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我做了什么?

止剑宗的弟子撤去, 此地只剩了佛宗的和尚们,另还有个已经开启了的铜人阵。

几个光头的和尚面面相觑。

年朝夕他们在水的光头中格外突出。

有和尚看了看他们,迟疑道:“那……几位施主便, 我们离开?”

话音刚落, 个白衣僧人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 无悲无喜的脸上,双眼睛极为幽深。

年朝夕那刻险以为是佛子来了。

然而他抬眼时年朝夕却又穆然反应来,这不是佛子,而是净妄。

没了属于净妄的嬉皮笑脸, 当拿出属于长老的威严时,面前的人和佛子极为相似。

他扫视圈, 淡淡道:“擅开启铜人阵还想这么走?”

众僧浑身僵。

有和尚转头看到净妄的脸,意识道:“佛……”

喊到半,那和尚又猛然住嘴。

虽然长着同张脸,但眼前的这个不是佛子。

于是已经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转了个弯,那人低道:“长老。”

佛宗有张模样的脸,个是万众瞩目的佛子,个是常年不在宗门也常年被人忽视的长老。

净妄随意的应了,对他刚刚的失口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已经习惯了被人错认般。

年朝夕莫名觉得不适。

明明是母同胞的双生子, 为什么个能在上的做佛子, 另个只能让人联想起另个人呢?

何其不公呢?

净妄熟悉的脸上是所有人都不熟悉的锋利冷淡。

他沉道:“没有命令擅开启铜人阵,每人罚半年月俸,持戒堂领戒棍百, 另……”

话没说完,他却突然顿住,视线落在众人身后, 流『露』出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年朝夕觉得奇怪,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去。

众人身后,佛子身白『色』僧衣,持着佛珠,无悲无喜的看着他们。

阵微微冷风吹,白衣摇曳之间,年朝夕穆然发现此刻的佛子脸上的神情和净妄有多相似。

往常,哪怕是长着同张脸,年朝夕也从来不会觉得他们相似。

但是此刻,如出辙的面容,如出辙的幽深又漠然的神情,年朝夕恍然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面对面,像是同样个人隔着面镜子在对视。

留在这里的和尚也都看了来,见状纷纷道:“佛子。”

这次他们没认错人。

他们会误把净妄认成佛子,但却不会把佛子人成其他人。

所有僧人都对佛子分亲近信赖,远胜于对其他人。

净妄看了佛子片刻,突然轻笑了:“你来得挺快的。”

往日里地位崇的佛子这时候却向净妄行了礼,叫道:“师兄。”

他解释道:“听闻山门前出了,来了。”

净妄甩了甩手,道:“既然你来了,那他们我不管了,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佛子却摇头道:“师兄执掌持戒堂,师兄既然在,本应由师兄处置才对。”

相对于他在上的身份,他如今的这番话可谓是谦卑到了极致。

但净妄却不怎么想买账,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径直道:“如此,那我们便走了,佛子在这里慢慢处置。”

说着他朝年朝夕他们使了个眼『色』。

年朝夕这次给他面子,几个人跟在他身后默契致的离开。

走了没几步,她听见佛子在背后缓缓道:“大雨刚停,寒意已至,还请兄长保重身体。”

他当着净妄的面叫他兄长,净妄脚步都没顿,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般。

年朝夕没忍住好奇,回头看了眼。

她回头时,正看到他和净妄及其相似的侧脸上片漠然冷淡,平静地对面前正望着他的佛宗弟子说:“擅开启铜人阵,与友宗弟子冲勇斗狠,你们的应处罚按照长老所说的来,另加半个月的禁足,去持戒堂领罚吧。”

众弟子惭愧道:“是。”

用得居然还是才净妄说出来的处罚。

年朝夕略微有惊讶。

然而刻,佛子却突然回头来,那幽沉的视线径直落在了年朝夕身上。

年朝夕被这眼看得脊背发凉,明明应该是宽厚慈悲的佛子,她却觉得己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了般。

刻,年朝夕的视线突然被遮盖,雁危行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拉到了他身边。

他直接捧着她的脸让她转回了头,淡淡道:“兮兮,好好走路,不要左顾右盼的。”

摆脱了那冷血动物般的视线,年朝夕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没有再回头,雁危行以保护般的姿态半揽着她,她拽着雁危行的衣袖没松手。

走出很远,年朝夕突然冷不丁地说:“你才为‘长老’出现的时候,我差点儿也以为是佛子来了。”

净妄闻言也没什么反应,随意的应的,道:“师兄也这么说,说我正经来的时候和佛子很像,他们觉得我可能是在无意识的模仿他,毕竟当长老不能太嬉皮笑脸,我可能意识拿他当模板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年朝夕却突然冷不丁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己在模仿他,而不是他在模仿你呢?”

