好想说“我也想Mercy”,但她不能。她看着小机灵Wendy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只好于心不忍地说:“她家里有事,过几天就回来了。”就让她撒个善意的小谎吧,她实在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了。孩子还小,忘性大,过不了几天就会忘记熊梦雪的。过段时间,就不会有人再问了。

小机灵Wendy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家里有什么事呢?”

钟雪晴只好再扯了个谎来圆先前的谎:“她要搬家,搬完家就回来了。”

正当钟雪晴担心小机灵Wendy继续问“她为什么要搬家”或者“她搬去哪里了”的时候,Wendy终于妥协了:“好吧。”钟雪晴的心也随之落地。

但末了,小机灵Wendy眨巴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不放心地又加了句:“她真的会回来的吧?”

钟雪晴望着她天真无邪的脸,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也有其他喜欢熊梦雪的小朋友问着钟雪晴、Ariel和Lara,还有一个老师去了哪里。她们仨找了个空闲时间,聚在一起聊了聊熊梦雪辞职的事。她们虽然都舍不得熊梦雪离开,但她们对熊梦雪辞职都非常理解。

钟雪晴趁着中午上厕所的功夫,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熊梦雪发了条微信消息,告诉她自己今天就可以帮她拿留在幼儿园的东西,问东西怎么交给她。

熊梦雪回消息,说她来接钟雪晴下班。

钟雪晴回,每天下班的点也不一样,时间不好把握。

熊梦雪回,没关系,她就在她俩常去的奶茶店等钟雪晴下班。

两人约好后,钟雪晴也从厕所回到教室。她抽空把熊梦雪的水杯、碗、笔记本等物品用一个大塑料袋收起来,当然,收的时候还要避开园长,以免尴尬。

钟雪晴看着熊梦雪在幼儿园每天使用的水杯、碗、笔记本,收着收着,睹物思人,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明明和熊梦雪每天一起苦中作乐、吐槽取乐的日子都历历在目,但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而钟雪晴想到同甘共苦的小姐妹走了,自己却还要继续留在这儿受苦受难,不由悲从中来。

放学了,送走了所有小朋友之后,老师们照常打扫各自的清洁区。熊梦雪走了,她的清洁区自然轮到新老师Vivian负责。钟雪晴从熊梦雪的清洁区经过时,有一瞬间的恍惚,误以为熊梦雪还在,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Vivian。

钟雪晴自嘲,自己怎么有种失恋了被抛弃的感觉。

开会时,园长对于熊梦雪辞职的事情三言两语带过,然后重点介绍并欢迎了新老师Vivian,希望Vivian尽早适应环境,尽快胜任工作,还请她聊了聊自己第一天在这里工作的感受。Vivian自然是说这里是新学校,环境优美,同事友善,孩子可爱,她很开心能成为大家庭中的一员,她会多学多问,尽早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说得园长喜上眉梢。

会上自然又布置了各项任务,园长把圣诞节采购的任务交给了Ariel负责,而把以后写公众号的任务交给了Cindy和钟雪晴。园长说,公众号的重担不能只压在行政老师Cindy一个人的身上,因为Cindy她还有招生的任务和其他的行政事宜,所以要多培养几个文笔优美、奇思妙想的人才出来,要人人都能挑大梁。而这个大梁,首先就从钟雪晴开始挑起。

钟雪晴平静地心想,明明园长上周六让熊梦雪和Cindy一起写公众号的文章时,也是这套说辞。其实钟雪晴并不那么愿意写公众号文章。她是个老师,又不是个编辑或者写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习这么多和本职工作毫无瓜葛的技能。但她也不过是心中有怨念而已,嘴上并不会有怨言。或者说,她只是不会当着园长的面有怨言,反正待会会和熊梦雪会面,和熊梦雪抱怨就好了。

会议过后,是六点多钟,园长难得地提早赦免了大家。钟雪晴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提着一塑料袋熊梦雪的物品,瞻前顾后地离开了幼儿园。她怕园长看到了问起,那她回答起来也挺尴尬的,还不如让园长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一天的工作一如既往的累,但是钟雪晴还是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奶茶店,因为奶茶店里有她想见的人。

钟雪晴一推开奶茶店的门,就看到了独酌奶茶的熊梦雪。她走过去的时候,熊梦雪正好抬头,赶紧笑着伸手招呼钟雪晴过去。

“哎,你今天还挺早的,我还以为又要到七点多呢。”熊梦雪笑着说。

钟雪晴开玩笑道:“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辞职了,园长才对我们网开一面、提前赦免的。”

“那我还是大功臣啦?”熊梦雪逗趣道。

钟雪晴赶紧否认:“不不不,要看立场的。在园长那儿,你肯定还是大罪臣。”

两人嘻嘻哈哈地聊了一阵,熊梦雪给钟雪晴点了一杯奶茶,之前怕点早了冷掉就不好喝了,毕竟是大冬天。

钟雪晴喝了一口熊梦雪请她的奶茶,说:“你请的奶茶我喝了,那我请的火锅你也要吃哦!”

