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你……”夏枫听到这让人厌烦的调调,恨不能一剑砍了他,强撑笑脸道:“我等即将启程离京,赵王爷此时来访,所谓何事?”

挂在萧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瞥了一眼身旁太监。

那老太监惯会看主子眼色,直起腰杆,捏着嗓子道:“大帅啊,这陛下已经登基,您怎的还不改口?”

夏枫单手把玩剑柄,敷衍道:“噢,忘了。本帅出京前您还是赵王爷,就去了趟安山而已,不过几日功夫,没想到回来就变了天。还望陛下赎罪。”

她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硬是夹了些许嘲讽意味,最后一句敬语更是说得毫无诚意。

萧敬春风得意的脸色暗了暗,目光闪烁,言不由衷道:“夏卿,你也看到了,北贺大军直入江南,明显就是冲着朕来的,如此危急存亡之时。朕身边又无良将,大庆百年江山社稷,还是要靠你们夏家军呀。”

“陛下,西北境外的豺狼虎视眈眈,您是不是觉得他们离得远,要杀人也杀不到您跟前?”夏枫轻蔑一笑。

老太监见主子脸色不佳,狗仗人势喊道:“大帅,您这是什么话!”

夏枫冷眼看着面前所谓新皇变化快如翻书的脸色,压低声线:“还是说,各位贵人荣华富贵享惯了,没听说过八年前羌人攻破北贺赤云关屠了多少座城?”

“夏卿,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别忘了,你是大庆臣子!”萧敬被她噎得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一旦江南矢陷,我大庆百年根基将毁于一旦,你对得起夏家的丹书铁券吗?”

这话就相当不是人了,他自己前脚引狼入室,后脚还要怪别人不保家卫国。

夏枫不想在国公府正门前,当着一众西北将士与闲杂人等跟他吵吵,强忍脾气,耐住性子道:“陛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入内一叙?”

萧敬此来,明摆着不想让她走,说不定还打着让夏枫从西北调兵来替他巩固皇位的主意。

他在龙椅上坐了没几天,已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个真皇帝。

夏枫不可能留下,且不说西北随时可能出乱子。陆农卓的七万大军对上北贺,只要萧敬不搞幺蛾子,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反而夏枫留下,会让他处处受制。

进入正厅,萧敬一反常态地端起茶盏眯起眼,细细品味许久,气静神闲道:“怎么不见明忱贤侄?”

“他昨日在安山吹了风,今日晨起便有些不适,”夏枫摸不清他又打什么主意,“失礼之处,还望陛下勿怪。”

“我这侄儿自小就身子弱,西北一去,何止千里之遥。”萧敬摸摸胡子,三白眼泛出精光,“西北太冷了,气候恶劣。不如留他在盛京养养身子,正好我们叔侄二人也趁机好好相叙一番。”

这话忒不要脸,明摆着想要留人质。厅中气氛瞬间冷下来,静得落针可闻。夏枫没搭腔,只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直到急得侍立一旁的千珊差点忍不住开骂,她才慢腾腾道:“我与宁王殿下婚期已定,让他久留京城怕是不妥,耽误了吉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敬言笑晏晏:“什么婚期?朕怎么没见过赐婚的圣旨。先帝驾崩不到一年,宁王孝期未出,成什么亲?夏卿,朕知道你素来不拘小节,但也不能这么自作主张吧?”

“陛下口谕,允准我与宁王先行完婚,不必谨守规矩。”夏枫斜他一眼,“宁王此乃尊兄长之命,并非自作主张。”

“萧明晖不过是王氏手中一个傀儡罢了,他也配称孤道寡?”萧敬不屑道,“等这次的风波过去了,朕亲自为你们主婚,让宁王光明正大地迎娶你为正妃,如何?”

“萧敬,你最好别给脸不要脸,穿上龙袍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宁王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人,还用得着你赐?”

夏枫沉下脸,‘哗’一声,利剑出鞘直指上位的萧敬,冷冷道:“我今日便要带他走,你拦得住吗?”

“你!”萧敬胸膛上下起伏,猛然站起来,剧烈喘息几次,“你……你什么意思?夏枫!你是要造反吗?”

“造反,”夏枫嗤笑,“你也配?”

“大胆!”老太监不要命也得表个忠心,抓住时机上前一步,“放……放下兵器。来人,救……”

结果‘驾’字没喊出来,就被千珊一脚踹开。

萧敬哆嗦一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茶盏摔到地上,溅落满地碎瓷片。

厅内的声响招来了院子里值守的侍卫,大批人马手执长缨枪指向夏枫。

“萧敬,明人不说暗话,江南之患确实棘手,但眼下有陆农卓在,一时半会打不进来。你别搞幺蛾子拖后腿,看好你军中的北贺细作,还能安稳过你的皇帝瘾。”

夏枫看都不看眼前的利刃一眼:“但你若是不知好歹,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来人。”萧敬手指颤抖,嘶喊道,“给我拿下!”

