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看见热搜的第一眼就知道要遭，这来势汹汹明显是冲着方鹤廷的。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半透明up，就算小小地出了圈，但在那些动辄以亿为单位计算利润的大佬们看来，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虾米。
方家是地位斐然，可树大招风，这道理从古至今就没变过。
而且，叶晓现在对方鹤廷的性格了解比之前多一些，大概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说方总喜怒无常，是个疯批魔王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方鹤廷平时的情绪还算平和，但确实不稳定，有些东西非常容易影响情绪，比如酒、比如过分安静的环境，再比如杨涛这个存在了不如不在的父亲。
他没多耽误，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曝出来的，现在，他想到方鹤廷身边去。
给他的哥哥，给他的爱人，一个拥抱。
其他的都可以缓缓。
叶晓没敢再打车，口罩帽子围巾全副武装，离开公寓两个路口才找到一辆乱停乱放的小电车，直奔方氏大厦。
拿着vip卡直接到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叶晓推开门，看见方鹤廷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边，没等对方转身，冲过去直接从后面抱住了方鹤廷。
一颗颤动不安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他刚才有一瞬间的惧怕，理智上告诉他那是落地窗，方鹤廷不可能砸碎了玻璃往下跳，情感上他又忍不住担心对方迈出一步、便是悬崖。
还好还好。
在他怀里好好的呢。
方鹤廷按住叶晓紧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掰了掰，没掰动，对方反而又收紧了些。
叶晓贴在他背上，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方鹤廷顿了顿，没有用力去掰，只在叶晓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怎么了晓晓，是不是看到那些消息吓到你了？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以后再碰见……杨涛，不用理会，像碰见白枫一样，直接躲开。”
叶晓没吭声，眼眶酸得不行。
他尽量压住喉咙里的哽咽，不敢开口，怕开口就是带着哭腔。
明明是他不小心被拍到，闯了祸，方鹤廷却一句不责备，还在关心他。
方鹤廷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生气，实际上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在叶晓进门之前、他面前的落地窗已经承担了他踹过去的几脚。
只是在叶晓面前，他还是想尽可能控制住情绪。
看不见叶晓的表情可能挺好，这样对方也看不见他了。
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方鹤廷不由自嘲，还真是难看啊，死气沉沉、又暴戾阴冷，叶晓没看见、没注意到，正好。
叶晓好半天才缓过来点情绪，轻轻开口，“哥……”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你只用记住一点，以后再碰见他，躲开，别纠缠，你跟他说不明白。”
叶晓现在知道说不明白了，他睁开眼，说话间带着点闷闷的鼻音，“他们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凭什么那么说你，你给他的钱还少嘛。”
方鹤廷心里烦得很，耐着性子哄道：“杨涛不可能改变，不用跟他多说，爆料的只是个人自媒体，从大年初一就在公寓那边守着了，要出的事情早晚会出，现在热搜已经压下来了，别担心。”
“我不担心热搜，我担心你！”
叶晓这句带着哭腔，几乎是吼的。
方鹤廷顿了顿，调整了下表情，这才用了点力气掰开叶晓的手，转身将人搂进怀里，“我不在乎舆论怎么说，无所谓了，晓晓。”
叶晓揪着方鹤廷西装外套，仰着脸问，“为什么不说清楚？只要有正常的三观，说清楚了、没人会可怜他，更不会因为你不赡养父亲就胡乱指指点点，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没良心！”
