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王思妤呻吟了一声，睫毛轻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张小乖那张放大了的笑脸。
“思妤姐姐，爸爸让我叫你起床吃午饭。”小乖松开捏住王思妤鼻子的小手笑眯眯地说道。
怪不得做了个溺水的梦的，这孩子就不会摇醒我吗？
王思妤拍拍额头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说道，小乖就从床上跳了下去，蹦蹦跳跳地朝房间外去了。
头天的上班夜一直睡不好，辗转反侧几个小时，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今后要去面对的事。兵哥说让时间去解决问题，可问题在于时间上自己好像没有多少。
传说中的莫老二，据说月底就要出狱了。可是她还没有想过如何去面对‘生父’不说，甚至连用什么样的态度回家都还没有想好。
好在兵哥在康居小区的房子买下来的时候有好好的装修，整体的设施都齐全，客房也自有一套被褥，于是怯入家门的王思妤便厚着脸皮多爬了几层楼上来对付了一夜。
走到客厅看了看挂钟，已然是过了晌午了。记得有睡意的时候天都微微放光了，原来不小心时间就溜走了那么多。有些心疼的感觉，这两年多一直打仗一般珍惜时间，这忽然松懈下来反倒不习惯了。
“去洗漱一下准备开饭吧，菜不如王老哥的手艺，好在能填饱肚子。”兵哥端着个菜慢慢地从厨房里走来招呼道。
兵哥身上的伤好了一多半了，一般的行动没问题，可要是跟往常一样活蹦乱跳还有些距离，换做以往，早就开始一般性的体能训练了，但小乖的千纸鹤也叠了一多半了，最后训练什么的还是放了下来，免得出了意外辜负了孩子的心意了。
王思妤见兵哥行动多少有些不便，感觉搭把手接了过来，小乖很懂事地跟在兵哥的身后，手里拿着三幅碗筷。
每次见到这对父女，王思妤就有很多感慨。思绪一夜后的此时再见到，让王思妤脑子里全是父亲王国庆对自己呵护的情形。一开始是自己还是‘王振’时的，再之后，是对‘王思妤’的……自己一夜未归，他们会担心我吗？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别担心，我跟王老哥说过你在我这里，没事。”兵哥坐下后笑道，他显然从她的表情看出了她的些许心思，“既然心里不舍得，那吃过饭就回家吧。”
王思妤摇了摇头，去洗漱去了。
等她坐到饭桌的时候，兵哥跟小乖才抄起筷子动手。
饭菜确实不如王国庆的手艺好，但看到小乖大口扒拉的样子就让人觉得份外香甜。王思妤知道，兵哥有好好告诫过小乖‘好好吃饭’，于是小乖便好好吃饭。更重要的是，这饭是跟家人一起吃的，尽管这个家的成员只有兵哥跟小乖两个人。
有些刺眼的温馨。王思妤看着这对父女，心里有种酸酸地感觉。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思妤，想了一晚上了，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虽然就在楼上不远，但王老哥他们看不到你还是会担忧的。”兵哥飞快地扒拉完一碗饭，空碗才放下，小乖就懂事的接过，替他盛起饭来。
王思妤默默地注视着小乖的动作，平素老爸在家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是这般做的呢。
咽下口中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嚼得没味道的饭，王思妤幽幽地说道：“我……我没敢去想。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这时间我可给不了。”兵哥随手将女儿盛好的饭接稳，“你得问你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弯弯道道那么多，好好的那么早出社会，难过了吧？”
“唔……”王思妤沉吟不语，跟在生死线上无数次挣扎的兵哥没法比，不同的人生经历，她还做不到像兵哥那般洒脱。
“不想回，那就在这里住几天吧。没事，我这也空得很，免得小乖也无聊。”
“有爸爸在，小乖才不会无聊呢！”小乖扬起头不满地说道。
兵哥拿着筷头一杵小乖的脑袋瓜：“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明明爸爸一直在说……”小乖撅起嘴巴嘟囔道。
兵哥就笑：“好，那先不说了。”
跟兵哥同桌吃饭绝对的让你速度快起来，那西里呼噜转眼间几碗饭下肚的样宛若气吞山河，你不吃快点人家早离座了，跟不上节奏啊。
饭后小乖很自觉地收拾起碗筷，兵哥摸出根香烟来舒舒服服地点上，脑袋一晃起身示意王思妤去了阳台。