净妄脚步猛然顿住,几乎是意识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年朝夕越想越觉得己说得有道理。

她条理清晰道:“算当佛子,你们个人之间也是你当的那个佛子,他才是后来者。幼生活在凡间,突然被接上山,还被告己也是佛子,你觉得他会不会意识地模仿身边那个梦被他第时间看到的、现成的佛子呢?”

她说着,笃道:“我觉得你以为的相似根本不是你在无意识模仿他,而是他从开始在模仿你!”

净妄身上有种截然不同的特质。

种是人『性』,嬉笑怒骂由随心,无拘无束;而另种便是佛『性』,通透万物悲天悯人,大道无情。

现在的净妄人『性』越来越浓厚,几乎不像是个和尚。

当他偶尔流『露』出佛『性』来时,便显得与佛子这么像。

但年朝夕却莫名觉得,不是他与佛子像,而是佛子在最初的时候,把这份佛『性』学到了己身上。

到了现在,几百年的潜移默,所有人都觉得佛子天生是这样。

净妄微微张大嘴巴,神情怔愣愕然,像是从来没想这个可能『性』般。

片刻之后他反应了来,突然笑:“也是,我说,我怎么可能会去模仿其他人。”

……

行人在外面折腾了整天,回到落脚的地时,天都快暗了。

年朝夕说完那番话后,净妄路沉默,回到己的禅院才终于回神来。

他恍然笑了,拍了拍己的光脑袋,对年朝夕他们说:“我都差点儿忘了,接灵礼将近,大城这几天都有灯会,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看灯会吗?今天是灯会第天,应该会很热闹。”

魇儿光听着有了兴致,但去看年朝夕时,却发现她格外困倦般『揉』着眼睛。

雁危行正低问她:“兮兮,怎么了,很困吗?”

年朝夕确实很困,她困得连刚刚净妄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有点儿困了。”她含糊不清地说。

说完,她用力『揉』着眼睛,边抵挡着那突如其来的困意,边『摸』索着往己房间走去,语气含糊道:“我不行了,太困了,你们己去玩吧。”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推开了房门,步走到了榻前,合衣倒在了榻上,甚至连门都没有关。

只几个呼吸间,绵长的呼吸响起。

其他几个人仍没有反应来。

直到雁危行突然沉了脸『色』,大踏步走了去,半蹲在年朝夕榻前。

他去『摸』他鼻息,又去『摸』她脉搏。

魇儿也终于反应了来,面『色』大变,匆忙走了进去,语气急促道:“怎么样!”

雁危行不语,神『色』沉思。

见他不说话,魇儿当即像发火,却又顾及着家姑娘还在。

难得正经脸『色』的净妄从旁挤了来,也顾不得面对雁危行时的怂意了,直接将他往旁推了推,伸手把脉。

魇儿紧张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净妄松了口气,道:“没大碍,不是昏『迷』,脉象正常,只是睡着了。”

魇儿尤有怀疑:“真的?”

净妄快气笑了:“雁危行当年身染魔毒都是我力压制他才没入魔,我虽是个和尚,但论医道不比那什么医仙差多少。”

魇儿听着,也跟着松了口气,但随即又道:“那雁道君怎么……”

净妄也看了去。

雁危行这时候才说:“是睡着了没错。”

魇儿这时候才彻底放心来,都顾不得埋怨雁危行说话大喘气。

但她又困『惑』道:“刚才姑娘精神还很好,这会儿功夫怎么突然这么困?”

此刻他们三个人都在她房间里,说话的音都算不上,但以年朝夕的警惕『性』,居然到现在都没醒。

净妄沉『吟』片刻,突然说:“这或许……只能是因为你家姑娘刚复生的缘故了。”

他斟酌道:“刚复生,神魂不稳,累及身体,确实也容易困倦,但这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了。”

说这话的时候,个人都看向了雁危行。

雁危行突然问:“兮兮是我复生的,对吗?”

