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秋玉树闻言顿时慌了神，他瞟了一眼已经两眼无光的永娘，颤颤道：“母亲，永娘没有犯错，没有理由写休书。”
老太太也顺势瞟了她一眼，一眼便知此人命不久矣，让大夫来也是无用，秋玉树他如此执着只不过是不忍放下曾对沈瑶的承诺罢了。
她冷哼了一声，道：“入府九年，未生一子，单凭这一点便可以把她休了，更何况明日府里大喜，岂能红白相冲？你难道想让二丫头刚嫁过去就受委屈？”
哪里是怕我受委屈？分明就是担心永娘的死冲走了吉利，惹得安王殿下不高兴，怕因此而牵连于秋府上下罢了。
写了休书，永娘便不是秋家的妾，她的死与活便和秋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秋玉露闻言含笑不语，这桩赐婚，府里就属老太太最开心了，她虽是个妇人，却极爱插手朝堂关系之事，据说当年为了给她儿子在朝中某个好的差事，费了不少的心思，后得知秋玉树被国公府嫡长女苏芯看上时，乐得恨不得立马倒贴着将儿子塞入她的怀里。
二人成婚后，秋玉树便在国公丈人的提点下顺利的成了尚书大人，此后老太太便对秋夫人鞍前马后，唯命是从，生怕哪里惹得她不开心了，影响到了秋玉树的仕途和秋家的荣华。zusu.org 茄子小说网
老太太是个偏心眼极重的女人，因为秋玉露是个庶女，且没有朝廷依靠，故而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漠，念在三皇子庇护的份上，她才偶尔对秋玉露关心几分，但都不过是在三皇子身前做做样子罢了。
秋玉露的身份地位和三皇子悬殊，众人皆知三皇子是不会迎娶秋玉露的，所以老太太对她给秋府的帮助不做指望，直到得知秋家庶女被赐婚给安王殿下时，心中便是欢喜不已，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她而言，安王殿下虽是个纨绔王爷，又体弱多病，但他从小寄养在皇后膝下，除了没有人脉权位，盛宠之势不输太子及其他皇子，秋家庶女嫁给她，值了。
秋玉露自然也知道，凭着老太太的性子永娘是入不得秋家陵园的，所以她全程安静且配合着做事，休妾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自己只需做好秋家乖女儿就好了。
老太太扭过头来，见秋玉露一脸沉默，便拉住秋玉露的小手，尽显祖母慈爱之态，心疼道：“二丫头，你说呢？”
永娘曾是沈瑶的婢女，是后来使了手段才爬上了姨娘的位置，但她归根结底还是秋玉露的半个娘家人，所以不管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老太太明面上的询问还是要有的，毕竟明日之后，秋玉露便是安王妃了。
秋玉露闻言不由得红了脸，她微微低下头，谦和道：“明日大婚，往小的来说是玉露的终生大喜，从大的方面来讲是秋府未来的仕途荣华，事关秋府，玉露全凭爹爹祖母做主。”
听了这番话，老太太的心便放了下来，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看他人一眼，直言道：“那就这么定了，写休书，然后把这个女人抬出去丢到破庙去！”
“母亲，不......”秋玉树怔怔地站在那里，瞪了秋玉露一眼，又慌张地看着老太太，想求情，却又不敢吱声，他看着老太太一脸严肃的模样，唯唯诺诺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桌上了笔墨已经备好，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张纸上，老太太见状起身，冷声命令道：“不想得罪皇室，就把她给休了！”
秋玉树闻言，依旧紧握着拳头，内心痛苦万分，她是沈瑶的婢女，养着她，让她做姨娘是自己对沈瑶最后的念想，把她休了，丢了，以后还能拿什么来回忆沈瑶？
老太太见秋玉树迟迟不肯动笔，声音不由得又严肃冷冽了几分，“一个将死之人，无儿无情分无功劳，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好好看看她的眼睛，早已没了神，绝对活不过今晚了，请大夫来无非是花钱请人对外宣告秋家红白事相撞，难道你想秋家在喜事之后，整个秋府为她一个婢女承担一切后果吗？”
......
此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明日的婚礼是皇上赐的，大意不得。
秋玉树僵持了会儿，见老太太凌厉之色未退，夫人和玉露又闭口不言，他痛苦地看了一眼含泪的永娘，只好拿起笔，咬着牙，却还是狠不下心来去动笔。
前生，逃婚被抓之后，他就是这种眼神，老太太厉声下令将秋玉露母女三人逐出家谱，秋玉树面露难色，不想做却又不敢和老太太抵抗，他杵在老太太身旁，听着永娘奉承式的教唆，闭上眼做了让秋玉露记恨至今的决定。
如今，秋玉露重生了，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报复的机会，永娘是她的第一步。
秋玉露默默地看着永娘，耳旁老太太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她知道秋玉树是拗不过老太太的，以他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性子，那张空白的宣纸上迟早会写满关于永娘的休书。
秋玉露微微笑着，她看着永娘那双眼睛随着那扬起的笔开始逐渐变得昏暗起来，那僵硬的身子开始变得松软，像极了前生看透一切，放弃一切的自己。
秋玉露看着放弃救赎的永娘，看着她含泪闭眼的模样，看着秋玉树落笔写字的模样，她的心瞬间释然了许多。
永娘，原来，前生今生，我和你，总得要死一个。
午后，永娘便在秋玉树的落笔之下死去了，随即她的尸体便被抬出了秋府，秋玉露坐在窗前，看着院里盛开的小雏菊，清澈的眸子里不由得闪出一丝轻松寒冷的笑意。
恍然间，她不由得想起马车里，永娘看着秋玉露纹丝不动的样子时，弱弱一句问话。
“二小姐，你就这么希望我死？”
秋玉露漠然应道：“命由天定，由不得我，而我只是不想在秋府看见你，永远。”
此话落下，永娘突然一声长笑，笑声落下后，她突然道：“好，我明白了，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带着休书去见主子去吧！”
那无望的笑声在秋玉露的耳旁回荡，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失笑着。
永娘这根心头刺已结，接下来，就该去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