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死寂, 只有那被生生砸在山门前的修士的惨叫声响起。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雁危行持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血『色』的剑身指向挡在那修士面前的青衣人。
他面『色』大变，失声道：“是你！”
雁危行并不认识面前的人, 他也不觉得自己失忆之前会与这种和折辱兮兮的人为伍的人认识。
于是他便直接道：“让开！”
说话的时候, 他眼角余光看到了正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他的年朝夕, 心中忍不住一阵刺痛。
她听到了，刚刚那折辱的话，她一定听到了。
雁危行的眸『色』更冷了来。
他面前的青衣人面『色』几经变化，最后冷笑道：“雁危行！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但这可不是在月城的时候，没人护着你, 你想当着我的面我的弟子做什么！”
雁危行闻言稍有兴趣一般抬了抬眼：“你是他师尊？”
青衣人冷笑：“是又如何？”
雁危行：“那你也该死。”
说完他毫无预兆的提剑刺了过，连给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青衣人手忙脚『乱』的仓促应，却根本不是雁危行的手。
那青衣人被打的节节败退，年朝夕紧皱的眉头这才渐渐松开，忍不住低声问道：“魇儿，这人是谁？你认得吗？”
提了月城，又认得雁危行，但若是熟人的话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魇儿走到她身边, 冷笑道：“姑娘还记得两百年前月城的书院演武吗？”
年朝夕：“演武怎么了？”
魇儿嘴角的笑容变得嘲讽了起来：“姑娘报那天, 正遇上沈退带着邬妍书院冒充战神之女, 那个围绕在邬妍身边大吹特吹她战神之女的身份的拥趸之中，就有这青衣人一个。”
年朝夕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人会认识雁危行。
书院那天，不正是净妄先当面嘲讽了邬妍一行人, 后又有雁危行武力震慑所有人嘛。
估计那天雁危行给他留的心理阴影不小，要不然也不可能过了两百多年了都能把他认得这么清。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在。
那就怪不得她记不得这个人了，她怎么可能会特意记一个整天围在邬妍身边的拥趸。
年朝夕看了看那在雁危行手毫无招架之力的青衣人, 又看了看被砸在山门上被同门搀扶着想要爬起来的修士，面容不禁也微妙了起来。
两百年前当师尊的是邬妍的拥趸，邬妍这样的人奉若神女。
两百年后当徒弟的是“小战神”黑粉，着一个都没过的人黑的有鼻子有眼有声有『色』。
这难不就是家学渊源？
年朝夕的神情逐渐微妙，魇儿在一旁偷偷注意着自家姑娘，她并没有『露』出什么难过的神情，这才在心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重新落在那青衣人身上，眸『色』逐渐变冷。
其他人或许还没什么觉，只当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冲突，想拦又『插』不进手。
但魇儿不会看不出来，雁危行是真的了杀手的。
但她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没有告诉自家姑娘的是，这人是邬妍的拥趸不假，但在此之前，他的父亲曾是月城的旧臣。
在战神大人为姑娘选未婚夫的那段时间，那个旧臣为自己的儿子提过亲。
他带自己的儿子来战神大人时，正遇上姑娘跑来找战神大人，得知他的目的之后，姑娘亲口拒绝的求亲。
之后没多久，这人便和邬妍搅和在了一起。
姑娘光风霁月，自然不会记得这么一个人的字，但魇儿一直注意着他，因为她觉得这人自家姑娘怀恨在心。
邬妍总想为年朝夕，为另一个战神之女，所以有意识无意识的，出现在姑娘身边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她总想抢一抢。
邬妍特意接近这人，两三就把姑娘怀恨在心的人变了自己的拥趸，但也只能说是臭味相投。
魇儿向来看不上邬妍那什么都想抢的『性』格，但她没想到邬妍居然连姑娘不要的垃圾都想抢。
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时隔多年再次碰这么个垃圾，这垃圾的徒弟居然也敢这么污蔑姑娘。
魇儿眸『色』幽深，而此时渐渐有人看出了不劲，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冲突，这位玄衣道君就是想杀人！
