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鬼公的宴席

时间很快便到了鬼公入府的日子。

“桂花酥呢?”早起的东璜岚贴在墙角,保护我方头发。

本来没睡饱就已经不太幸福,谁知来了个陌生的老嬷嬷便要给自己梳头。

“小姐息怒,笙公子说桂花酥他要走了。”老嬷嬷不卑不吭地低眉解释道。

脸上的沟壑一如时光斑驳的倒影,却并未显得她难看,反倒是鹤发如云,显得整个人深不可测。

“什么叫要走了,桂花酥是我的贴身侍婢,跟了我好些年了,这府里什么样的丫鬟没有,再说他不是都能把夜明珠买来,自己去买一个丫鬟回来不成么?”

“公子便是如此吩咐的,老奴秋香,从今后起小姐有什么要求差使老奴便是。”老嬷嬷回答道。

“秋香?”东璜岚好笑地看着嬷嬷,“这是笙公子给你取的名字?”

“并非如此,这便是老奴自己的名字。”

......

“算了,我一会儿直接找他问去好了。”东璜岚见也问不出什么便只能勉强暂且接受了这个安排。

毕竟今日鬼公来访,整个南唐的贵女们也跟着受邀来争奇斗艳。

这么多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给谁挑媳妇呢。

“公子还说,平日里素惯了,今日姑娘可穿得亮眼些。”

“大可不必。”

和一群不食五谷的娇小姐争什么,没兴趣。

“小姐可以淡薄,但这府里还有您要照拂之人,没得叫人小瞧了去,今后的路只会更难走。”秋香嬷嬷一丝不苟地为她挑着衣衫,手里也不停,“这人啊,可以输样貌,但若输了气势,就丢了人心。”

她说的不经意,但却掐中了东璜岚的七寸。

短短几句话立刻给她打了鸡血,使之一头扎进梳洗打扮的繁琐中去,任由秋香嬷嬷则又梳起复杂的发式。

“小姐,这铜绿不如竹青色清雅婉约,配个月白底水色袖的小衫更衬肤色。”

“这翡翠金丝簪子过于艳丽或有些宣宾夺主,小姐不妨试试这柄白玉攒珠的步摇。”

经验老道如秋香嬷嬷,九国流行的发式无一不会,梳子起落行云流水,倒像是给人梳了一辈子的头。

很快,东璜岚已经从内心深处喜欢上了这位嬷嬷的细致与广知,一番打扮下来站在镜前,几乎不敢与那镜中水灵灵的人儿相认。

一直不喜的眉间红痣,而今在秋香嬷嬷的装扮下却如荷花点蕊,成了这妆容的点睛之笔。

她就那么一路娉婷地走向今日授课的书院。

一众侍从纷纷侧目,纷纷心下揣测这是谁家的小姐如此光彩熠熠,浑身都是朝气和生机。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书中所言今日一见,却比不上岚儿分毫。”

刚入书院,百里足足就摇着金丝勾花的锦缎扇子走上来,凑近了,以扇掩口轻生笑问:“那新来的嬷嬷可还称心?”

“就知道又是你的手笔。”东璜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嘴一嘟,周身的清高气质毁了大半。

“当然是我,费了好大的心思呢。”百里足足夸张地捂住胸口做了个心力交瘁的表情。

“那我的桂花酥呢,不会也是你要走的吧。”

“那不是的,人你还得问笙公子要。”百里足足眨眨眼睛,这锅他可不背。

一丘之貉。

东璜岚暗暗腹诽道。

两人刚拌了两句嘴,鬼公入府的消息便随着通报的声音一浪浪传入内院。

不过很可惜,鬼公先得去主厅拜见舅舅。

二人只能去了小厅慢慢地数着香灰等宴席开始。

东璜岚端坐在小厅中一副大家闺秀的娴静模样,连端茶的手都讲究地都捻成一朵兰花,把书里学来的那些礼仪装了个十成十。

一旁的百里足足则慵懒地把自己埋进太师椅里闭目养神,手里拿着一把精雕玉琢的琉璃扇上肆意昂扬地写着“千岁风流”几个大字,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时不时半睁开眼饶有兴趣地看看东璜岚。

君辰泽此刻早已跟着君氏家主君言在主厅接待鬼公了,小厅里气候温热,东璜岚也不禁昏昏欲睡起来。

这时,一名小厮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走进来,靠近百里足足的耳边禀报了些什么,只见这位吊儿郎当的少年皱了眉头,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一眼东璜岚便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他刚出门便瞧见站在门边的笙公子,走上前悄声问道:“笙兄可是有线索了?”

