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三都毬局

窦乂呵呵的笑起来,说道:“郎君说笑了,阿琨是老夫左膀右臂,须臾不可离,如何能借调太原。

还有更要紧的一层,他与长安毬队合作多年,深得诸管事信任,一旦阿琨离职,长安毬局必有扰乱,两都一体,你太原毬局能独自兴旺么?”

聂全义说道:“可是太原毬局初创,非德高望重之人坐镇不可。”

窦乂想了想,说道:“未必,老夫倒是以为,太原局最好是一个默默无闻,却又经验丰富之人,才是聂记需要的人选。”

聂全义有些不明所以,只得问道:“这又是为何呐?”

窦乂微微一笑,说道:“郎君是商贾的大行家,应该明白东宾相得,才能生意兴隆的道理。比如阿琨来到太原组局,固然容易赢得太原毬队的信任,但是以后呢?”

聂全义说道:“窦公也太小看我聂记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聂记绝不会掣肘。”

窦乂摇头道:“非也非也,聂记的心胸,老夫是信得过的,麻烦不在这里,而在以后。将来诸契东只知长安马琨,不知你聂大郎,那又是何等局面?

宾大于东,就是上下失序,早晚会闹矛盾,那时又该如何相处?还有一层,阿琨到底是我窦记的人,总有一天会回长安,你聂大郎又能用何人维持?”daqu.org 西瓜小说网

聂全义沉吟片刻,明白了窦乂的真正用意。用马琨为太原局大掌家,有利于窦记对长安毬市的掌控,但从长远看,不利于两家的关系,老窦不愿冒这个险。

聂记少东放下茶盏,向窦乂一拱手,说道:“窦公深谋远虑,聂某远远不及,那么窦公以为,谁出任太原局大掌家为好呐?”

窦乂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马琨之子马筠。这些年,此子一直跟随乃父浸淫太原毬局,经验已经不在其父之下。

而且此子性子谨厚持重,不似阿琨锋芒毕露,将来必是我窦记的栋梁之才,我以为马筠最的适合太原局。”

聂全义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是不说。。。年轻了些?”

窦乂笑道:“正因为年轻,郎君才好驾驭嘛。面你来出,事他来办,你主他宾,才能相得益彰。郎君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聂全义豁然开朗,笑道:“果然高明,就依我公之意。”

窦乂微笑道:“总算留下了我之子房,郎君好生厉害啊。”

两人相视大笑。

对太原毬局的开办、经营和掌舵人选,聂大郎终于有了几分成算,心里一松,端起茶盏小口品尝着,感觉到了舌尖唇齿的香甜。

两人默默品了一口茶,聂全义把茶盏放在小几上,沉吟着说道:“窦公对聂记以诚相待,襄助甚多,聂记不是知恩不报之辈,那么窦公需要我聂记做什么呐?”

窦乂捧着茶盏,轻轻吹了吹白色的泡沫,盏中现出一泓碧绿,他轻啜了一口茶汤,默默把茶盏放在几上。

然后才说道:“我只要三都毬局。”

聂全义皱着眉问道:“这又是何意呐?”

窦乂说道:“如果太原毬局顺利开办,下一步就是洛阳毬局。其实,窦某也一直与洛阳豪商裴万善书信往还,筹划洛阳毬市,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聂全义呵呵笑起来,没有说话。

原来这位洛阳裴万善的先祖,名裴明礼,此人善于理生,专门收集人间遗弃之物,积而鬻之,终成一代巨富。

说穿了,就是一个捡垃圾的,即使后来发了家,也难免被人嘲笑。这位裴明礼不知怎的,竟然钻营到官场上,而且官也做的不错,在太常卿任上致仕,正三品高官。

从此,裴氏跻身士大夫之家,既富且贵,家族绵延至今,至今仍然是洛阳名门。

这位裴明礼,实在是一代奇人,只是世人刻薄,总喜欢揪着裴氏过往不放,起了个绰号渣斗王,遂成笑柄。

见聂全义面露轻视之色,窦乂凝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郎君世家子弟,自然瞧不起渣斗之家。

可是郎君也不想一想,哪一个世家的开创者,没有不堪的往事,没有过筚路蓝缕的经历。就是聂记,也不是天生的富豪吧,聂记先祖历经苦辛,创立家业,是为了子孙代代传下去,可不是为了以骄气凌人。”

窦乂这话说的不轻,聂全义心中一跳,敛容谢道:“窦公教训的是,是晚辈轻浮了,在下对洛阳裴氏绝无不敬之意。”

窦乂脸色稍霁,说道:“裴万善诗书传家,是可信任的财东,如果有机会在马毬上结成契伙,希望郎君尊重伙伴,莫要生了龃龉。”

聂全义郑重的说道:“窦公莫要忧心,晚辈晓得轻重。”停了一下,他转移了话题:“那么窦公是如何想到三都赛会呐?”