人群瞬间『乱』了起来。
年朝夕自然也看出来了。
她眉头微蹙，抬脚就要上前。
魇儿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臂：“姑娘！”
年朝夕摇头：“不行，我就算和这人有深仇大恨那也是我的深仇大恨，我不能让雁道君为了我的恩怨在佛门杀人。”
雁道君若真的在佛宗山门前动手了，怕是连净妄也保不了他。
而此时，本来看似和青衣人缠斗的雁危行突然招式一变，长剑毫无阻挡的刺向了他的胸前。
年朝夕瞳孔紧缩。
然而一刻，一截白『色』的衣袖突然卷在了青衣人的腰上径直将他往后拉，转瞬间脱离了雁危行的攻击范围。
雁危行面『色』不变，招式却瞬间变化，剑尖斜着穿透的青衣人的手臂，又斩断了那截白『色』衣袖。
在青衣人的惨叫声中，赤『色』的剑势沿着白『色』衣袖蜿蜒而上，眼看着就要绞断那人的指尖。
来人当机立断的斩了那截衣袖。
一刻，白衣人挡在了那师徒二人身前，正站在雁危行面前。
那人面容十分年轻，背后背着一把宽阔的重剑，用重剑的人气势本应是狂放外『露』的，这人俊秀的脸上神情却十分的内敛。
四的止剑宗弟子到这人立刻行礼，纷纷道：“秦长老。”
魇儿在她耳边叹息：“止剑宗长老秦惊月，估计是杀不了。”
一副看热闹不嫌大的样子。
年朝夕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立刻分开人群上前，走到雁危行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袖。
雁危行直接将她挡在了身后。
止剑宗的那位长老看了她一眼，也没认出来她，只看着雁危行，淡淡问道：“这位道君为何伤我止剑宗弟子？若是我门弟子有错自有我止剑宗门规处置，道君方才是想杀人不？”
秦惊月话音落，他身后的那人先发制人，立刻道：“长老！他先伤我徒儿，后又伤我，请长老为我师徒二人主持公道！”
秦惊月闻言皱了皱眉头，淡淡道：“风阳，我现在没在问你。”
叫风阳的青衣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甘。
秦惊月重新看向雁危行：“这位道君，请回答我的问题。”
雁危行手中的剑并没有放，只淡淡问道：“你也想阻我？”
气氛一时间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年朝夕扶额。
她觉得若是按照失忆后的雁危行这个脾气，这件无如何也说不清了。
她正想自己出面说清楚，一直在一旁看热闹不嫌大的魇儿却先走了出来，笑道：“秦长老，好久不了。”
秦惊月看了过，颔首道：“魇姑娘。”
二人明显是认识的。
而方才还叫嚣着让主持公道的风阳一魇儿便意识往后退了退，一时间心都冷了来，祈祷着这曾经被他看不上眼，如今被称为魇姑姑的人能认不出他。
然而与愿违，魇儿和秦惊月打完招呼就看向了他，笑容有发冷：“啊，是风阳道君，我也是好久不了吧，月城一战之后你随你父亲离开，原来是又投在了止剑宗门吗？”
“月城一战”这个敏的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风阳浑身僵硬，干巴巴说：“我不认得你。”
魇儿笑了笑：“那可能是您贵人多忘吧，毕竟那时候我不过是小战神身边一个侍女，道君可是……”
“你别说了！”风阳突然尖叫。
魇儿如他所愿的闭了嘴，唇角的笑容不变，却笑得他浑身发冷。
魇姑娘从来不避讳自己曾经侍女的身份，但他却不能让她说出来自己曾经的身份。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让他觉得自己能配得上战神之女的身份。
曾力主弃城的月城重臣之子。
秦惊月皱了皱眉头：“怎么回？”
风阳不敢开口，魇儿便直接开口道：“这位雁道君是我的朋友，便由我来替他说，可好？”
秦惊月点了点头。
魇儿便笑道：“方才我陪友人回来，一群人堵在这过铜人阵，便忍不住好奇过看了看，说来也巧，我刚过，正好听贵宗弟子，也就是那位风阳道君的徒弟在说大言不惭的话，秦长老可知他在说什么？”
秦惊月立刻看向周围的止剑宗弟子，
和他上视线，止剑宗弟子不是惭愧的移开视线，就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魇儿便直接道：“你那位弟子说，当年小战神殉城，配不上如今众人给她的荣耀，说当年的殉城就是个阴谋，说小战神和魔族做了不可人的交易，还说世人愚昧，这才被小战神蒙骗。”
四寂静，魇儿的话像一字一句砸在了上。
秦惊月随着她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魇儿话音落，他厉喝道：“魇姑娘说得可否属实！”
被他的怒意所惊，方才还不敢说话的止剑宗弟子立刻道：“长老，是、是风止，他向来这样，我拦不住他……”