个人没料到他会直接问出来,时间都沉默了来。

雁危行没有在意他们的沉默,顾道:“我失忆那天,是兮兮复生的当夜,我昏『迷』在兮兮的墓碑前,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个人是兮兮。”

净妄和魇儿对视了眼。

最终净妄低说:“我大概百年前曾见你面,那时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修真界,你说等你把城主找回来。”

“我那时觉得你在搪塞我,如今看来……”

他低头嘲般的笑了笑。

“我明白了。”雁危行说。

净妄还没来得及问他明白了什么,他突然站起身,说:“你们都出去吧,今夜我守着兮兮。”

净妄和魇儿对视了眼,不约而同的走了出去。

这次,连最讨厌家姑娘和雁危行接触的魇儿都没说出反驳的理由。

雁危行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坐在年朝夕榻前,握住了她垂在榻边的手。

柔软,微凉。

也像月光。

……

年朝夕昏昏沉沉,倦意阵阵袭来。

她鼻端闻到了股浓重刺鼻的燃香味。

她觉得这股味道莫名熟悉,又不太舒服,意识地想睁眼告诉魇儿以后不要在她房间里点味道这么厚重的燃香。

但又困得睁不开眼。

昏昏沉沉的不道睡了多久,她渐渐习惯这股味道了。

意识朦胧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钟,沉闷厚重。

是佛塔上的钟被敲响了吗?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整个灵魂仿佛被谁拽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仿佛从处掉了去,不住的往掉。

年朝夕难受极了,挣扎着想要睁开眼。

这时又是钟响起。

年朝夕终于有了种落在实处的感觉。

灵魂仿佛受到了挤压,被硬生生塞进了狭的盒子里,挤压到窒息。

她到现在都有种己是在做梦般的感觉,因为那朦胧的意识始终不太清晰。

不这次做的是个噩梦。

年朝夕忍受着灵魂的挤压感,睁开了眼睛。

视野像是被蒙了层东西般,分有限,且看不清晰。

她像是在个狭拥挤的卧房里,正坐在房间唯的椅子上。

骨节僵硬,转动困难。

这感觉似曾相识。

不这次,她居然是能动的。

年朝夕忍受着僵硬,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看了看。

好像是个什么客栈的卧房,狭拥挤。

她的不远处放着炉燃香。

年朝夕鼻子微动,发现这燃香是才让己觉得刺鼻的东西。

她意识地走了去,想把这燃香灭掉。

然而她撑着僵硬的骨节刚艰难的走到了那燃香边,还没来得及伸手打翻香炉,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

年朝夕阵慌『乱』,莫名不想让别人看到己。

快走快走快走!快离开!

或许是她的意愿太强烈,又是阵灵魂的拉扯感,她像是突然之间被谁拽走了,只留了具空『荡』『荡』的躯壳留在原地。

没有灵魂的支撑,人偶保持着站在香炉边微微伸出手的姿势。

刻失去支撑的人偶轰然倒地。

门外的脚步顿,突然快速奔跑了起来。

房门被猛然推开,昏暗的烛火,进来的人面『色』可怕。

被白绫遮掩的视线触及到倒在地上的人偶,来人瞳孔偶然紧缩。

他快步走去,珍惜的扶起地上的人偶。

无无觉的人偶任人摆布。

他轻柔的将人偶扶到了椅子上,面『色』却极其可怕。

嘶哑的音含着暴怒,道:“是谁,动了我的东西。”

是谁绕他的结界,动了他的人偶?

……

年朝夕猛然从榻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杯水突然被递到她面前,还有人轻柔的拍着她的背。

年朝夕接水,意识地喝了口,心有余悸地说了“谢谢”。

然后她突然觉得不对,整个人顿住。

当然不对!怎么会有人大半夜的出现在己房间!

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

刻,他听见了登徒子雁危行的音。

他说:“不客气,慢点儿喝。”

年朝夕:“……”

她僵硬的扭头看。

雁危行正坐在她榻边,只手还抓着她的手。

年朝夕死死盯着那只手。

登徒子实锤了。

这登徒子还本正经地问她:“兮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年朝夕僵硬道:“没有。”

只不是感觉己做了个噩梦,没想到醒来现实更噩梦。

然后她突然反应了来,面『色』沉把雁危行推了出去,大道:“你不要以为咱们个熟我不觉得你是登徒子了!”

雁危行:???

他『迷』茫道:“我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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