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画像

容越并未注意到裴彻隐晦的表情,他深锁着眉,观察裴彻的眉目,那眼形半似桃花半似凤眸,带着天生的疏冷,越看越与惊蛰相似。

容越一身的纨绔名声,但他从来不去勾栏院,只爱往戏楼里面钻,从小听遍了戏文里的爱恨情仇,看遍了各种悱恻缠绵,怪诞离奇的故事,眼下发愣盯着裴彻,他已经生出了无数的猜想,并为之自动补充了阴差阳错的前因后果。

连一旁的谭随文,都察觉出容越表情有些不对劲儿,见他这般痴痴地望着裴彻,心下也不由天马行空地乱猜。

他上前拽了拽容越的袖子,小公子回过神来,有些尬尴,便朝二人拱拱手以示告辞,而后绕开二人离开了。

裴彻上前同守在外面的护卫交谈,劳他进去通报,那护卫却道:“长公主今日谁都不见。”

他再要上前,却被一旁的谭随文拉住了,“晚些在来吧。”

裴彻蹙眉不语,脸色十分得不好,最后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谭随文瞧着他这般受伤的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一边陪着他往回走,一边道:“你又是何必?”

裴彻抬头望着天边飘渺的云层,目光闪烁,喃道:“她为什么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谭随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其实真的很想告诉裴彻,平洲长公主实非良配,劝他干脆放弃,可眼前的人,分明已经牵挂上了,他哪里好意思说人家心上人的坏话。

于是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或许,她原本已经不生你的气了,等着你同她解释,但你今日,又为了卫姑娘顶撞了她。”

裴彻皱着眉没说话,心事重重地与谭随文一道离去了。

营帐之内,只剩下顾璟浔惊蛰与顾政三人,顾政坐在圈椅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惊蛰,结果就见他那好妹妹,搂着人凑到青年耳边,甜笑地同他说着什么。

顾政刻意咳嗽了两声,顾璟浔便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他,“皇兄你怎么还没走?”

顾政:“……”

他起身,轻轻抖了一下袖子,又扫了惊蛰一眼,才抬步出了营帐。

人一走,顾璟浔彻底放飞自我,黏在惊蛰身上,让他抱自己回了屏风后的软榻上。

姑娘搂着他的脖子,不住蹭着他的下颌,惊蛰被她闹得浑身僵硬,便捧住她乱动的脑袋,低下头去亲她。

等亲得她没力气再胡闹,才将人放开。

顾璟浔有气无力地勾着他的腰带,倚在床榻间,眼眸水浸盈盈,“蛰哥哥,我送你的腰带,你到底放哪了?”

惊蛰怔了一下,无言地看着她。

她怎么到现在,还没忘记这事儿?

见他还是不肯说话,顾璟浔便松开手,一脸恍然大悟后的悲伤表情,“我知道了,你把它扔了是不是!?”

惊蛰:“……” m..coma

“没扔。”他低声说。

榻上的姑娘却不依不饶,脾气说来就来,“你肯定是扔了,不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是你弄坏了,我也不会怪你啊!”

惊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神色无奈,“没弄坏,也没扔。”

顾璟浔这会儿成心要跟他别扭,便挥开他的手,躺在榻上背对着他,气鼓鼓地一句话也不说了。

惊蛰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难哄,见她不理人,便过去将她捞到怀里抱着,半晌,才磕巴道:“你……真想知道?”

顾璟浔点头如捣蒜,惊蛰目光微澜,轻咬着舌尖指了一下自己的腰。

顾璟浔低头去看,青年腰上系的是一节靛蓝色的腰带,根本不是她送得那一条,她抬头正要再发作,忽然又灵光一现,按着惊蛰翻身将他压在床榻上,整个人跪坐在他身上,伸手去解他的腰封。

惊蛰忙擒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来。

顾璟浔挥开他的手,理直气壮道:“我不亲眼看看,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坏掉。”

