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丢下

阵道的出口方向已被鬼气充斥,深黑而不见光,密不透风。

乔檀面露痛色,极为短促地吸着气。

寻常鬼气会受修士阳气压制,鬼族在四方界几近寸步难行,故而多选择与冥修为伍,表面合作,实为求个栖身之所。

但当群鬼聚集,阴晦大盛时,修士灵力反遭其吞噬,如入瘴气泥沼。

“退后!”沈折雪翻袖,冰墙层层筑起,一堵堵厚重的寒冰巨石抵在阵门前,却不待有片刻喘息,只听得牙酸的刮划撞击声,十米高墙刹那被凿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再起“咔咔咔”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皲裂密响,鬼气趁虚而入,撞在了封邪大阵门上。

时渊抛出法器,也不过杯水车薪。

在绝对的数量压制前,再灵巧的机关灵器都是空谈。

伴随尖锐的啼叫声,阵门上花纹频频闪烁,平面的藤蔓蜿蜒伸出,似成一根根银鞭兀地向外包拢。

银花缘次开放,所过处青烟腾起,将那化气的鬼兵灭了个魂飞魄散。

沈折雪回头见此一幕,立即道:“有东西在引他们来,就在这里,快找!”

太古封邪印是仙庭真仙设下的封印,本不可能招来邪祟,如今引得如此之大数目的鬼兵,实在是太怪诞。

他联想前事,脑中飞速搭建着含山大阵与招魂阵的关联。

招魂阵要招的是四方界下冥界的大鬼,跨越界限的召来的法术足以算是逆天而行。

背后的始作俑者饲养成千上百的恶鬼搭出鬼池,那是他们在密道中听到的那些诡异声响,再以袁团的天生鬼体做了引饵,待到招魂条件满足,冥界煞鬼就可降临此间。

然而那此人的最终目的还是让大鬼冲阵。

人身控鬼需实力压制,四方界没有冥修能控制住冥界的鬼物,唯有以利诱之。

就像是投以鲜美的事物引得野兽试探,他们所在的阵门是最后的关隘。

冥界煞鬼尚且不能抵御,何况是四方界的鬼族,即便最后会被太古封邪印涤灭,依然有鬼灵以身犯险,妄想贪图诱物。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支鬼军。

四方界的鬼族虽轻灵飘逸,却还是有形的化物,沈折雪依以往对付鬼族的经验,少数原地度化,多了就只能以实物抵抗,与平日诛杀妖魔并无区别。

他回头看去焦急探寻的时渊等人。

时间根本不够!

现下他们被动就被动在身处这个瓮道的端口,原本那些鬼族会撞在太古封邪大阵上自取灭亡,可他们站在了大阵门前,怕不是还没有等大阵灭干净鬼兵,就已经让鬼族的煞气撞了个粉身碎骨。

沈折雪再度画出移形换位的阵法,然而没有锚点的移形需要大量灵气支持,他掏出个心魔阵的出口就已祭出了一颗古木灵核,那还是在袁绮将阵法尽数剖析的前提下得以完成。

当前他们没有这个天时地利人和。

倏忽阵法破碎,细碎的冰粒消散在了空中。

“到底在哪里?”乔檀几乎捏不稳探灵咒,大声叱问。

袁洗砚放出自身鬼气压制群鬼,沈折雪见状,开了一缝放他鬼气外散,承了袁团的鬼气弥散出去,群鬼抬头张望,暂时停下了躁动。

然而七八次呼吸后,袁洗砚脸孔煞白,唇上发青,气息转而跌落。

沈折雪封上冰墙,墙外群鬼又突然暴起,冰面被整整轰然塌了半边!