“会好起来的。”兵哥靠着栏杆笑道，“你看我，苦也苦过、累也累过，伤过心受过罪，不也还是回来了吗？现在跟小乖过点平淡的生活，挺好。思妤，你也一样，回好起来的。”
“嗯！”
“不急回去也好，昨天晚上发了脾气，不好意思是应该的。”兵哥现身说法之下，看到她接受的表现，暗自点点头，“今天早上你三叔来了两回，知道你没睡多久都被我拦了回去。约好过完晌午他来找你，你顺便把他打发了吧。”
三叔？古为民？
王思妤有些疑惑。
……
宿醉最头疼，吴芳醒来的时候秋日的阳光已经将淡绿的窗帘映照得格外的透明。
鼻尖闻到的不是平素的气味，而是王思妤身上的味道。这让吴芳记忆回归时醒悟到这里是王思妤的房间。
身侧空空的，心上人一宿没回来，自己却躺在了她的床上，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呢。
抬手闻闻自己的内衣，还有一丝没有散尽的酒精气息，想洗个澡，但王思妤的衣服全都偏小没得换洗只得作罢。
于是便起床，穿好衣服，从地上捡了一块镜子的碎片对着整理了下衣冠，这才打开了房门。
不想刚打开门，就跟一个人的视线恰好对上：“啊！吓死我了。”吴芳连忙退后了两步。
王振放下刚要敲门的手臂：“刚想叫你起床吃东西，都是午后了。”
“……谢谢。”吴芳避开他的视线，“昨天晚上，打扰了。”
“都喝多了，我爸妈也才刚醒，也就我起来得早一些。”王振让开身子。
“思妤还没回来吗？”
“还没，在兵哥家躲着我们呢。按她的脾气，自己没想通是不会回家的。”
“嗯。”吴芳抿了抿嘴唇，“她会想通的，思妤那么聪明……”
“思妤的房间……吃过完给收拾一下吧，你留下来帮把手，可以吗？”王振挤出一丝笑容，“在着之前，赶紧去洗漱吃饭，动作快一点，她随时可能会回来的。”
吴芳便往外走，到王振身边时却忍不住小声问了句：“你就不怕引狼入室吗？毕竟……我可是你的情敌。”
“哎，你还真是。”王振苦笑摇头，“除了情敌，我们好歹也是朋友吧？再说了，只要思妤能够留下来，我觉得容忍你的存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吴芳神色复杂的看了他的眼睛一眼，从他的眼里她看到了认真：“……你比我豁达。或许，或许你比我更爱思妤。”
“那是肯定的。”
“那还真不客气。”吴芳轻飘飘地越过了他。
午饭过后，两人便开始收拾起王思妤的房间来。
头天晚上真的是喝多了，就算没有喝酒，恐怕也没人有心思来收拾这残局。这会子大家都略微冷静了下来，才发现这个房间被摧残成什么样子。
歪斜的书架被扶正，各种书本从各处收集起来，好好的归类重新码在了上面；地面的纸屑碎玻璃也好好地收作一堆，然后被王母小心地扫进垃圾桶去了；电脑桌却没怎么结实，被王思妤踹了一脚几乎散了架，显示器砸到了地上，却是彻底地坏掉了。最终的处理办法，则是王国庆摇了摇头，径自出门打算再买一个回来，顺便连梳妆台和门后的半身镜也好好的量了尺寸，大概是想一次性采购吧。
比起其他的同龄女孩，王思妤的房间实在是简单得很。床、书桌、电脑桌、衣柜，几乎就是房间里所有的事物了。零碎的东西还是有的，比如古泉赠送的手办，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收拾到最后也不过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后干脆搞起了大扫除，连床底下也被好好地翻出来清扫了一番。
“别哭了，你都流了半个小时的泪了，水做的吗？一点都不像你，我看了都难受得慌。”王振一边将厚厚的床垫搬上床，也不忘说道吴芳一句。
“像不像关你什么事？我就是这样，怎么啦？不行啊？”吴芳一边擦拭书桌底部，边抹了把眼泪，些许的灰尘便顺畅地挂到脸上去了。
王振撇撇嘴：“说都说不得了，大小姐没自己收拾过房间吧？不服气做你可以不做，去客厅安安静静地等思妤回来就可以了。反正我只是找个借口让你留下来一起等，看来我是多嘴了。你又没帮上什么忙，跟多余的没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有多娇气啊？”吴芳狠狠地说道，“你跟思妤是兄妹，她那么讨人喜欢，你怎么就那么让人讨厌啊？思妤昨天晚上一边砸东西一边说的话你忘记了吗？她说她要毁了‘王思妤’啊！呜……一个人连自己的讨厌的时候，最苦的还是她自己啊！你懂不懂啊你？”
王振动作一滞，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吴芳悲哀地续道：“我宁可思妤讨厌你，讨厌我，甚至是讨厌所有人，也不愿意她讨厌自己啊……”
“……那你哭吧，顺便把思妤那份也哭完。”王振撇过脸去。
那时，小妹说最没资格说她的就是我……我还能留你下来，因为你至少还可以去劝慰思妤几句。
我呢？被彻底否认掉的我，又该找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