这话配上这样的动作,实在太引人遐想,惊蛰咬紧牙关,屏着呼吸说不出话来。

顾璟浔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那腰封解了下来,伸手便扒开他的上衣。

入眼尽是些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肌理间,杂乱可怖,那劲瘦的腰间,露出一截绣着桔梗花的玄带,顾璟浔明显抖了一下。

惊蛰察觉她的目光,眼底微怔,忙伸手将衣服拢好,挡住身上嶙峋的疤痕。

他唇抿得有些发白,那些早就愈合没有的知觉的伤口,此刻竟好像隐隐作痛,刺凉的疼扎进胸膛,给那心头又添一处伤。

若不是常闾过去起过要他靠媚杀完成任务的心思,怕是这张脸,也早就疤痕遍布,面目全非了。

惊蛰从前没有在意过这些东西,他满手血腥收割人命,是世人眼中的狰狞恶鬼,皮相毁掉,也不过恰好表里如一。

可如今看着顾璟浔眼神,惊蛰忍不住攥紧双手。

她是不是,被他吓到了?

顾璟浔发愣自然不是被惊蛰身上的伤疤吓到了,毕竟她附在刀上早就看了没遍,她是被惊蛰绑着玄带的腰,给涩到了。

蛰哥哥这副样子,实在太让人想禽兽了,偏偏顾璟浔馋人家身子不是一天两天,眼下人乱着衣服,还将她亲手绣的腰带,贴身系着,顾璟浔整个人都忍不住荡漾起来。

她抖着手再要掀惊蛰的衣服,却发现身下的青年紧紧攥着衣领不让她扯,还压着嗓子道:“别看了。”

顾璟浔觉得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儿,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青年神情晦涩,眼皮微垂,偏着头不愿与她对视。

顾璟浔一下好似明白了什么,呆住片刻,她立马趴到惊蛰身上,胡搅蛮缠道:“我要看嘛,再给我看一眼。”

惊蛰抖了一下眼睫,伸手抱住她,“我身上有疤,别看了。”

“有疤怎么了,多爷们儿啊。”顾璟浔央求着他,“再给我看看嘛。”

惊蛰错愕一瞬,偏过头看她,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无意识松开,顾璟浔便趁此机会,又将他的上衣给扒开了。

姑娘退后坐在他的大腿上,俯下身子,在那腰带绣着桔梗花的地方,吻了一下。

惊蛰躺在榻间,垂目看清她的动作,血液凝固了一瞬,又突然沸腾冲上头脑。

一张脸涨得通红,呼吸岔得乱不可言,他慌忙起身将顾璟浔推开,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顾璟浔被他按着肩膀推到软榻里侧,看着他颤着唇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噗呲笑出声。

怕蛰哥哥会再次被她吓跑掉,顾璟浔直接搂着他一起躺倒软榻上,拉着被子盖到两人肩膀处,钻到他怀里,不等他说话,便闭上眼睛道:“好困啊,我睡会儿。”

惊蛰:“……”

他盯着怀里的姑娘,头皮发麻的余韵一直没能褪去,心绪茫茫,双眼发昏。

她刚才趴在他身上,亲的位置若是再往下一点儿……

惊蛰忙掐掉脑子那些可耻的念头,虚虚搂着她,紧紧地闭上眼睛,耳后脖颈也染了薄红一片。

两人香香甜甜睡了一觉,外面却早已翻了天。

长公主殿下从马上摔下来受伤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顾政大发雷霆,下令彻查,秋狝也被迫暂停。

等顾璟浔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她翻了身,没有搂到想搂的人,忙下了榻绕过屏风。

青年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映着灯烛,用小刀雕刻着什么。

顾璟浔走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身上一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蛰哥哥,你刻的这是什么啊?”

惊蛰放下手中的东西,直起腰来,“暗器。”无广告网am~w~w.

顾璟浔一转身体坐到他腿上,边勾着他散在肩头的头发,边问:“给我的吗?”

青年点点头,一手揽着她,一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抱着人回了屏风后面的软榻上。

顾璟浔往后挪着,又道:“你雕个簪子,雕个手镯送给我都行,做暗器干嘛?”

