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张角之死

枯枝乱舞,残阳如血,深秋萧瑟的西风中,广宗城如风雨里飘摇的一叶小舟,更显得孤单无助,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张角蓄谋虽久,但真正起事到病逝,也就几个月。并非如皇甫嵩所说:“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他是名医,知道自己的病况,怎么也还能活上十年。起事后,事情的发展出乎自己的预料,没想到几万人也对付不了几千官军,眼见得自己的大业不能实现,这才把他活活急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非常聪明的人,恒、灵二帝的胡作非为,让他看到了机会。史料记载:“因得到道士于吉等人所传《太平清领书》,遂以宗教救世为己任,利用其中的某些宗教观念和社会政治思想,组织群众,约于灵帝建宁初传道,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

由此,他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杨、兗、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遂置三十六方。

方相当于将军的地位,大方万多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

灵帝改元中平,张角的弟子唐周被捕,告密官府,张角逼不得已,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自称天公将军,率领信徒仓促发动起义。兵不经练,将不知谋,失败是可以预见的”。只是没想到,仅仅折腾了几个月就要失败了。

下曲阳之战,是他为他事业的最后一击。油尽灯枯的他,此时躺在广宗天公将军府的床上,已是奄奄一息。

此时波才、张曼成已死,除了跟随张宝的几个渠帅,剩下的都跪在在病床四周,暗自吞泣。

张角自知大限已到,指着符水,目视张梁。张梁尽管心有不忍,但他从未违逆过大哥,两泪双流,颤抖着将水喂下。

一阵呼噜声过,张角的脸颊奇迹般的一片潮红。

他环视四周,声音竟如平常一样清脆利落。

“吾自得于吉上人传《太平清领书》,不敢自珍,遂以宗教救世为己任,迩来二十多载。

今世事艰难,朝廷无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苦无立锥,每思至此,痛彻心扉。

吾足迹遍于四海,诚心可昭日月,欲解民倒悬,重塑江山,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申大义于天下,此吾之志也。

天不假年,半途而废,奈天意何,奈人心何。

吾有两错,一则识人不敏,如唐周枭獍之辈,栖于身畔,致吾首徒马元义罹难,大好形势,葬于一旦。

二则耽于心慈,没有棘手约束将士,本为救民,实则害民。

今吾将大行,诸公不可不察,当常思己过,修身养性,勤学兵书,勘勒部众,克勤克俭,爱教爱民,则吾无憾也,慎之慎之,为吾至嘱。

教中经义,不是为师自私,当传于吾弟张宝。马元义、波才如在,当能察吾衷心,克绍其裘,可叹世事不尽如人意。愿诸公善辅吾弟,尽吾遗志”。

一代天纵之士,言迄而亡,临终之言,甚是可悯。

张梁痛彻心扉,带头嚎啕大哭,一时间声震室外。只有褚飞燕赶紧说道:“现在不是大放悲声的时候,恐怕影响到军心士气,还是想想,怎么封锁师傅仙逝的消息。张梁醒悟以迟,收声已晚,张角的死讯一下子就传遍了将军府”。

张角到死,还是识人不明,这个褚飞燕,竟然是他唯一可传衣钵之人,可见识人之难。

众人这才惊醒,但将军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人多嘴杂,怎么守得住秘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这样的消息,对有心人来说,得之不难。恐怕皇甫嵩的间谍,早就布满了城中。

张览得知消息,心里一紧,连自己一个千户长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封锁可言。黄巾军的偶像垮了,他的结局也就到头了。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按照他的轨迹,毫不留情的向前滚动。

怎么办!他绕室彷徨,苦思对策。听说的、看到的、历史的、现实的黄巾经历,一幕一幕呈现在他的脑海。

张南能够尉氏先登,那是县城只有近千县兵,就是这样,几万人还打得很辛苦,否则他也升不了百夫长。

十几万人围攻长社,自己也登上了城头,仍然在城头站不住脚。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冷兵器时代,攻城的难度太大。