“时渊!”沈折雪一面重新加固一边向时渊高喊,时渊心领神会,用风球将袁洗砚裹住,阻隔了鬼气的勾连。

袁洗砚微弯了躯干,双手蜷缩在胸前,时渊一张静心符贴在他眉心。

他汗如雨下,看向时渊道:“多谢……”

沈折雪连指尖都凝了片薄薄的冰霜,鬼军愈发亢奋,发了疯一样冲向他们的方向。

灼烧般的烈痛在脖颈漫延,沈折雪不用看就知道太古封邪印的回响已经变得更加强烈。

他离纯正的封印大阵太近了,待得越久越会被束缚。

时渊镇定住袁洗砚,不再释放探灵术,他凭空以灵力化符,取薄纸一张,将一缕鬼气收在纸内,再折出人形,纸符相叠,道了一声:“去!”

托灵化形乃是冥修入门的术法,只见那纸人身上腾起小簇火焰,凌空飘荡了一会儿,却又似枯叶脱枝,落在了青石地上化成了白灰。

“咳、还是不行?”袁洗砚扶墙站住,手臂轻轻地颤抖,就在他要再提议尝试调度鬼气时,忽听一声破空锐响——

他瞳孔倏然收缩,将时渊向侧面用力一推!

一道剑气擦着时渊的发鬓杀过,划出一道红血。

沈折雪抽不开身,回头道:“时渊!”再看向那剑气由来,“谢逐春!你——”

众人心下更是一沉,沈折雪厉声道:“离他远点!”

他分流了灵力在谢逐春和水清浅周围,各圈出一环细密冰柱,可寒气刚爬上他们双足,两位剑灵骤然暴起,挣开了沈折雪的灵封,向时渊等人扑来。

沈折雪两股灵力再度纠缠住已被迷了神志的剑灵,耳畔阴风一扫,左肩皮肉剧痛,竟是被一只鬼爪穿过冰墙,横贯而过。

一灵二分已需强悍的控制力,沈折雪单手按住那鬼爪,掌下冰霜覆盖,腕肩用力,竟生生将那鬼臂折断!

身后袁洗砚与时渊狼狈地摔向两边,脊背鲜血染红了突出墙面的铭文训诫。

谢逐春骤然发狂,周身剑气翻涌,凌厉宛若刀锋。

袁洗砚拔了剑,“他怎么回事?”

“怕的入了魔障了。”时渊猜测道。

剑灵本身就是玄铁内天地灵气凝出的意识,较为人魂更为纯净无垢,脱了剑体就是轻飘飘一捧灵氛。

如今谢逐春和水清浅虽有了人身,却终究与人族不同,他们更能镇住鬼气,但相对的,当灵气或鬼气过量时,便也更易被迷惑心神。

水清浅并不习得裴荆的功法,仅是以纯粹的剑意轰击,乔檀身形灵巧,左右躲避开致命攻击后血淌了一地,是难以持久的危相。

乔檀与水清浅尚可来去几招,而谢逐春却展露出了惊人的战力。

他是相辜春的佩剑,走过了那段黑暗的修真界的历史。那时秩序未起,邪流肆虐,即便是修者的性命都轻地像是飞鸿轻羽,生死一线,皆是搏命的顽斗。

沈折雪的冰灵与谢逐春次次纠葛,又被反复击碎,他脖颈上的银花回响到了极致,开始向面颊攀援,皮肉灼烧感愈盛。

他肉眼可见得谢逐春的的杀意升到了顶峰,招招取的都是时渊的要害。

从天劫年挣扎活来的剑灵对邪流有深恶痛绝的恨意。

沈折雪反手甩出冰刃,湛蓝的灵线在冰刃上勾连,封印咒术如网覆盖。

鬼兵怒意叠加,冰墙寸寸裂开,沈折雪暗道不好。

蓬勃而出的鬼气如一杆硕大的钟椎狠狠撞来,沈折雪正面受了一击,筑起的冰墙轰然粉碎,他向后踉跄了几步,以掌撑地,灵气凝聚,冰雪中晕开了薄红。

这些鬼兵近乎癫狂,寻常的封印完全失效,沈折雪渐有了升起破釜沉舟的念头。

而就在此时,身后的时渊忽然双手捏诀,吟诵了一段铭咒。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满地的鲜血在他一声令下后,纷纷汇聚于他足下,进而缓慢地凝结成一个个浑圆的血泡,萦绕在他周身。

沈折雪瞳孔一缩。

——那是魔族的术法!

