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回变生肘腋

石头台阶很陡,因为潮湿表面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腻腻的,我们侧着身子走的分外小心,我不认识万一,被它涮了实在得不偿失,一个失足,那可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最后竟然阴沟里翻了船了。

好在台阶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地穴的底下,里面空间相当狭小,举火把一瞧,只有一条人工开掘的石头暗道,这倒省事了。

教授带头一马当先,我们紧随其后,都弓着身子往前走去,暗道像是风口,阴冷潮湿的冷风不断刮进来,吹的火焰呼呼直响。

钻了差不多五分钟,岔道开始多了,到后来这样的暗道像蜘蛛网一样四通八达,令人眼花缭乱,我们被迫停在了一个隧道交织的中心地带,然后大眼瞪小眼都不知所措。

我们乘机喘了口气,吃了点干牛肉,恢复了一下体力,正商量着该怎么办,就听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我们都一愣,张大嘴侧耳细听,隐约似乎有人声,顺着冷风刮来,飘飘渺渺的不是很清楚。

教授判断了一下方向,招呼我们往右边一条暗道走去。

又走了七八十步,那说话声逐渐清晰了,听起来十分苍老,语调阴阳怪气,极为拗口别扭。

我和舍友面面相觑,看眼色就知道完全听不懂。

不过教授到底是教授,一听就当即指出这是古埃及科普特语(反正我们不懂,任你信口胡吹),表情非常严肃,不容置疑。

古埃及语言在这个被埋地下几千年的祭坛里出现,实在是诡异,难道这地下祭坛里还有人不成?

我突然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教授有着异乎寻常的兴奋,举着火把一猫腰就往前走去。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敢怠慢,紧紧跟在后头。

越走那声音越清晰,几乎仿佛就在前边五六十米的地方。

我和八婆忐忑不安,看对方眼神都有些不妥。

转了个弯,忽然看见前方洞口出现亮光。

我又紧张又激动,硬着头皮到了洞口,往外一看,差点儿没惊叫出来。

脚下又是一座巨大的地底洞窟,虽不如封印台大的那么变态,这地方也不小,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洞窟的山体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洞眼,我们就在其中一个洞穴里,从这里往下看,估计还有三十多米的高度。

我小声惊呼:“我的天,这就是所谓的祭坛吗?”

地窟四周石壁上插满了大腿粗细的火把,不下上百支,在这偌大的洞窟里依旧有杯水车薪之感,眼睛看上去火光闪烁,相当昏暗。

我马上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这一看,心里的震撼让人咋舌。

最北边有一处巨大的玄武岩铺的广场,广场最里侧,靠近山体的地方,在岩壁上修了十几级的台阶,台阶的顶端在山体上掏了一个大洞,洞门口是一处方圆几丈的平台,那石台子上有一座依山开凿的巨型狮头王座。

那宝座再往上,嵌入山体长着一株三十多米高的巨树,缠满了无数不停张牙舞爪的藤蔓,枝条上挂了成千上万的骷髅头,迎风摇曳,诡异之极。

底下的广场是巨大的石墩子搭起来的,比这洞穴地面高出七八米,上面竖着十八根石柱子,大约十几米高,每根上面都缠着一条成人躯体粗壮的蟒蛇。

就在蟒蛇石柱的中央,耸立着一座三十多米高的石刻装置,类似莲花,巍峨雄浑,极度的壮观。

那莲花内部有许多石头齿轮、铁链和传动轴,而底部有开口和石槽,连着一座直径十米左右的石盘,而石盘上刻满了精细的花纹图案。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就是祭祀台了。”

那玄武岩广场有十几级台阶,下去后就是地窟地面,靠近中央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碧水潭,从洞顶垂下一圈水帘,恰好落入其中。

潭水翻滚汹涌,却不满溢,另有泄水通道。

就在水潭中,竟有一座类似中国神话中的宝莲灯的石雕,七八米高,顶端盛开的石莲中,有一座晶莹剔透的白玉床。

地窟里温度较高,水汽蒸腾,白玉床边氤氲着一团白雾。

这床是一块性质极寒的白玉制成的,受到热气一蒸,水汽弥漫。而透过水帘和缥缈的雾气,可以看到白玉床上面躺着一具女尸。

说女尸似乎并不准确,望远镜隐约可以看见一星半点,没有一丝一毫腐烂的迹象,那更像一个安详熟睡的妙龄女郎,看她穿着打扮,很像古埃及的艳后。

“难道教授所说的那个传说是真的,这个美女就是图坦卡蒙的幼年王后,安克姗娜门?就是那个与祭司盖乌斯通奸,最后逃到这里的那个卖身女人。”

我心思活泛着,更多是波澜壮阔的震撼,无法正常思考,如在梦中。

听了教授的故事,我是半信半疑的,直到此刻看见这个处处透着邪恶诡异的祭坛,我才内心深处才一阵悲哀,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很快,震耳欲聋的诵念声把我从拉回现实,意识到下面站了好几千人,刚才一门心思都在鬼斧神工的石莲祭台上,忽略了这敢认。

这些人精赤着上身,露出黑黝黝的粗糙壮硕的肌肤,一个个好像中毒了似的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昂头,吼得异常虔诚。

我心里怦怦乱跳:“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东西?看模样和发自肺腑的呐喊,以及整齐划一的效果,应该像是一帮邪恶的异教徒。”

放眼望去,带头叫唤的是个光头,大马金刀的站在广场边缘,身穿一袭僧袍,若不是火光和他的光头相映成辉,整个形象看上去还是很庄严的。

我心里一闪:“这个光头怎么有些眼熟?”