“现在吗?不用了吧。”熊梦雪拒绝道。

钟雪晴坚持着:“不行,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必须我请。”

“什么何年何月啊,我们的学校这么近,随时想见就见啊!”熊梦雪依旧大大咧咧的样子。

但钟雪晴知道,缺少了工作这一个中介之后,她们之间的联系也就不那么紧密了。不再每天见面,不再认识相同的人,不再经历相同的事,大概慢慢的,她们就会失去共同语言,成为微信中一直都在却再也不会联系的泛泛之交。

但她不想。没有联系那她就多创造一些联系,比如今天的吃火锅。

于是钟雪晴说:“我又不是白请你的。我请你,是因为你没工作了。等你找到工作的时候,要请回来的!”

“啊?那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是不是就可以不回请了?”熊梦雪依然开着玩笑。

钟雪晴立刻回答:“那可不行!你可不许骗我一顿饭,我记性很好的,我会提醒你的。”

“好好好,Yuki小朋友,咱们走吧。”熊梦雪挽起钟雪晴的手。

“你都辞职了,还叫我Yuki啊?”钟雪晴不满道。

熊梦雪无语道:“怎么了,我辞职了,连叫你名字都不行啦?”

钟雪晴扑哧一笑:“我是说,你该叫我中文名吧?你只要一叫我Yuki,我就有一种还在上班的错觉,感觉你下句话就是告诉我哪个小朋友又尿裤子了。”

熊梦雪这才会过意:“那我叫你……雪晴?”

钟雪晴点头:“可以啊,我爸妈就是这么叫我的。那我也叫你梦雪。”

“好啊,”熊梦雪亲昵地搂着钟雪晴的手,“不过,我还是叫你晴儿吧,哈哈哈。”

“也行,我室友都是这么叫我的。”钟雪晴已经习以为常了。

熊梦雪清清嗓子,伸出靠近钟雪晴的一只手,做作道:“晴儿,哀家饿了,扶哀家去吃火锅。”

钟雪晴买账地扶着她,接茬说:“晴儿领命。老佛爷,您慢着点儿,别摔了。”

“你怎么像盼着我摔一样啊哈哈哈……”两个人一路欢声笑语地向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走去。

两人吃着火锅聊着天,空气中都是火锅热辣辣香喷喷的气味。蒸腾的热气扑在脸上,香辣的食物吃在嘴里,满满的幸福的滋味。

钟雪晴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对熊梦雪说:“你不知道,好几个小朋友问我们你去哪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就说,我变成仙女飞走了!”熊梦雪哈哈大笑。

钟雪晴边吃边说:“Wendy问我你去哪了,我想岔开话题,但这孩子太聪明了,没被我带跑。我只好说你搬家了。她问我你还回来吗,我说过几天就回来了,她才没问了,满心期待你回去。”

熊梦雪心中有一丝感动:“Wendy小可爱还想着我呀,也不枉我那么喜欢她。那Dora想我了吗?”

“没有。新来了一个美女老师,Dora很喜欢她,喂饭都要她喂。”钟雪晴实事求是地说。

熊梦雪撅着嘴地吃了一块软糯辣爽的土豆:“小没良心。不过也挺正常的,我都走了。”

“那你现在开始找工作了吗?”钟雪晴问。

熊梦雪回答:“这份工作把我伤到了,我要先休息一段时间。”

钟雪晴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色说:“那你别去和你男朋友同居啊。”

熊梦雪放下筷子,无语地笑着说:“我的好姐姐,你还想着这一茬呢。我没忘了你的千叮咛万嘱咐,放心,我就想宅在宿舍天天睡觉看小说,才不想同居呢。再说他要考研,也没空搭理我的。”

钟雪晴这才放下心来。没办法,大概是遗传,她外婆、她妈妈都是操心的命,她也是。

两人吃完火锅,又一起坐公交车回学校。熊梦雪下车前,钟雪晴把自己提了一路的熊梦雪放在幼儿园的物品还给她,两人道别。熊梦雪斩钉截铁道:“你放心啦,我不会抛弃你的。”