一枚枚血泡砰然炸开,漫天血腥逼人作呕,紊乱的灵气在这分寸间激荡来回,时渊眼下红痣艳地像是飞溅上去的血渍。

沈折雪视线内皆是红,然而漫天血色不及时渊双瞳的颜色。

谢逐春和水清浅的嘶吼回荡不休,时渊足以滴血的眼珠凝着他们,两人倏然脱力,双双跌倒在地。

乔檀扶住了水清浅,给它施下了静心咒。

一招过后时渊呛血不止,浑身骨骼咔咔作响,蜷跪在地双臂环抱,脊骨隆起,竟仿佛是要从骨头里生出什么异物来。

袁洗砚对魔族了解不深,但看他这样子如走火入魔,静心宁神的法术用下去却并未有半点回转,不禁心如擂鼓,朝沈折雪喊道:“沈长老!”

他袁洗砚一生从未向人求过救,此刻却惶然万分,下意识觉得只有沈折雪可以力挽狂澜。

可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沈长老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鬼兵的数量多到根本无法反抗,只能拖着时间,拼着运气等他们自行离开。

沈折雪的冰墙不知被打碎了多少次,冰内的淡红已变作了朱砂般的浓红,像是以血肉搭起了一扇通天彻地的高墙。

沈折雪半跪在这岌岌可危的墙下,扭头对袁洗砚道:“你快退开!”

一股散着凉意的灵息将时渊从头到脚包裹起来,袁洗砚被那灵气一冲撞在了石壁上,抬眼便看见时渊的红镯中涌出了连绵的灵气。

时渊瞳色渐恢复了乌黑,涣散的目光凝聚,喃喃道了声:“师尊?”再看沈折雪时,神志急回,想过去几步,却只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们似乎总是遇上这样的事情。

沈折雪在湿漉的腥味里胡乱想着,他面前是已被冲的只剩薄薄一片的冰墙,身后是浑身浴血的太清宗弟子。

谢逐春挣扎着最后的力气爬到了那扇门前,他神思已乱,崩溃地挥舞双臂捶打那扇门,失声大喊道:“相辜春!相辜春你出来——”

他竟哭了出来,千年的剑灵委屈的像是个抛下的孩子。

“为什么不带我,你为什么不带上我,剑主,主人,带我走啊——!”

谢逐春凄厉的呼喊回荡在银花繁杂的大门前,沈折雪听罢只感一阵椎心之痛。

眼前已看不清东西,而那些尖利的鬼叫夹在谢逐春声嘶力竭的哭喊里,令沈折雪头晕目眩,低声道:“时渊,你……”无广告网am~w~w.

轰——

鬼军躁动不安,阵门前的灵氛在瞬间冲上了极致!

是桃林坠落在了湖底。

肃清的法阵开启了!

“沈长老!”乔檀满面泪水,突然惊声高呼,“在地下!在下面!!”

沈折雪咬紧下唇,勉强拉回了一些意识,却见乔檀手边一柄长剑,正直直刺在地砖的缝隙。

那剑竟是水清浅剑。

水清浅本体在入阵前就已失落,如今它神识狂乱,竟以裴荆之躯找回了剑灵的本体。

乔檀握住水清浅的剑柄,徒然摔倒下来,竟是被那剑灵拦腰拖住,剑气席卷而上。

血光飞溅,乔檀张了张嘴,痛呼压在了喉间。

她眼前花白,双手握住了水清浅的剑身。

水清浅迷乱的眼眸忽然有了清明之色,它与乔檀一同握住自己的剑柄,用力一凿——

巨大的青砖被她们生生抬起。

下面竟是空的!

乔檀恍惚中向里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就让她浑身血液倒冲,遍体生寒。

青砖如棺盖,下面躺着的人,竟是含山的宗主桑岐!

