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千户长

不同于上次刀伤,这次,从伤口处流出的是黑血,这是毒箭所致。黄巾军从医人员虽多,但还没有谁治得了这种箭伤。

与上次受伤不同,这次,张牛角带着营中最好的郎中,亲自来看视张览。

军中本来对先登之人就十分看重,没有他们的舍生忘死,哪有一个个被攻下的城池。这次,张牛角更是十分上心,他觉得,这个百夫长,简直就是上天送给他的战将。

黄巾军起家,靠的就是张角的符水治病,收买人心,这一做就是十几年。要都是装神弄鬼,早就被人看破,何来救苦救难的名气。

人是有群聚效应的,军中读书人没有几个,真才实学的郎中可不少。

挑选郎中的时候,张牛角对郎中们说道:“这是我军中少有的将才,一定要不惜代价救治,缺什么可跟我说,救好了,我给你们记大功”。

听到张览的病况,几位郎中面面相觑,这种毒伤,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整个营中,还没有治好的先列。大家都纷纷低着头不说话。

张牛角:“怎么啦,都哑巴了”。

一个郎中说道:“将军,不是我们不尽心,这种箭伤,根本没办法治疗,营中多少中了毒的都是死路一条”。

听到郎中这样说,张牛角大发雷霆,“平常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关键时候就指望不上”。他随手指着右手边的一个郎中说道:“就是你了,仔细想好了,一定得救回张览的性命,否则,哼哼”。

被点名的郎中如遭雷击,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他嗫嗫嚅嚅说道:“将军,要想救命,不是没有法子,只要锯断病人的小腿就行,只是治疗起来,得花不少钱物。并且,从此以后,恐怕不能再上战场了”。

张牛角也知道郎中们说的是实话,锯腿就锯腿吧,只要能救他一条命,将来给自己出出主意也不错。

他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随我一起去”。

张览到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一张脸被烧得通红,伤口处更是又红又肿,干涸的血水已经发紫。

程普为绝后患,的确做到了无所不用其极。

军中被毒箭所伤的人不少,但根本不是中毒所致,而是被粪水感染。一些士兵,把他们的箭头浸在粪水中,射中人后,感染的伤病五花八门,根本无从措手。

张览的伤明显不是这种情况,郎中仔细察看着伤口,嗅着血液的气味。心想,该着我露脸了,他笃定地说道:“这是中了乌喙毒”。(乌喙就是现在中药里的乌头。)

知道了是什么毒物所伤,军中这样的解药不少,治疗起来一点难度也没有。

郎中将伤口清洗干净,上下不断按压,直到血水变红,再将药物涂在伤口处。

一个时辰后,张览的烧退了,脸色慢慢变正常了。

郎中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说道:“以后几天的这个时候,接着换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张牛角拍拍郎中的肩头,“还是你有点真本事,我看军中很多郎中,就是些吃干饭的蠢货,我会给你记功的”。

张览真是运气了。

这个时候的程普,官虽不大,还不屑跟士兵一样,将他的箭头用粪水涂污。

若是碰上了绞灭黄巾后的程普,那时,他的见识广了,交往大了,也就不会用普通的乌头毒。

这么多次攻城,连小渠帅也死了一个,千夫长不少,百夫长更多,士兵就不用说了。波才这下算是泄了气,正应了那句‘三而竭’的话。他心里苦涩不已,难道自己竟这般没福气。

军务会议刚散,他留下了张曼成与管亥。

波才蹙着眉说道:“看来,强攻行不通,只得改为长困了。只是恩师哪里的情况等不得,你们说说看,还有什么应急的法子没有”。

张曼成:“那个百夫长的办法行不行,要不,我们试一试”。

波才:“他那个东西临时凑合着用还行,现在有闲时间了,不如打造井栏。

这不是重点,就凭着云梯,我们不是也登上去了嘛,关键是在城头立不住脚。

我仔细数过,登上去的有十二处,但在城头呆的时间最长的,还是那个百夫长,他叫什么来着”。

管亥正要说,波才想了一下张牛角送过来的报告,“嗯,张南,就叫张南,听说还是恩师家乡人。

他练兵有一套,那个百人队,走起路来都与其他的不同。可惜,从城头上跌死了”。

管亥:“昨晚我与牛角老兄喝酒来着,听他讲,人倒是没死,只是中箭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张曼成:“那小子命真大,这么高的城墙,摔下来都没事”。