“去你的。”钟雪晴笑道,目送熊梦雪下车。

熊梦雪下车后,还不忘转身冲钟雪晴挥手再见。钟雪晴也挥手作别。

本来钟雪晴挺害怕和熊梦雪的友谊就此告终,但现在,她相信,她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生活终究要继续,而钟雪晴的班也得继续上。

新来的Vivian老师一来就被委以重任——和Ariel以及另一位年轻的主班老师一起设计圣诞节的环创,并且组织所有老师一起做环创。还有,她们三人还要负责集思广益,做出圣诞节的活动方案,交给园长审核并改进。Ariel还要在其他老师的帮助下负责圣诞物品的采买。当然,也不是说买就买的,必须把数量和用途先和园长核对,园长同意后,再进行下一步的采买。而钟雪晴负责圣诞海报的设计。

而钟雪晴由于还要和Cindy一起写公众号,所以暂时得已从设计环创和做圣诞活动方案中解脱出来。对,只是暂时而已。哪里有永久的解脱呢?

所以,孩子们离校之后,老师们就开始了各自的任务。

其他老师虽然没有布置具体的任务,但是也要负责提出个人的意见。于是,大会后面是小会,每个人的意见又不那么统一,一时陷入僵局。后来,还是Ariel说,干脆她们仨一人负责一项任务,分三条线展开,做完后,大家再提修改意见。大家同意了。

钟雪晴觉得也是,有时候吧,领导太多了也不好。多头领导就存在到底听谁的问题,领导之间意见不一、各自为政时,其他员工也不好做人。

所以加班在所难免。尤其是Ariel她们把圣诞节的环创设计出来之后,老师们就要齐心协力动手做环创了。

她们预备在幼儿园蓝色的主背景墙上贴上圣诞老人,以及漫天的雪花和多样的礼物。三位主要负责的老师负责制作圣诞老人图像,而其他老师则把皱纹纸成成大小不一的圆团,也就是雪花。钟雪晴帮着揉雪花,揉完雪花,要制作礼物,于是钟雪晴和其他老师再帮着在彩色卡纸上画出铃铛、花环、礼物盒、圣诞袜等图形。而等圣诞老人贴好后,雪花和礼物就可以上墙了。

大家齐心协力,钟雪晴负责撕透明胶,生活老师Lara负责用剪刀剪透明胶,另一位老师负责把透明胶首位相连、变成双面胶的样子,下一位老师负责把透明胶和要贴的纸粘起来,再递给往墙上贴的老师。总之,依旧是一条龙服务安排得明明白白。钟雪晴也不知道自己和流水线上的工人有什么区别。哦,可能还是有区别的,她的工资可能还没有工人的工资高。

孩子们走后,老师们就进行环创以及其他的准备工作,而孩子们在时,老师们依旧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为孩子们服务。

幼儿园每天上午都会有体育活动,先前园长和老师怕小班的孩子年纪太小、不受控制,做户外活动的话会有危险,所以一直做的室内的体育活动。而现在,孩子们对于上幼儿园已经基本上接受并慢慢开始享受了,所以园长也告诉小班老师们,可以带孩子出教室,进行户外活动了。

你看吧,就连三岁小孩都能体会到,哪怕是当初你再厌恶憎恨的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亲身体会后,都有可能变成一种享受。而从愤恨到喜欢的转变,离不开老师们的悉心照料和不懈付出。

主班老师Ariel带着孩子们开小火车,让孩子们后一个拉着前一个的衣摆,慢慢向教室外龟速移动。钟雪晴和新老师Vivian拿着活动器材——小车和球,而园长和行政老师Cindy也前来帮忙照顾孩子。毕竟这是小班小朋友的第一次户外活动,安全是重中之重。东东那次血的教训,小班的老师可一直铭记在心。

小朋友们第一次出幼儿园进行户外活动,一个个激动不已,不少小朋友嘴里开心地说个不停。冬日和煦的阳光洒在小朋友身上,整齐列队的小朋友像一群可爱的小鸭子,又像五颜六色的小蘑菇,让钟雪晴也不由心情明朗起来。

工作致郁,但这些小美好还是可以治愈人心的。

但美好却往往转瞬即逝。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霸王King一出幼儿园,就想撒野,他松开前面小朋友的衣摆,又想撒丫子乱跑,结果出师不利,被园长果敢地钳制住了。园长单独牵着他,寸步不离,告诉他,要是敢乱跑,以后的户外活动就再也没有他King的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小霸王King为了能出来玩,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暂时认栽,低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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