张梁现在应对的办法,二十万人城外扎营,十万人城内接应,采用犄角之势,似乎也合兵法。

但皇甫嵩只有六、七万人马,黄巾有十万人,守城卓卓有余,何不将城外人马作战略转移,这不就避免了五万人投河的惨剧。

想到这里,张览心头一松。

张牛角肩负守城的责任,哭了一回,同其他三个渠帅离开了将军府。他叫来张览,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对坐愁城,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阵,张牛角率先开口道:“没想到人公将军还是没有忍住,这下消息恐怕都传到外面了”。

张览:“他们兄弟连心,大贤良师仙逝,叫他如何忍得住”。

张牛角毕竟是张牛角,面对如此局面,也就不再考虑部下的士气了,问道:“那现在怎么是好”。

张览前三后四再仔细想了一回,便将战略转移的想法说与他听。

张牛角一时沉吟,他都不信张览的主意,还是答应转告张梁。

将军府里虽然乱了套,但并没有举办张角的丧事。张梁捏着鼻子哄自己,以为事情尚在保密阶段。

张牛角把此策一说,不要说张梁,就是其他渠帅都不以为然,最终不了了之。大多人的心里,还是存了三十万能胜七万人的打算。

张览知道结果,也只得叹息,张梁根本不知道,他大哥去世消息的泄露,对黄巾士气是怎样的打击,第一手打算看来是不行了。

张牛角:“战略转移连我都觉得不靠谱,怎么能说得动将军呢?你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张览:“能有什么办法呢?大贤良师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他在一日,军心士气便可保证一日。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牛角:“天意竟是如此,若有一年时间,你能练出五万精兵,何愁不能灭了皇甫嵩”。

张览苦笑道:“就有一年时间,大贤良师、人公将军能放得了手;各位渠帅能说服得通;您能供得起练兵的开支”。

张牛角想想自己的声望和能力,张览所说,竟一条也做不到,不觉有些心寒。

他还是顽强地说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有生之年,肯定会遵循恩师的教导,为他老人家的理想,奋斗一辈子”。

张览相信张牛角说的是真心话。

虽说卧榻之傍,岂容他人酣睡,何况是提拔了自己的上司。但张览还是不改初衷,决定救他一命,至于将来能不能合作再说。信与不信,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说道:“我在下曲阳后脑受伤,死去活来的两天两夜,仿佛到了一个梦中。看到一位自称南华仙人的老翁,对我说了很多话。醒来后,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中也有关于您的事情,我把他都记在这个锦囊之中。倘若将来,您有对阵马腾、庞德之时,方可打开此锦囊,不然就不灵了”。

说罢,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张牛角。

张牛角拿着锦囊,立马有种受伤的感觉,自己对他可谓信任之极,也放手之极,还会有比自己更好的主公吗?他是战场厮杀出来的汉子,滚滚人头,磨练了他钢铁般的心肠。他相信张角,是他高超的医术和济世救人的胸怀,对神神道道的事,则在模棱两可之间。张览说的梦中之事,他如何肯信。

真是树倒猢狲散,“你这是要离我而去呀”,他失望地说道。

张览:“我怎会舍得离开您,但战事无情,不是我能预料的,如果我们真的分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张牛角:“你都这么说了,看来广宗真的不保。倘若结果如此,你将来作何打算呢?”。

张览心里叹息,怎么是我说的呢!这是历史事实好不好,只是这话怎么开得了口。

于是,选能说的说道:“我不能决定战争的结局,事情还在两可之间,只要各位渠帅能念着大贤良师之恩,有慷慨赴死之心,知兵机变化之理,也说不定能挽狂澜于既倒。

如果真有不测之事发生,我又能挣脱出来,肯定追随着您。若被打散,我一个小小的千户长,也没什么号召能力,只能暂时隐迹潜行,等待机会”。

张牛角:“倘若将来真的如南华仙人所说,我到哪里能找到你呢?”。

张览:“梦中之事,我也不敢十分肯定,就看您将来是否真的能对阵马腾。如果确有其事,我们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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