惊蛰没说话,将她放到榻上,拿着边上的罗袜,蹲跪在踏脚给她套好。

顾璟浔便将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你武功那么好,有你在我身边,我哪用得着带暗器?”

青年依旧沉默,顾璟浔瞧他好像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将穿好袜子的脚收回榻上,“暗器就暗器吧,不过你得雕得好看点儿,最好要带花纹的那种,你要是不知道刻什么纹路,就来问我,我会画很多样式。”

惊蛰听了她的话,看着她一副小姑娘爱美的样子,禁不住站起身揉了揉她的长发,“好。”

顾璟浔便又笑开了,跪坐起来拉着他的手,双目似盛了繁星,“蛰哥哥,我送你的腰带,你有没有看见内侧绣了什么?”

惊蛰瞬间耳热,闷闷“嗯”了一下。

他自然是看见了,她在那里侧,绣了一个小小的“浔”字。

顾璟浔咧开嘴,嘿嘿笑起来。

她倒是想不到,蛰哥哥原来是这么闷骚的,说实话她一想到她绣的那个“浔”字整日跟惊蛰的腰腹严丝合缝的贴着,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惊蛰被她笑得受不住,那多系了一层腰带的腰,这回儿好似隐隐发着热,于是他搂着人,堵上了她的嘴,用的是自己的嘴。

姑娘很快被他亲得软下身体,搂着他喘着气儿问:“蛰哥哥,你还困不困?”

惊蛰摇摇头,顾璟浔便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那咱们,找点事做吧。”

惊蛰呼吸一僵,根本不敢问她要做什么事。

姑娘下了榻,拉着他绕回屏风前,按着他坐在椅子上,而后从架子上掏出纸笔,坐到了他对面。

她一边展开宣纸,一边道:“你坐好,我给你画幅画。”

惊蛰愣着坐在那里,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她还以为,她要做的是……

他心里又开始唾弃自己,丝毫不知道,顾璟浔就是故意说这种话引他误会的。

惊蛰见她明显起了作画的兴致,连墨都研好了,便坐在那里,端端正正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当个木头人。

坐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顾璟浔根本没有怎么看他,只是偶尔才会抬一下头。

惊蛰觉得有些不对,便将目光投向那桌上的宣纸,可惜顾璟浔用手肘挡着,这个角度他实在看不见。

顾璟浔趴在灯下,嘴角勾着笑,拿着笔一丝不苟地在宣纸上描摹着。

许久,她终于搁了笔,轻轻在宣纸上吹了几下,然后拿起来,摸着下巴一脸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惊蛰心下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便站起身来,想要看她到底画了什么。

顾璟浔及时转过身,挡住他的视线。

身后的青年拉住她的胳膊,“你画了什么?”

“不告诉你。”顾璟浔嬉笑着挣开他的手,往屏风后而去。

青年立刻追上来,一手从背后搂住她,一手拽着她的手腕翻转,侧着头去看那纸上的画像。

顾璟浔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手脚并用地开始挣扎,“你放开我,你怎么能仗着力气大欺负人!”

惊蛰松开她,却也看见了那宣纸上画的东西。

顾璟浔得了自由,立刻跑到软榻上,护住自己手里的画像。

那屏风旁的青年,脸色青黑,实在算不上好看,羞恼得耳热眼烧,可他对着顾璟浔,偏也生不出气来,便走到软榻旁,用低得几乎辨不清的声音道:“把它烧了。”

“我不要,这可是我一笔一划辛辛苦苦画出来的。”

惊蛰下颌紧绷,抓着她的手腕过去抢,姑娘忽然哇得一声哭出来,“你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惊蛰被她这一声给震得脑子发懵,下意识松开她,卡壳半天,他才忍不住道:“我没有……欺负人,你画那样的画,我……”

他似乎实在难以启齿,憋得脸都红了。

顾璟浔便止了哭声,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我保证把它藏好,就我一个人能看到,你就让我留着吧。”

惊蛰做了一个深呼吸,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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