“这……”乔檀恍然,就要去拉那平躺着的桑岐,却忽听沈折雪方向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

一捧血雾飞扬,沈折雪双膝跪落,那些鬼兵不要命一般向他冲来,他哑声道:“不要动……那是滋鬼夺舍的化灵阵,不止一个,你们快找其他的躲进去!”

在他听到桑岐的名字时,他便透彻了这个阵法的全部逻辑。

正如周二的招鬼体质,越高修为的修士在虚弱时,越容易被鬼族趁虚而入,而对于鬼魂来说,还有什么饵比得上含山所有高层的灵气和肉身要大的诱惑?

水清浅用力一推,就要将乔檀摔进了那狭小的地棺中,乔檀大喊道:“沈长老!!”

“别管我!”沈折雪榨着筋脉内的灵气,寒冰映出他白的如霜雪般的侧脸,“我自有办法,你们快躲!”

只见水清浅一个施力,将乔檀推了进去,青石砸落前,它忽而对乔檀道:“我醒来时便是见了你这样的小丫头,我很欢喜,相哥哥说你们这样的是他们的前路,我不懂……”

水清浅的心智宛如孩童,但其实剑灵的心性非人族可比较,它只是不想变得太聪明。

因为从那天劫年走来,它知道聪明人往往并不好活。

而这也许它最聪明的一次,它放下了青砖,道:“但我觉得这样很不错。”

这大殿下的青石坚毅非常,唯有利器可抬起,而有限的地棺内至多可容纳两人,那些昏迷的修士动不得,他们这些人里就很可能有人进不去。

水清浅走到时渊他们跟前,双手托起剑身,道:“我帮你们起砖,求你你们让我主人进去!”

它是名兵,却远没有到平分破的地步,青砖内自有太古封邪的滋养,水清浅这样做无异于以命交换。

剑灵与剑主的羁绊非常人可以想象,甚至超出于人族的爱恨。

剑灵的认主并非契约后为他人所用,而是从真正认可握剑者的时候开始,它们一生的信念由此萌发,并将延续到它们折断的那一刻。

青瓷般透亮的地面已经脏污地不成样子,暗红的血洒了四处,碎裂的冰晶融化在其中。

时渊倚在墙边,伸手握住了水清浅的剑柄。

袁洗砚一把按住他的手,将那剑夺了过来,他面如沉水,道:“谢师兄说的没错,我并不适合做剑修。”

话罢以剑刃入青砖经纬交织的缝隙,以刃借力,将下一块砖抬了起来。

水清浅吃痛,探头向下看去,然而这一块砖下是严实的地面,并不能藏身。

——在哪里?!

封印阵门前一半的被鬼军拥堵,在他们这边的地面下究竟有多少阵眼不得而知。

沈折雪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冰墙前,一头乌发已成灰白,他已经在动用邪流去感染鬼兵,但对方完全不怕死,一波接着一波冲过来,太古封邪印在他衣袖间生出带血的藤蔓。

他喉中腥味翻涌,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得身后利刃与砖石的切割声连连响起,终于又开出一个地棺,水清浅驱使着裴荆栽了进去,青石轰然砸下。

水清浅的剑刃裂纹遍布,袁洗砚重重闭上眼,时渊看着角落里最后一块青砖,将灵力注入水清浅,合着袁洗砚的手用力一翘。

是阵眼地棺!

水清浅发出阵阵鸣声,似在催促,袁洗砚扳住时渊的肩膀,要把他往下推,却见时渊反手劈来,是显而易见的拒绝。

“这都是因我而起,你犯不着救我!”袁洗砚咆哮道,时渊却骤然拽住他的前襟,把他往下方甩,居然回吼了过去,“我师尊还在这里!”

……沈折雪还在这里。

袁洗砚脑中“嗡”一声巨响。

沈折雪是阻挡鬼军最后的支持了,他根本不可能先行躲藏。

也许从始至终他就明白,总要有人被放弃,如此绝境下还会有什么办法吗?沈折雪不是仙庭的神仙,纵使他精通诸多理论,在这种绝境下又要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时渊更是心知肚明。

“开什么玩笑!”袁洗砚道:“你们师徒都死在这里我还有什么颜面活!”