波才笑了笑:“这是恩师保佑的结果,他好了以后,叫牛角带来,我见见,先升他当千夫长,负责练兵。要是真能把兵练好,就升他当个都尉也不是不行”。

管亥:“听人说,那小子突出一股邪性,练兵就练兵,每次练完,都带着他的兵到河里去玩水,说是这样干净。都是土里拱食出身,哪里来的这么矫情”。

波才心里一沉,怎么会有这么娇气的兵,此风不可开,这样的人提拔起来,莫要带坏了军中风气。

但要见张览的话已出口,他一贯把自己的话当做言出法随,怎会做唾面自干的事。先紧着练兵,攻下了长社再说。想定主意后,反而说道:“干大事不拘小处,人哪有十全十美的,用人用他的长处就行”。

解除了乌头毒,这样的箭伤就普通了,躺了几天,打不死的张览又起床了。

他是满怀信心,不惜生命,亲自带头,想要改写长社之战的结局,看来,历史的车轮,惯性还是十分巨大。自己这只小蝴蝶,力量还是太小。

记着波才的吩咐,张牛角带着张览见了波才。

波才静静地打量着这个七尺八的汉子,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种汉子军中多了去了。

沉默就是压力,波才就是想给人造成一种高深的感觉。

两世为人的张览,倒也没什么拘束,偶尔抬起头,看看这个初期取得一定战果,统领东方黄巾军部队的大渠帅。

后世的历史学家曾经评价过:“波才小丑,原不足道”。

亲历了黄巾,张览并不完全同意这种说法,波才无大才,这点可以承认,一个在荆州一带讨生活的游方郎中,能有多大本领。

要说他是个小丑,却有失偏颇。带着一群农民,打得汉末三杰之一的朱隽狼狈不堪,恐怕朱隽也不会把他当小丑看。

小丑是个毫无本领的人,相反,波才很有些本事,但他的本事不用在正途上。

张览从人性出发,多日思索,终于想通了波才的打算。

大贤良师时日无多,他完全可以放下军中之事,单骑匹马去广宗,见恩师最后一面。

但他不是这么做的,他一定要攻下长社,带着皇甫嵩的头颅去。这就是携军功以要主帅,逼迫张角临终前,给他想要的地位。说到底,他是个残刻之人,为着个人前途,不惜死伤无数天真的黄巾力士。

这点张览还能理解,黄巾军一盘散沙,张宝、张梁无大才,波才想得到多一点的势力,也算说得过去。

不能理解的是,扩大势力还有很多办法,在自己这一渠内,积粮草,练精兵也是一法,何必作此无耻之事,伤了上天好生之德。

这样的人,要是心胸狭窄,不知进退,那就不值得去效命了。否则,自己怎么被他弄死的都会不知道。

波才不死心,他没有提练兵的事,反而问道,“你说说,攻不下长社的原因在哪里”。

这是张览思索了很久的问题,他也想看看波才的胸怀,直接说道:“兵不经练,将不知谋,就是这些原因才打不下长社,可惜了我大好的黄巾力士”。

波才沉吟,练兵,我也想,起兵到现在,时时时时刻刻在战火中煎熬,哪里有时间。叫你来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将不知谋,这是在说我呢,想起管亥的话,心中更有些不喜。

难堪的沉默中,张牛角为张览援颊,开口说道:“这些我们都知道,就不知你有没有奇谋妙计,攻破长社”。

张览心想,看来,波才心胸不是太大,这话要是出自他的口,才是一篇完美的‘长社对’的开始。

他带着感谢的目光,看着张牛角说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原来说的那些办法,只能把更多的士兵送上城头,在城头站不住脚,还是空忙一场。

还不如暂时不攻,做长困的打算,一边练兵,一边打援兵。

听说右中郎将朱隽、骑都尉曹操正在组织兵力,要解长社之围,我们可以先击溃他们,再说攻城之事”。

张览想救这支部队,也想过要救波才之命,结果,这点刺激都受不了。这样心胸狭隘的人,如何能担当起一军统帅之责。不要说救不了他,救了他,反倒是害了三军。

临出波才军帐时,他本想说出别把营寨扎在树林之中的,可一来这是没有发生的事,二来又怕波才起逆反心理,反倒不美,犹豫了几次,终究没有开口。比起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不如让张牛角去说更加保险。

张览千户长的任命后来还是下达了,只是不是波才提拔的,两个人见面,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