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商队

云州的骆驼生意,大多控制在党项和回纥人手里,因为银夏地区的驼种最好,而回纥地是沟通大同军与定难军的必经之地,有很多世代做骆驼生意的大家族。

不过夏秋季节,骆驼价格不会太低,这个季节草料丰富,没人急着卖驼。到秋季以后,价格才会渐渐回落,到第二年春季价格最低。

嗣昭在西市上转了一大圈,牲口肆的骆驼大多疲瘦老迈,价格也虚高,果然不出他所料,此时并不是购驼的时机。

他没有到萨保府投宿,而是到神武驿馆订了客房,把牲口安置好,又放下行李。这才到红柳楼订了个雅座,请伙计写了请柬,凡身又回到西市。

找到安元孝、石重迁和虞笮,一一送上请柬,相约闭市之后,到红柳酒楼吃红羊枝杖蹄上栽,三胡商十分欢喜,满口答应。时间还早,嗣昭悄悄来到牙城,托内衙军校进城,叫出了康君立、史俨。

按说牙军之中,出身沙陀三部落的将校太多,嗣昭理应避嫌,所以他进出云州从来没有找过两位大兄。

但是嗣昭想了想,云州事关重大,三叔公王尽忠坐困牙城,不能连个通消息的人都没有。云州的粟特商团消息灵通,进出城门方便快捷,也许关键时候能够用上。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康君立和史俨,在晚一辈沙陀少年之中年最长,军职最高,又是嗣昭进入沙陀军的领路人,他事二人如兄,实在是又敬又畏。

见到嗣昭,二人也十分高兴,又恰巧不在班次,跟着嗣昭一齐来到馆驿,登上红柳楼,在二楼一间雅座坐定。此时离闭市鼓还早,那些胡商暂时还来不了,三人也不着急,一边饮茶,一边吃着肴果,说着闲话。

嗣昭问道:“新任主帅段文楚到底如何,对待牙军可好?”

康君立笑道:“这位新帅做派和支使君不同,支某人靠着景教那些妖人,终究害了他自己。这位段帅上来就诛景教,清除邪恶势力,但他也不依靠我们,他靠的是内衙5百效节军,以不相干的李承嗣为使,你说他能对我们怎样?”

史俨吃了一块杏脯,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段帅为人还算清正,可是他身边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判官柳汉璋、录事参军陈韬,都是一等一精明厉害的角色。”

嗣昭压低声音,对他们说道:“二位兄长,有一个人你们要小心,就是司仓参军安老。他也是景教七执事之一,和白义诚、赫连铎必有勾连,大同军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那些吐谷浑蛮子都了如指掌。”

史俨皱着眉头说道:“为何不把此人透露给段帅,一并除去?”

嗣昭说道:“三叔公和父亲大人都以为,与其让景教藏在暗处,防不胜防,不如留着此人,拿着他的把柄,也许关键时候用得上。”

康君立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知三郎君怎么想的,敢阴谋行刺,若是我,不让他家破人亡不算完。”

史俨说道:“不提这些了,听说你在木塔山的庄子越来越大,成了我们沙陀财东了。”

嗣昭正色说道:“这庄子可不是我的,是沙陀三部的,到明年这个时候,也许就能养活上百沙陀小儿,贴补上百沙陀人家,这是王家的功德。”

康君立笑道:“在太原,你就是人小鬼大模样,果然让你折腾出一番光景。说吧,你到云州来做什么?找那些胡商干什么?让我们抢了他们商队?”

嗣昭大笑道:“大兄胡说些什么,”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我是到振武军参拜仆射公,顺便到云州看看驼价。

我琢磨着,光种地,建各个工坊还不行,我打算建一支驼队,和庄子上的牛一起养,往来行商。一者四处鬻售庄子上的葡萄酒,二者也可以贩卖各地特产,如此钱帛就活了。”

康君立诧异的看着嗣昭,说道:“行商?你哪里去找那些会算账的伙计去?”

嗣昭笑道:“你忘了太原市上那些胡汉小儿了么?都被康成训使相发配到了大同军营田,这些家伙都是商贾子,哪个不能算账,如今就在庄子上养牛,若养得好,就让他们整治驼队,没有不赚钱的。”

史俨说道:“如此也好,你让我们与这些胡商来往,又是为的什么。”

嗣昭说道:“这些人和沙陀三部多有渊源,你们也是粟特出身,只是这几代人与云州萨保府疏远了。

我总觉得,你们总守在牙城,过于封闭。这些胡商足迹遍及长城内外,你们和他们多来往些,等于是身居圉内,坐知天下事,岂不是好。

还有一层,云中驿刺杀案让我想了很多,我们实在是太闭塞了。你们身在牙城,军帅要干什么我们却一无所知,如今我们不得不以安老当成暗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算得到消息,又如何送得出云州城?你们和这些胡商多来往,他们就是你们的眼睛,你们的耳朵,一旦需要,他们还是你们的腿脚,替你们送信跑腿,这不好么?”