窦乂说道:“虽说马毬不分贵贱,但人有贵贱。让豪门主第和市井小民在一个毬场观赛,一个局中下注,这是不可能的。

大户人家只好远离毬场,将毬赛视为市井鄙俗,长此以往,早晚会影响到毬东参赛的热忱,这就是长安毬市出现萎缩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就把大石最好的毬队请来,专门为豪门大户比赛,只有他们有资格进场观赛,专设一局供他们豪赌,让他们亲身体会马毬的雄壮,他们还会对马毬嗤之以鼻么?”

聂全义点点头,说道:“那么这些毬队如何而来呢?”

窦乂淡淡说道:“自然是最好的毬队,各自联赛的冠军、亚军和季军,才有资格参加三都赛会。这几支毬队又分主客场,捉对厮杀,最终决出三都之冠,以此吸引豪客下注。”

聂全义点头道:“明白了,三都毬局盈利倒是其次,最要紧的维持住各自盘口。”

窦乂大笑道:“郎君可是错了,三都毬局虽说只有几支毬队,每年毬赛不过几场,但盈利可是普通毬赛的十倍、百倍。”

聂全义看着窦乂,问道:“何以见得呐?”

窦乂低声说道:“在窦家店毬场,经常遇到一些匿名下注,动辄万缗,甚至有3万、5万之巨,你想这些人是寻常人家么?

若是几百豪门大户聚在一个场子,争强斗胜,互不相下,一掷万金又算的了什么。如此一场三都毬赛,就有几百万缗的盘口,每年10场,就是几千万的大生意!比太原联赛的盘口一点不弱。”

聂全义一惊,每场只有几百观者,却有如此之大的财帛,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偏偏就让窦乂发现了,这人实在是个经商的奇才。

这样的人,又岂会不要回报。

他沉吟着问道:“适才窦公说,只要三都毬局,莫非要包揽太原和洛阳的毬赛,不让我两家插手么?”

窦乂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郎君把窦某看成何等样人,贪婪的蛇么?非也非也。三都毬局,依然是我三家主持,但是要由窦记指定大掌家。”

聂全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是自然,窦公是毬场前辈,聂记无异议。”

窦乂继续说道:“在三都毬局契股之中,窦记与聂、裴两家之比是4:3:3。参加赛会的毬队,长安为4,你两家各为3,你可赞同么?”

聂全义暗自沉吟,不要小看这一成契股,多一支毬队,每年就等于多出6个主场毬赛。如果每场都是几百万的盘口,6个主场就是千万以上的巨资,值十抽一来算,也是百万缗以上的毛利。

更要紧的是,长安多一支毬队,就多一分拿下三都之冠的机会。这个三都之冠,不仅是无上的荣耀,也等于是长安毬市盘口的基石。

窦乂好算计啊,派出两个掌柜,协助太原和洛阳组建毬局,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别人还要千恩万谢,落下天大的人情,真不知是哪家道理。

不过事已至此,他聂大又有什么办法,聂记不干,有的是人干。没有长安窦记背书,没有任何毬队会来投奔,窦记本身就是巨大的信用。

聂全义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勉强笑道:“窦记是毬界前辈,我等都是承窦公恩泽的人,自然是应该的,聂记无异议。”

窦乂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如此就好,郎君识大体。”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虽说你我一见如故,可是毕竟我在长安,聂记在太原,远在千里之外,互不知情,何以信任?

比如此次,窦某千里迢迢来到太原,都无法见聂老夫人一面,我怎知是聂记全心与我合作,还是只有郎君个人的意思?”

聂全义看着窦乂,说道:“那么以窦公之意,又该如何?”

窦乂淡淡说道:“结亲。”

聂全义瞪大了眼睛,怎的这些老辈都这么迷信姻亲,老母如此,这老窦也是这般,这让他如何做主。他硬着头皮问道:“可是聂某已经成亲了,膝下已有一儿一女。”

窦乂微笑道:“非也非也,是老夫为犬子二郎,向聂记求亲。我家二郎通皋,今年18岁,还算聪慧仁孝,老夫是代二郎向聂记求亲。”

聂全义额头上渗出冷汗,他低声说道:“可是。。。可是我聂家也没有年齿合适的待嫁女子啊。”

窦乂诧异的问道:“我听说令妹小娘,不是待字闺中么?”

聂全义摇头道:“小娘本姓杨,是母亲大人收养,视若己出,但只是聂某义妹。”

窦乂坚定的说道:“义妹也无妨,何时六礼齐备,长安与聂记就正式立契,今日所言,百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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