“嗯。”笙公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大夫的履历清白查不出什么,但是在进府后,有人看见桂花酥单独在柴房见过他。”

“桂花酥果然有问题。”百里足足轻叹口气,又回头望向东璜岚的方向。

“她迟早会知道的。”笙公子也跟着轻叹一声,袖子里露出一截的手掌上缠着条白布。

“北夏三皇子的人也找上了那个大夫,这会儿恐怕人已经在他手上了。”百里足足一念及此就腰酸背痛,自己想陪东璜岚一起去,却被她打晕在地上睡了一宿,全身到现在都在痛。

“你打算怎么处置桂花酥?”

“我会审她。”笙公子眼底阴冷,隔着层睫羽透出一阵杀气。

百里足足打了个寒颤,挠挠头转开视线:“你的眉眼倒是真有几分像东璜笙,不过他的身上暖的很,不会有杀气。”

“我本就不是他。”

笙公子摇摇头。

他自幼便是个被遗弃的孤儿,没有饿死在街头,捡回条命罢了。

“你的手?”

“小伤,不碍事,是我生疏了,竟被昨夜里那刺客伤了手。”笙公子坦然笑笑,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他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一眼望去竟与东璜笙十分神似。

百里足足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是真的像,还是学的像呢。

若是学的像,到底是谁教了他,又为何要教他?

在小厅中等得不耐烦的东璜岚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持淑女的形状,东张西望百无聊赖到就要忍不住上屋顶偷听主厅的对话了。

还好此时君辰泽适时走了进来:“岚妹可是等得急了。”

东璜岚望眼欲穿地看去,却见君辰泽的背后空空荡荡:“可急可急了,鬼公没跟你一起来吗?”

“外男如何能入内厅。”君辰泽无奈摇头,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家主邀了许多公子小姐,这会儿就该到了。”

“我一个都不认识。”东璜岚鼓起腮帮子。

她不想去和莺莺燕燕讨论胭脂水粉!

她想去找鬼公!

君辰泽不禁莞尔。

这个唠叨表兄笑得温文尔雅,既有文人儒士的敦厚,也有书师画匠的飘逸。

“去看看吧,君华已经去了,我怕她和人打起来。”

“我去,她会优先选择打我,是吗?”东璜岚指指自己的鼻子,每个毛孔都在拒绝。

“你呀。”君臣泽像个老头一样“慈祥”外加期许地看着她笑道,“你要愿意,想讨她地好还不容易么。”

太看得起人了吧。

“望孙成龙”的慈爱目光太滚烫,东璜岚很快就乖乖滚去了宴席。

事实证明,君华大小姐正愁没人欺负,她简直就是鱼亲自上了岸不说还干脆跳进人锅里。

还没走近,君华其声先至。

“哟,这不是东璜岚么,穿成这样,花枝招展,知道的说你尊师敬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人私会去。”

“哦?今日宴请的诸位都是健全有耳之人,何人会说自己不知道,故意自欺诽谤?”

百里足足应得极快,毫不犹豫反唇相讥。

“今日鬼公是我爹请来的,请不相干的人自己出去!”

“君华小姐是不认识我这请帖上的字?若是不识,何不先去旁边私塾学上几年再来。哦,我忘了,君华小姐连三字经都背不全,还没到私塾的入学标准。”

“百里足足!”君华见嘴上是说不过了,“嗖”的一声拔出贴身的佩剑便要动武。

东璜岚眼见不妙,当即足尖轻点,轻飘飘向君华飞去。

这九九归元步暗含奇门阵法,君华虽然在武学上早已入小成境,饶是一时间却找不到她的破绽。

一眨眼,东璜岚已落在她身侧。

君华心道这步法虽然精妙难破,但近身交战她占尽先机,随即剑锋微转便要出手相搏。

谁知她还未出手,便措不及防被东璜岚一个大大的熊抱箍住身体。

脑子里嗡的一声。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虽然同是女子也算不得轻薄,但东璜岚热乎乎的气息打在脖颈上痒酥酥的,君华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方才的气势已然全无:“东璜岚你这是干什么!”

“好久不见君姐姐了,自然是想的紧。”东璜岚一脸无辜的笑着,甜甜腻腻地说:“好不容易能见鬼公一面,已是千载难逢了,君姐姐也一定和岚儿一样是仰慕鬼公而来,是不是?”

“自然是。”君华被这糖衣炮弹炸得满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啊。”东璜岚松开手,就那样满眼小星星地看向君华,“那我们岂不是志趣相投,岚儿定要和君姐姐秉烛夜游,促膝长谈一整晚。”

“这……”

”就这么说定了!”东璜岚哪里给她拒绝的机会,挽着君华连哄带拉地便将她带入到座位中,又唤来伺候笔墨的小童端来茶水,“今日干燥,君姐姐快喝口菊花茶润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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