康君立把茶盏放到几案上,说道:“你说的对,入娘的,身在云州,别人算计我们都不知道,太闭塞了,这会坏了大事。”

史俨皱着眉头说道:“静边军和清塞军的吐谷浑蛮子,他们可耳聪目明,若不是嗣昭和建塘深入贼窝,我们哪里知道还有个入娘的景教,要我们的好看。。。嗣昭说的对,我们还是要多和云州人来往。”

谈谈说说,终于等到了西市闭市鼓声,不一刻三个胡商结伴来到红柳楼。嗣昭给大家做了介绍,三个胡商见这是两个牙军军官,十分巴结恭维。

互相见礼之后,才重新落座,厨子端上主菜,也是红柳楼的招牌菜肴红羊枝杖蹄上栽。一腔整羊在厨下炙烤,随烤随往席上端,胡椒、细盐、葱韭等蘸料就放在小几上,羊肉烤的外焦里嫩端上来,食客蘸着蘸料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嗣昭对几个胡商说道:“康郎和史郎是我的兄长,也是沙陀军后起之秀,伺候在大同牙军亚将帐下。

你们大约也知道,司仓参军安老就是景教七执事之一,他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找到这两位,尽忠公自会为你们出面,不必怕他。”

安元孝拱手说道:“如此叨扰了,智慧柜坊仰仗之处甚多,来日必有重谢。”

康君立说道:“不必如此,我们也是祆尊子孙,往来相助也是应有之义。”

嗣昭只是引荐,初次见面,互相客套了一番,却不便深言。又吃喝了一起,嗣昭才对虞笮说道:“那个木獭,我已参透了其中奥秘,我来说与你听。”

虞笮放下插肉小刀,问道:“却是宝在何处?”

嗣昭笑着对安元孝和石重迁说道:“这次你们可看走眼了,在旱地可捕鼠,在水中可捕鱼,你们说,此物是不是个宝贝呢?”

石重迁奇道:“竟有这等物什,如此当然是宝,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安元孝冲虞笮一拱手,说道:“我们错怪虞公了,安某这厢赔礼了。”

嗣昭说道:“既然如此,若有节庆,诸公在萨宝府聚首,可否为虞公做个见证,请他坐个首席呐?”

石重迁说道:“那是自然,东西我们都见过了,确实过在我等,虞公坐首席也是理所应当。”

虞笮激动的满脸通红,有智慧柜坊两大契东见证,终于一血前耻,全赖沙陀王嗣昭所赐,让他如何不敬。

老毡商向嗣昭深施一礼,说道:“能使家门不蒙羞,宝物不蒙尘,全赖郎君所赐。既然此宝与郎君有缘,虞某就以此宝相赠,以酬恩义。”

嗣昭摇摇头,说道:“小子福薄,也不配掌握这人间至宝,神物有灵就让它留在它该呆的地方吧。”

虞笮说道:“一切凭郎君处置便是。”

安元孝忽然问道:“王郎君此次来云州,是为了何事呐?”

嗣昭说道:“我要办一个驼队,大约在80头上下,在长城内外行商,想在西市看看驼价。可惜驼价虚高,我也买不起,如此要请诸位帮个忙了,何时驼价贱了,通告小子一声,小子再来采买。”

石重迁笑道:“若是80头橐驼,在云州采买就不划算了,振武军东受降城的驼价,大约可以减三成,就算是长途跋涉,略有损减,那也划算。”

嗣昭说道:“不瞒诸位说,我这次就是去振武军单于都护府,参拜祖父仆射公,也许会去趟阴山鞑靼三部。若是东受降城驼价便宜,也会去看看。

只是这个季节,终究不划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降下来。若是冬天下雪,道路损折必多,若是春天贱,草料又太贵。。。太远啊,终究不好掌握。”

安元孝说道:“智慧柜坊在东受降城就有分号,对货物价格,银钱绢帛涨落再清楚不过。郎君要是信得过我,我就代为采买,一旦时机合适,我就以柜坊钱帛直接采买,绝不让郎君吃亏便是。”

嗣昭心思一动,说道:“就是这样,你们救过我的性命,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你们对四季货价果然精熟么?”

石重迁说道:“我们若是不知行情,岂不是随便放贷,赔累无穷。放心吧,至少在大同军和振武军,没有比我们对货价更精熟的了。”

嗣昭想了想,说道:“如此我们合办驼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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