秦惊月立刻看向了身后的风止，神情冷冷道：“你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风止浑身颤抖，一时间连受伤的胸口也觉不到疼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是，我本意……”
秦净月直接打断了他：“我只问你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风止立刻崩溃一般哭了出来：“是……我说了，可这是师尊告诉我的，师尊他老人家说小战神本就是假仁假义欺世盗，他说世人愚昧才信的她，我、我……”
秦惊月闻言直接看向了风阳，冷声道：“风阳，你说过吗？”
风阳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年朝夕状从雁危行身后探出头来。
那叫风止的少年还没多大，十几岁的样子。
年朝夕大概明白他方才为什么这么说了。
十几岁大的人有连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亲近之人日复一日的在他耳边说小战神欺世盗，他便也觉得自己亲近的人说的才是真相，而世人都被蒙蔽在了谎言之。
十几岁的少年往往更愿意相信和大众认知不同的观点，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众人皆醉我独醒。
他当众说小战神如何如何多半是看长辈都不在，他说觉得自己说出了与大众认知不同的小战神是说出了真相，觉得自己才是清醒的人。
年朝夕在现代也没少这样的人，越耸人听闻的越当做真相，越偏离大众认知的越当做真理，世人越是歌颂一个人，他越是想找出那人身上的污点，有了污点之后他便觉得看破了那人的真面目，进而将那人做过的情盘抹杀。
年朝夕眸『色』冷冷。
一旁，风阳在秦惊月的『逼』问之，还是说不出话来。
魇儿却轻笑一声，道：“我来替他说吧，风阳道君经常在弟子面前说这样的话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当年他父亲主张弃城，小战神一力救城，后他父子二人被赶出月城，有气无处发，估计也只能在无人的方和自己弟子念叨念叨了。”
话音落，众人哗然。
风阳脸『色』瞬间惨白。
秦惊月先是一惊，然而看到风阳的反应，他就觉得自己不用再问了。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
他转身，立刻道：“魇姑娘，这件是止剑宗识人不清，在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魇儿笑道：“那我便等着秦长老的交代。”
另一边的雁危行发出不同的声音，他死死盯着那师徒二人，冷声道：“我只要他死。”
年朝夕状直接垫脚捂住了雁危行的嘴巴，低声道：“在佛宗门前杀人，你还真敢想！”
雁危行被他的动作弄得整个人摇摇晃晃，神情流『露』出一委屈来，但却也没反驳她
一旁的秦惊月这方才还桀骜不驯的道君如今因为年朝夕的一句话就平静了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年朝夕便冲他笑了笑。
秦惊月顿了顿，移开视线，冷声一旁的弟子道：“还看着干什么，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压，通知止剑宗派人来，直接把他送进执法殿！”
风阳闻言立刻就要挣扎，被秦惊月一剑打晕。
止剑宗弟子一言不发的把他拖了。
秦惊月环视一圈，冷声道：“至于你，失察之罪，住进佛宗之后直接禁足，什么时候接灵礼你什么时候出来，省的给我丢人现眼！”
没有人敢反驳。
一场风波好歹是说清楚了。
年朝夕趁着那位秦长老训斥弟子，就掰着雁危行的脑袋让他看，道：“你看，打打杀杀的有什么用，像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不好吗？越打打杀杀就误会越大。”
年朝夕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奇妙。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这个被人说嚣张跋扈的人会更另一个更“嚣张跋扈”的人讲道理。
讲道理这个词离她多远啊。
但雁危行还不领情。
他看了秦惊月一眼，只抓到了一个重点。
他问：“你是觉得这个姓秦的比我好吗？”
年朝夕：“……”
她直接松开了他。
那个姓秦的人闻言忍不住往这看了一眼。
他犹豫片刻，道：“我替我宗不肖弟子给几位道歉。”
年朝夕摆了摆手：“客气。”
秦惊月叹了口气：“改日再找几位赔礼。”
随即，年朝夕目送着这群人压着那两师徒离开。
看着那秦姓长老的背影，年朝夕忍不住想，方才那说书人的醒木上刻的也是秦。
一天两个姓秦的。
但这两个人长得实在不像，年朝夕便也没有多想其他。
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