热搜可以压，但这对方鹤廷名声的影响是非常恶劣的。
不说清楚，永远都有人拿这个当攻击点。
他恨不能杨涛彻底消失在方鹤廷的生活里，这样一次又一次因为各种原因、被各种人拎出来，成为对方鹤廷的针对，他不忍心。
每一次都是揭开伤口撒盐。
不说，不代表不会疼。
方鹤廷看着叶晓泛红的双眼，轻轻抚了抚，“说到底，这是我的选择，没关系，如果我想让杨涛消失，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让他消失得毫无声息，但是、我不想。”
叶晓怔住，不想？
不想彻底解决这个恶心人的隐患，为什么？
方鹤廷对叶晓的茫然并不意外，这样的心思，他单纯的傻兔子怎么可能明白呢。
箍着叶晓的腰，他缓声道：“我母亲的死跟杨涛有直接关系，跟外公决裂的母亲没脸面再回方家，最后精神崩溃到自杀，她受了多少折磨，我就要让杨涛还回来多少。
“这些年他几次喝到酒精中毒，胃溃疡、胃穿孔次数不少，住院的全部费用都是我出的，那么轻易的死掉？不可能的，我要他活着，苟延残喘、像条狼狈的败家之犬、生不如死地活着。”
叶晓揪着方鹤廷衣服的手慢慢松开，对方的话里没有一个恨字，却每一个字都是恨。
神情越平静，心里大概就越不平。
方鹤廷在惩罚杨涛。
他的手往下垂，落在方鹤廷腰间，他在对方把放在他脸上的手拿开时，猛得抱住了这个男人。
方鹤廷是在惩罚杨涛，更是在惩罚自己。
或许，面对被父亲欺辱打骂的母亲，方鹤廷是内疚的，内疚自己那时候没有能力保护好母亲，怨恨杨涛，也怨恨那个渺小无能的自己。
叶晓轻声喃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哥，你恨他，应该的，换了我、一样会恨他。”
怎么能不恨，如何能不恨。
没有劝说，没有指责，没有厌恶。
方鹤廷没有从叶晓的言语、神态和肢体之间感受到那些让他担忧的东西。
叶晓给他的只是一个紧紧的拥抱和设身处地的考虑。
他垂下眼，压下里面翻搅的暗涌，如果迎接他的不是质疑和恐惧，而是温暖的怀抱，那他是不是可以奢望……叶晓能接受全部的他呢。
他的全部。
叶晓陪方鹤廷待了两个小时，等到网上的消息都处理干净后，在对方的坚持下还是先回了家。
他心情怅然，突然想起自己犯怂逃跑那次，做的一桌子菜方鹤廷可能都没吃几口，好在他之前拍照留念了，可以照着再做一回，把那顿饭没吃上的饭圆圆满满地补回来，转移转移注意力吧。
他还是觉得需要跟方鹤廷再沟通，这习以为常的态度，可以说伤敌一千自损两千。
对没皮没脸就剩一具行尸走肉的杨涛来说，大概已经没什么能让对方痛苦了，反倒是方鹤廷囿于其中，一次又一次被伤害。
至于今天，从方鹤廷的反应里叶晓就知道自己做对了，而被压在床上时，他也主动迎了上去，下不来床？
那就交给醒了之后的自己去考虑来了。
叶晓昏昏然熟睡在怀里，方鹤廷揉弄着对方的手指，软乎乎，却修长匀称，一些小茧子并不影响美感，握着反而很安稳。
暖黄的灯光只照亮了他一半的面容，略微柔和，而阴影里则藏着暴虐与阴冷。
他看着跟叶晓的手握在一起的、自己的手——
这只手下午才狠狠打过杨涛那个酒鬼，暴戾而不近人情，现在呢，乖兔子软乎乎毫无防备心地躺在他怀里，这只手又显得温柔缱绻。
还真是矛盾呐。
方鹤廷关了灯，照常贴在叶晓心口。
咚咚咚——
平稳有节奏的心跳声，让人上瘾。
自从杨涛找过自己之后，叶晓总有点后怕，但一个多月过去都没发生什么事，难不成是自己说的话有一丢丢作用？
叶晓没想明白，不过总归是好事，就把精力放到了模型上。
方鹤廷跟邱烁最后谈成了合作，事实上也是共赢，本来挺高兴的事情，但是、叶晓都跟邱烁说好交工日期了，结果放在办公室就差加一些小装饰的成品莫名其妙摔了。
可能是没放稳？
叶晓找不到别的原因，只得加班加点赶，说好了日期，就算邱烁不在意，但他不想逾期。
除了做这个，就是他的视频了，一直按部就班的。
直播他很少做，偶尔会带一带传统文化工艺品，只要筛选过关，他也不收费用，算是公益扶持了。
冬末春初，叶晓跟柴平沟通过，攒了个竹木类工艺品专场，筹备一个月，等开完直播已经是四月天了，从一堆工艺品和资料里抬起头，他直接被窗外湛蓝的天晃了眼。
叶晓站起身，踢踢腿，伸了个懒腰，给方鹤廷发消息问对方晚上想吃什么。
只是比方鹤廷回复更快的是另一条消息，柴平发来的，说上次直播带的货品里面有一批古代竹木马车差评如潮。
他愣了下，不该啊，他是看过的，还到第三方仓储抽查过，没问题，怎么会……差评如潮？
方鹤廷走进工作室看见的就是叶晓茫然又带了点委屈的小表情。
叶晓嘴巴微微瘪了瘪，“哥……他们骂我赚黑心钱，我、我一分钱都没拿，也确定过没问题的，怎么……怎么……”
方鹤廷张开双臂把人拥进怀里，“宝宝乖，我相信你。”
叶晓本来还又难过、又疑惑，看完那些骂他的又有点委屈，结果方鹤廷一个称呼给他逗笑了，“别这么叫我，都二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