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狼子野心

穿过主街的繁华,姜泠抬脚上了长桥,只见桥下一条护城河贯穿而过,流水汤汤,波光粼粼,水面上浮动着大大小小的莲花灯,承载着一城百姓的希冀与盼望。

姜泠疲惫地抬起了头,半轮残月躲在浮云之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顺着柔弱月光目光下垂,只见桥下船影流动,正中央宽敞的那只船上,有一位头戴帏帽,身材不高的女子撩起帘子,弯身进了船舱之中。

不知为何,姜泠断定沈辞舟也在这船中。

她立刻沿着石阶往桥下走去,来至护城河边,伸手招呼了一个正在小木船上撑着桨的老船夫。

那船夫赶忙应了声,用力划着船桨荡起水波,往姜泠这边赶来。

他摇船至岸边后擦了擦额间的汗,又指着旁边的长桥道:“姑娘,你要去岸边?这里离桥这么近,不用花这冤枉钱!”

姜泠却将这话的重点放错了地方,她捂紧了怀里揣着的上午从赵策岚那里拿来的一锭银子,面露为难之色,这搭船还要花钱啊……

那船夫见她不语又提醒了句:“姑娘?”

姜泠回过神来道:“我不去岸边,你摇船往中间那艘大船边靠靠就行。”

那船夫有些不愿:“那船一看就是名门贵族的船,我这光秃秃的小木船偷偷摸摸靠在人家旁边,不太好吧。”

姜泠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那锭银子举到渔夫面前:“这个够吗?”

摇船过岸每次不过几个铜板,这锭银子就已经够他忙活大半辈子了。

他喜笑颜开,什么规矩也不顾了,向姜泠摆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上船!”

那锭银子在黑夜中还闪着银光,她忍痛割爱般将其递给船夫,随后跨了一大步上了那木船。

由于突如其来的重力,那木船左右晃了一下,姜泠也随之一个身形不稳。

“姑娘站稳些。”

那船夫提醒了一句便再次挥动双桨,往不远处那具灯火通明的大船驶去。

两个黑色人影映在了船舱侧边的纸窗户,姜泠细看了一会儿,认出右边束起一只高马尾的便是沈辞舟。

而他对面的人梳着繁琐的发髻,明显便是刚才头戴帏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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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烛光昏暗,一只雕镂花纹的黑木香炉上青烟袅袅,散发着微弱却沁人心脾的檀香。

沈辞舟轻轻捏着身前桌案茶盏,那茶盏之中透着曲折的烛火,随着他手中的力度摇晃。

对面的女子轻笑一声:“怎么了?难不成是这个问题让沈二公子为难了?这可不是沈二公子以往的作风,上次我提到要扳倒忠勇侯府的时候,沈二公子可是眼睛都没眨呢!”

沈辞舟抬眸,眼中霜雪盘踞,微微勾起的眼角上却盛着一抹微红,他敲了敲桌面:“陆御史。”

似乎是意料之中,那女子点了点头,依旧笑着:“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定远侯镇守南疆,这些年一直众望所归,在他的领兵下,南疆百姓安居乐业,边敌不敢入侵,要想扳倒他想必耗时耗力;这陆御史不一样,他同忠勇伯一样都是文臣,文臣嘛,难免自视甚高,祸从口出,当今圣上又是糊涂人,想让他掉脑袋要容易得多。”

姜泠听不清船舱里的对话,她只得摆手招呼那船夫:“你再近些!”

“这……偷听墙角不好吧!”

那船夫顿住了手中的桨,停在距离那大船三米开外的水面。

“银子拿来!”姜泠将手掌伸出摆在那船夫眼前,语气不容拒绝。

那船夫闻言噤了声,又乖乖将木船近近地抵在那巨大船边缘。

两船相碰,大船丝毫不受影响稳在水面,姜泠脚下的小木船却晃了一下。

她微微前倾,将耳朵紧紧贴在了船舷边。

“当今皇上昏庸无能,又五十无子,朝廷之上已是怨言不断,不过陈太尉倒是个聪明的,见忠勇伯府倒了之后,立刻来我荣亲王府送礼,想必是已经归顺我荣亲王府了。”

女子的声音中多了些势在必得的情绪,只不过说了一大串只等来了沈辞舟极淡极浅的一个“嗯”。

忠勇伯府?荣亲王府?

姜泠蹙眉,怪不得她觉得这女子身形如此熟悉,原来竟是乐平郡主。

而前几日晚上遇见的那对忠勇伯府的兄妹,只是皇权党派争夺下的悲剧一角罢了。

想不到他们二人之间竟然还有密谋夺权的一层关系,荣亲王府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是沈辞舟的野心又是从何而起?

正思忖间,乐平郡主又开口道:“沈二公子,这半年来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如今将从镇国公那边得来的北方边关消息传给我,哪天待我荣亲王府夺得了这皇位,自然也会给你一官半职,绝不会亏待你的。”

然而,良久对面的沈辞舟都没有作声,他慢悠悠地抿了口杯沿,半晌才道:“我跟郡主从来不是同一个战线的,郡主不用跟我说这么多。”

乐平郡主转动茶杯的手顿住:“不管如何,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不是么?”

一时间,船舱之内悄静无言,只剩微弱的烛光跳跃闪动。

姜泠攥住身下道袍,只觉思绪混乱,她越来越看不懂沈辞舟了。

忽然乐平郡主从木塌上支起身子,整了整衣衫往船舱之外走去,预备撩开帘子前又回头望了一眼正从容不迫饮茶的沈辞舟。

姜泠见这黑影窜动,得知她要出船,立即趴下身子紧紧贴着船面,趴下前还给船夫使了个眼色。

那船夫立刻会意,假意挥动双桨,装作路过的小船,一面摇船一面还口中哼着蹩脚的江南小调。

果然出了船舱后站在船头的乐平郡主并没有怀疑他,也没有发现黑暗中趴在木船之上的姜泠。

不一会儿便有一只船从不远处摇来,将立在船头的乐平郡主接走了。

待周围一切都归于平寂之后,姜泠才缓缓从船上撑起身子盘坐在船上,她抬眼望去,只见沈辞舟的黑影依旧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忽然一只莲花灯不知何时随着水波漂流到了船边,姜泠伸出手,纤细修长的五指轻轻破开湖面,将莲花灯捞了上来。从指间滑落的水滴落在碧色道袍之上,将暗纹洇染得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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