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不救才是救

张角一死,继承衣钵的张宝不在,黄巾军军心已去了大半。张梁一直生活在他大哥的庇护中,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怎么对付得了皇甫嵩。

失去了绝对效忠的偶像,渠帅们各怀心事,慢慢有了为自己打算的意思。

张牛角忠的是张角,忠的是黄巾事业,他虽没过多为自己着想,面对皇甫嵩的咄咄逼人,连被他视为奇才的张览,对能不能守住广宗,都没有太大的信心,他更没了主意。看着堆积如山的军需物资,他又叫来张览,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张牛角:“我们城里还有大批的军需物资,若城失守,都将落入皇甫嵩之手。有了这些物资,他又可招收更多兵士,这对地公将军十分不利,可有个什么法子将他隐藏起来”。

历史上,这些物资都被皇甫嵩一把火给烧了。

张览:“藏是没有时间的,就是这几天,皇甫嵩肯定会知道大贤良师仙逝的消息,他不会坐失良机的,城外大营是保不住了,接着,他就会乘胜攻打城池”。

张牛角:“我们城内尚有十万兵马,他一时半会不一定攻得下来。你先前说的事在两可之间,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们渠帅没有怕死这一说”。

张览说的事在两可之间,打的是既然战略转移不行,那么让城外的部队先抵抗一下,实在不行,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逃跑总做得到吧。想起五万人投河,十多万人头垒砌京观的可怕场面,他先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得心情,谈谈说道:“渠帅们大都不怕死,但畅晓兵机的不多。人公将军肯定不会坐视大营不管。

若是不管,广宗还有办法。奈何懂这个道理的人不多。军事上这么明显的事情,舍弃大营,保住城池,就有了一线生机。

我说的舍弃大营,不是真的不管,而是要他们在情势危急之时,不要拼死抵抗,而是分散突围,不要管城池的安危。

这样,皇甫嵩会误以为击破了城外大营,接下来势必攻城。若能如此,外面的将士得以保全。

攻城是很难的,我们这么多次攻城,这么多的兵力,那次顺利了。我练出的兵不下于官军,可在城头,仍然站不住脚。除了偷袭、内部出叛徒,城内之兵一定能守得住城,这样,城内的兵也得以保全。

这样的主意谁会去舍命劝谏呢?说出来就是罪过。人公将军又怎肯答应外面的将士自行散去呢?”。

张牛角霍地站起来,拍胸说道:“我会去劝谏的,只是怎么劝谏为好呢?”。

张览找来纸张,把要劝谏的话都写在上面,掰开揉碎地跟张牛角说了一通。

张牛角把张览当作张梁,两人反复演习了几次,直到张牛角自己都领会了守城的意义才住手。

张牛角知道黄巾行事习惯和自己的分量,劝谏不一定能凑效,如果城破,器械是没办法了,可金子和铜钱呢?他对张览说道:“我们营中还有不少财务,我把他一分为二,如果城破,能带多少算多少,不能便宜了皇甫嵩这个屠夫”。

张览点了点头,“这也是将来少不得的东西,我的兵少,带多了影响打仗,还是找一处地方把它埋着吧,将来有机会再取出来”。

听到张角病死的消息,皇甫嵩心中大喜,以手加额,苍天有眼,祸害大汉江山的巨寇终于死了。

此时,颍川(郡治阳翟,今河南禹县)、陈国(治所今河南淮阳)、汝南(郡治干舆,今河南平舆北)、东郡(郡治濮阳,今河南濮阳市西南)等各路黄巾军已相继失败,南阳黄巾军困守宛城(今河南南阳市),广宗黄巾已成孤军。

从八月开始的围城,几经反复,一个多月,仍不能胜,现在,皇甫嵩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决定于夜勒兵,鸡鸣出兵,突袭黄巾军阵地。

又是孙坚一马当先,攻打主寨。城外黄巾军听到张角去世的消息,将信将疑,他们不愿相信,这个天人一样的存在,会被疾病夺去生命。他这一辈子,救了多少贫苦无依的人。

但传说者言之凿凿,又不得不信。这关注双方前途命运的战争,看不到一向身先士卒的张角。迷信有多深,失望就有多大,在傍徨犹疑中,战斗力大减,竟让孙坚连破十几座营寨,杀了十四个大小渠帅。没有了精神支柱,黄巾马上露出了无所适从的农夫本色。

城内得知消息,已是乱了套。将军府里,出不出城相救,成了争论的焦点,张梁举棋不定。

张牛角按照张览的谋划,主张守城,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也无所顾忌了,说道:“城外营寨已破,救无所救,何不让他们突围而走”。

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大小渠帅纷纷拔剑而起,怒目看着张牛角。

张梁冷冷地说道:“张牛角,你莫不是看到形势危急,私自降了皇甫嵩不成”。

张牛角知道,这话从谁的嘴里出来,都会一样的被怀疑。他坦荡地说道:“我受大贤良师恩惠,岂肯背叛黄巾。此时出城,不要说主力仅仅只有一万,就是城外九万黄巾主力以堂堂之阵,能打得过势头正劲的官军吗?与其让他们苦战而亡,不如让他们突围而生”。

褚飞燕不解,插嘴道:“那广宗怎么办”。

张牛角:“守城不是野战,我们城内尚有一万力士、九万普兵,依城而守,何惧皇甫嵩四、五万官军”。

褚飞燕一听,顿时醒悟,频频点头。

张梁疑惑道:“皇甫嵩不是有七万官军吗?”。

张牛角搬着手指头说道:“上次对阵,他就已经损失了近一万人马,此次攻破城外大寨,恐怕不死一、两万人马是打不下来的。兵书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我说他有四、五万人马,只怕还说多了。

兵书又说,‘十倍围之,五倍攻之’,皇甫嵩比我们兵少,他拿什么来攻城。我们有坚城为靠,再给他十万兵马,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张梁听到一个老粗,左一句兵书,右一句兵书,不觉有些好笑,但一想到大哥尸体未寒,心里又是一痛。

这时,他也相信张牛角不会是投降之人,问道:“你这主意都是谁出的,谅你也说不出兵书上的话”。

张牛角连苦笑都不敢,这是对大贤良师的大不敬。实话实说道:“这是我手下一个千户长张览告诉我的,他说道:‘救是不救,不救才是救’,我觉得他说得对,准备把他提为我的副手”。

张梁心有所动,正在犹豫间,管亥和左髭丈八纷纷叫道:“将军,城外可有我们黄巾力士九万人,现在告诉他们突围,且不说能不能把消息都传到,一旦炸了营,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他们就在城外苦苦支撑,大贤良师若在,肯定是要救的”。

一句话,又说得张梁打不定主意。

副渠帅卞喜说道:“将军,如果我们不去救城外之兵,恐怕会失掉人心的,以后谁敢跟着我们造反,就是良心上也说不过去”。

没良心的人是经常把良心挂在嘴上的,这个卞喜,后来投降了官军,做到了汜水关守将,被千里走单骑的关羽所杀。

这是两军对阵,生死只在眨眼之间,为人主者岂能不察形势,从最优的角度思考决策。

张梁受他大哥影响很深,张角一代人杰,教育弟弟,自然是冠冕堂皇,听到卞喜的什么人心、良心,摇摆的天平又渐渐倾向了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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