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皇与民

小男孩第一次出现在老者的生活中,还要从三年前的那个冬夜说起。

公元3179年,大兴七年正月十五,陈氏王朝。

“上元大祭,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灯火辉煌的祭台之上,太常寺卿身着华服,声情并茂地宣读着陛下的致辞。

在他脚下,是近百位穿戴着统一礼服,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宫女,以及楼台后,万家灯火下的京城百姓。

祭台正对处的龙椅上,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挽着一位凤冠霞帔的美妇,正面显悠然地欣赏着这一切。

其实,依照鲁王朝的传统,惯例上的上元的祭祀并不会像今天一样如此富丽堂皇,皇帝本人也不可能亲自下场,参与大典。

然而,3178到3179年注定是鲁王朝历史中不平凡的两年。

这一年,雾潮爆发,北方各境再一次被迷失领域的生灵席卷。

然而,陈氏王朝的军队悍然出击,联合树、妖等族群,以风林火山之势突袭位于原太平洋处的一座虫族重镇,大捷凯旋。

随后,依附于陈氏王朝的树族共和国——南菩国领皇帝之命,一天一夜急行军数千里,在帝国的南边境线上布下了绵延千里的生物防线:

利用树族中菩提一脉特有的再生能力与防护能力,强行阻拦浓雾北上,成效斐然。

这是北方各族第一次以生命科学手段抵御雾潮,也是近百年来北方各族首度在与雾潮以及虫族的交锋中占据主动的经历。

陈氏王朝的声望由此被推向了顶点,原本支离破碎的北方,如今除了那神秘的永夜原(原北美大陆)之外,全部加入了由陈氏王朝主导建立的北境生命联合体中,以谋求共同发展,抵御雾潮以及虫族的入侵。而陈氏王朝的皇帝——陈恭,也自然成了北联的第一任统领。

不过,依陛下自己的说法,这些功绩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数道彩影罢了,还不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真正让这位皇帝如此激动的,是三日前皇宫中的一声啼哭.......

太子降生了。

陈恭登基那年,已然40有2,如今更是年过半百。然而,这样一位睥睨天下的雄主,唯一的遗憾确实始终没能让皇后怀上一个孩子。

皇后是王朝世家李氏家族家主的长女。李氏家族在帝国可谓权势滔天,当年开国皇帝陈劉之所以能扫平八方,为他合纵连横,游说江南各世族的李氏家族功不可没。也正因如此,李氏家族的族长如今在帝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他的长女李茹柚,也自幼便被安排在了陈恭身边,作为青梅竹马,一路伴着如今的陛下登上皇位。半个世纪的朝夕相处,夫妻二人感情极好,丝毫没有受到利益婚姻影响。二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诞下他们毕生感情的结晶。

如今,老来得子的陈恭难掩内心的兴奋,不惜在全国大兴民力,只为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盛大诞辰宴。依照礼部尚书的说法,就算是当年人类文明全盛的2800年代,也没有不见得能出现如此空前绝后的盛大场景。

盛宴的壮景随着无人机的飞行表演被投影到了全世界各地的电视之前,整个北方大陆无一不在感慨陈氏王朝的国力强盛......

看着宾客席中,各国王子、使节瞠目结舌的模样,这位雄主再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豪迈地大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仿佛上天都在为陈氏王朝的繁荣而高兴一般,一道绚烂的流星划破了夜空,从都城绚丽的灯火中穿梭而过。

“天降祥瑞!天佑我帝国啊!”

见此场景,本就十分入戏的太常寺卿更是激动地直接下跪,圆润的身躯伏在地上,还不忘激动地颤抖。

“天佑帝国!”

情至此处,百官们也是激动不已,纷纷下跪。

“哈哈哈,好!”

仿佛是认定了这是上天对帝国的赐福似的,皇帝也一改庄重的模样,一把站了起来,右手拂着一把孔明羽扇,左手指天,高喊道。

“既然上天赏脸,以如此方式为我帝国太子庆生,那我帝国也投桃报李。吾儿之名,便唤作星焰!”“万岁!”

......