厅内的侍卫还未来得及动作,院外的夏家军已利刃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正厅。一时间两方对峙,僵持不下。

千珊抽出腰间软剑,正抵萧敬咽喉,杏眼扫视周边,喝道:“让你的狗滚出去!”

萧敬吓得站立不稳,勉强扶着桌子看向夏枫,那张美艳英气的脸上杀机毕现,让人不敢直视。

正僵持间,厅外传来清朗的声音:“皇叔,阿枫,如今国难当头,豺狼环伺,你们二位如若先起了内讧,岂不是正合敌人的意?”

萧明忱身穿浅色棉袍,裹着披风走进正厅,话音虚浮,脸上带着病态的绯红。并非夏枫瞎扯,他确实病了,从昨天夜里一直低烧,至今未退。

“都出去吧,守住府门即可。”夏枫转头吩咐一声,看向吓成秃毛鸡的萧敬,“千珊,把剑拿来出去,你毛手毛脚惯了,开玩笑也要有分寸,伤了陛下可不好。”

脖子上的软剑终于挪开,萧敬眼神惊恐,颌骨不受控制地上下开合抖动,几番挣扎后摆摆手:“你们也退下,朕单独跟夏卿和明忱聊聊。”

“这些日子太忙,皇叔登临帝位,还未来得及向您贺喜,”萧明忱拱手作揖,轻笑道,“侄儿本想着,到时候请您做个主婚人,如今看来,反倒该请您赐婚了。”

萧敬看着这个便宜侄子,目光阴晦阴沉。盛京那些个不服他的贵族世家们,打出的反对名号就是他非世祖一脉,血统不纯。

在他们心中,萧明忱才是大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你身体不适,不必拘泥于虚礼。”萧敬硬往脸上扒拉出几分慈祥,语重心长:“明忱呀,你跟着夏卿去西北做什么?天寒地冻不说,你还要吃药,不如京中舒适方便。”

“侄儿答应过阿枫,今后她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萧明忱微皱着眉,沉思许久,认真道:“侄儿自幼生长在盛京,终日惶恐,从未有过一日心安。西北虽苦寒,却自有其引人入胜之处,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夏枫正低头喝茶,闻言借着手臂遮挡偷偷笑了。

宁王殿下脸皮薄又守礼,成日遮遮掩掩,没说过一句热乎话。她总觉得自己是一头热,未曾想到,这人说起情话来竟一套一套的。

萧敬怕宁王怀有夺位之心,想把人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顺便牵制夏枫。

没想到他出口就是这么惊世骇俗,一时愣了,不可思议道:“你堂堂亲王,自古男婚女嫁,跟着她去西北算怎么回事?”

“皇叔,有夏家军在,西北一线的安稳您大可放心。北贺驱兵深入,必然供给不足,江南有陆候英勇善战,您可传信青州留守,截断其后续补给,眼前乱局可迎刃而解。”

萧明忱忽然跪了下去,沉声道:“中兴大庆,不过是时间问题。侄儿无用,今生别无所求,只愿与心上人一生厮守,还往您成全。”

“明忱,这……”萧敬被恭维得一时上头,硬是没找到词,忙上前扶起他,“你先起来,我也是担心你啊,这西北那么远,你又人生地不熟,我是怕……”

他欲言又止地转头看了眼一旁喝茶的夏枫,把夏枫看得发怵。

什么意思?担心她会亏待宁王?

夏枫恍然觉得天大一口锅从天上砸下来,砸得心肝疼。

“这样吧,”萧敬犹豫道,“朕也拦不住你,你想去西北就去吧。你也到成年开府的年纪了,朕先给你们赐婚,等腾出手来,让他们给你把王府修在怀远。如何?”

“多谢皇叔。”萧明忱闻言又要跪,萧敬一看夏枫脸色不敢再让他跪下去,急忙伸手扶住。

夏枫整整铠甲站起来,走到萧明忱身边,拱手道:“陛下,西北随时生变,我们该启程了,不然耽误了战事可得不偿失了。”

她说完拉住萧明忱手臂,补充道:“我与宁王殿下在怀远等您赐婚的圣旨。”

送走了萧敬这尊瘟神,重新集结清点,准备出发。

府门口,夏枫心里仿佛装了一群小猫到处乱窜,按耐不住凑到马车旁,小声道:“你方才一番话,可否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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