两□□脚来往几招,水清浅的剑鸣声更大,快要撑到极致。

“别争了!”沈折雪突然传音而来,他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像是让人勒着喉咙,艰难地发声道:“时渊,你信不信我?”

袁洗砚隐隐有了些预感,只听时渊斩钉截铁道:“我信!”

“好。”沈折雪颤声:“让袁洗砚进去!”

袁洗砚一惊,不可置信喊:“沈长老,你——”

便是这分神一瞬,他颈后剧透,眼前一黑,伴随掉在怀里的水清浅,青石棺盖砸落,合闭住了地棺里的一方空间。

震动传至地下,地动山摇的黑暗里,袁洗砚额头死死抵着棺盖,崩溃地嘶吼了起来。

时渊跌在青石上,他亲手封住了最后的生路,一双眼却望着沈折雪。

他已尽力竭,手脚都快要不听使唤,膝行几步,贴上了沈折雪的后背。

沈折雪的灵力弱的不足以撑出新的冰墙,薄如禅翼的冰面后是源源不断的鬼灵,他缓慢地后撤,感觉到少年还未变得宽阔的胸膛。

身上无处不伤,已近麻木,却唯独心口的位置还会生疼不已。

如果还有时间,他其实想问一问时渊是否会难过。

方才他那句信任与否问得实在好笑,没有人有权利在生死前以此为筹码,何况他的选择无异于是让时渊送死。

“师尊,我很高兴。”时渊却好似听见了他的心声,低声道:“师尊,我也……不想被留下。”

留下的人太苦了。

看遍世间繁华又如何,时间抹的去初时的痛不欲生,却带不走舌根下那暗藏的苦意。

一如辜春剑脱体化人,却仍追逐着春日的幻影。

寒光凌凌,冰墙碎成了晶莹,像是星河沉落,洒满了这血池般的殿庭。

沈折雪反过身,两人皆是半跪,便也分不出太多个子上的高矮,他们本就贴的极近,这一回身更是鼻尖都要碰上鼻尖。

“笨徒弟。”沈折雪轻声道。

他抬手按住了时渊的双肩,已跪地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忽然发力,将他向后推去。

身后死气压顶,成千上万的鬼灵疯狂撞来——

时间仿佛被瞬息间拉长。

时渊的脊背重重撞上了阵门。

沈折雪双臂一合,紧紧抱住了他,时渊脑中空白一片,只听得师尊在耳畔道:“别怕,闭上眼。”

不待时渊反应,沈折雪张口,竟是咬在了时渊颈侧!

利齿嵌入皮肤涌出腥甜的血,染红沈折雪的唇瓣,更多却被他生吞入腹,邪息轰然暴涨,自他身后轰然炸开,与那鬼气对冲在了一起。

阵门上的太古封邪印爆发出可戡骄阳的光芒,银花汹涌生长。

这是世间最强的封印,它的力量能抵挡一切的邪祟妖魔。

沈折雪不能自生邪流,但时渊的血里便有邪流的暗流,沈折雪生吞其血,将邪流化入自身血脉中,继而外放出来,引动太古封邪印激发了空前的回响,银花密密麻麻覆盖上来。

鬼军后路已绝,孤注一掷,飞蛾扑火般撞向了阵门!

时渊眼前已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也听不见了,白光与巨响里他只是感觉到身前温热的体温,以及那几乎要勒入血肉里的力度。

太古封邪扎入皮肉烧出了嗜血的银花,在那所谓仙庭圣洁的涤邪阵法前后,一面是毁天灭地的鬼族冲击,一面是他师尊瘦削的肩背和始终未有弯下的脊骨。

激烈的灵鬼冲击朦胧了他的意识,却有一道心念迟缓地传递了过来。

“笨徒弟,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于此,时渊终于涣散了意识,沉入黑暗的底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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