3179年同一时间,陈氏帝国,天南行省西南角的渔村中。

“哎,官府又来征税了,这可如何是好。”

仿佛与京城的万家璀璨不在同一个世界一般,在一个破败的草屋中,一个中年男子正叹息道。

“官府越发荒淫无道,什么税种也敢收出来了,之前的印花税就算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竟然敢开收人头税!”

中年男子身侧,一位妇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一幕正是如今陈氏帝国民间的缩影。

如今的陈氏帝国远不像他表面那样西定百族南灭虫族那样意气风发,与之相反的,帝国的民间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自战争以后,蓝星的环境迅速恶化,早已不再像曾经那样宜居。最典型的,便是久久笼罩了这个星球上空百年的不明烟尘。没有人知道这些烟尘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们遮住了阳光,使万物凋零,造成了人类文明建立以来最惨烈的一次物种大灭绝。

此外,由于战争废料无人处理,如今的蓝星超过80%的淡水资源遭到污染,水质堪忧,水生生物几乎灭绝,可以使用的水资源也并不如以前优质,人均寿命大幅下降。

并且,由于辐射的污染,不少植物和飞禽走兽变异成了新的类人种族,这些种族虽说对人类没有敌意,但他们往往有较强的领地意识,自发地保护起了“龙兴之地”。人类的耕作与狩猎难度也因此进一步提高。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还能有仅10亿的人口存活,已然是生命的一个奇迹了。

然而,大自然创造了奇迹,人类却想自己毁灭他。

陈氏帝国自建立以来便穷兵黩武,四处征伐,兵役徭役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好在雾潮的出现,让北方止住了内斗,不然帝国如今仍将处在与周边国家的死战之中。

你以为这就没了?

不存在的!

人类具有一种特异功能,就是能自己不断地刷新自己对自己下限的认知,不论是能力,还是人品。

为了更好地压榨,奴役同胞,同时也要更好地维护帝国的既得利益,帝国的第二任皇帝签署了一条臭名昭著的法令——《三品中正法》。

它规定了,在陈氏帝国中,人类是分三等的:

第一等、勋贵

第二等、公民

第三等、布衣

三种等级之间间隔森严,禁止通婚。

布衣可别说听着还行,但实际上就是奴隶,没有任何公民权,出生的目的只是为了充当上层人的工具罢了。

在这样的帝国中,以下犯上基本难逃死罪,而若是上等人欺压下等人,大概率是被路边的治安官一笑了之。

这种严苛的法律险些颠覆了帝国,自法令颁布以来,各地就大大小小爆发过了十余次起义,不过好在帝国军队依旧武德充沛,每一次都成功地镇压了下去。

不过人们的反抗多少还是起了一定作用。

在极其艰难地镇压了一次起义之后,统治者们最终选择了妥协,给予了三等人生命权的保障,并“大发慈悲”地允许三等人和上等人一起上学,出游。不过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有知识的奴隶更好服务上等人罢了。

可以想象,在这样的一个帝国之中,底层百姓的生活不能说是有声有色吧,只能说是生死边缘。

而草屋中正抱怨着的这几位,正是陈氏帝国中诸多不起眼的三等人中的一部分。

“也没有什么办法。”

此时,人群中央的一位老者发话了。

这位老者的地位显然在人群中是最高的,在他开口之后,本来讨论的如火如荼的各位都自觉地闭上了嘴,洗耳恭听老者的意见。

“在如此大环境中,我们除了顺从也别无他法了。今天交了税,可能只是挨一两顿饿,但是不交,谁知道那群没有人性的官兵会不会来一把火烧了我们村子。”

听到“烧村”一词,大家伙的脸色都瞬间变了变,拳头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事情官府确实干得出来,老村长便是死于官兵的暴虐。

然而,大家却也是敢怒不敢言,一番义愤填膺过后,大家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古村长,要不咱们别帮姜老头过活了,反正他这年纪了也没多少活头,不如......”

“不可!”

一听到某个关键词后,原本十分沉稳的老者瞬间发话,止住了一位中年男子的话语。

被打断了的男子也没说什么,似乎对老者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散了吧,大家稍微苦一苦,等浩劫的影响过了之后,咱们的生活总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默,大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老者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首先站起身来,离去。

见老者离去,在坐的其他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也纷纷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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