可能受了教授那个故事的感染,我隐隐觉得,这个僧人八成是个祭司,甚至就是故事里那个可怕的不死神话盖乌斯。

正胡思乱想,一个尖锐的呼救声把我吵醒,一转望远镜,不由得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两名穿黑袍的武士架着一个黑人男子从登上高高的广场台阶,往那祭祀石莲走去。

“小黑!”我大叫。

这俘虏正是我们同学小黑,这家伙在大沙暴中失踪,没想到被抓到这儿来了。

舍友八婆大呼小叫,笨嘴拙舌的一个劲问:“小黑?什么小黑,你说那个人是小黑,不可能吧,你怎么确定是小黑,你确定是小黑吗?”

我心烦意乱,喝道:“闭嘴!”随后脑子一片空白。

不能见死不救吧——可怎么救,就我们仨,一个老骨头上秤不足一百斤,一个胆小如鼠的瘦猴,也就我稍微靠谱点,但也不是史泰龙或施瓦辛格(估计这俩来了也得歇菜),救人真是痴人说梦。

也就精神上折磨了几秒钟,就彻底解脱了,因为小黑也彻底解脱了,他被抓上十几个台阶上的石莲花瓣处,扔了进去。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然后是一阵沉重的石头摩擦和铁链转动声,接着,一股血水汩汩的从石莲底部开口出来,涌进石槽,流入了石盘。

紧接着,那血水就像一个个触角,沿着细密的纹路迅速扩散传导出去,在石盘上形成一副殷红绮丽的复杂图案。

当图案最终形成时,石盘开始转动,然后听到了一连窜厚重的石头摩擦和碰撞声,像是启动了什么导火索,触发了一系列机关。

正当我们喘不过气来时,洞窟的好几个地方都发出了响应般的轰隆声,不过时间非常短暂,几下子后,突然白光耀眼,我们立刻看到洞窟的山体上,突然五个不同的地方,五块岩石同时翻转,各露出一面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形银色镜子。

那一刹那,洞窟里所有火把的火光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汇聚在镜面上,然后反射到了那座“宝莲灯”上的寒玉床。

就像用放大镜在太阳下烤东西,马上寒玉床蒸腾起大量的雾气,把整个女尸都包裹在其中。

这时候,突然之间地窟内狂风大作,在相对封闭的洞穴内冲撞,发出万马奔腾的轰响。

那巨树上的上万骷髅头开始被风吹的激烈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和诡异的呜咽声,一下子气氛非常诡异。

这一幕就发生在我们眼前,除了痛心疾首外,更多的震撼和不理解。

我心里太乱了,愣了半天,才涌上一股难受和酸楚,事实上,小黑已经死了,死得太诡异,让人觉得非常不真实。

从美国高度繁华的现代文明世界,一下子到了这个阴暗古老神秘残忍血腥的地下肮脏世界,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忘了恐惧和害怕。

就在这时,那个站在广场边缘的光头祭司念的越来越快,他念一句,那些有暴露癖的异教徒也跟着唱,那声音,几千人一齐唱诵,夹杂着狂风怒号和骷髅头撞击声,这地窟又拢音,一时间跟地震了似的,轰隆隆的。

我这才幡然醒悟,我们在黑沙暴中听到的那一阵肃穆悲壮的亡灵悼歌,原来就是这么来的。

我舍友当然也听到了那个惨叫声,本就惊慌,这时猛然听到祭祀的诡异歌谣,更加紧张了,看我发呆,忙把望远镜抢走了。

他看了半天,见暂时没有直接的威胁,就结结巴巴问:“那……那个被扔进莲花里的人被……活活绞死了吗?”

我胃里翻腾,直接狂吐起来,把这几天吃的牛肉干都吐了个干净。

缓了一下,我刚要说话,忽然眼角一跳,仿佛看见那水帘中的大团白雾猛地涌动了一下,似乎是那尸体有了剧烈动作。

“Are you kidding me?”我眼一直,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再看的时候,白雾依旧迷蒙缥缈,没什么异样。

八婆还在那儿絮絮叨叨,我听的烦躁,怒道:“别废话了,刚才那个被杀害的人就是小黑。”

教授面无表情,我舍友则吓得浑身一哆嗦,那把望远镜居然掉了下去,砸在了一个名邪教徒的头上。

坏了!我们暴露了。

果然,就听下面一阵骚动,很快,那高唱的凯歌戛然而止,然后是白袍僧人大声呼喝,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让人来捉拿我们。

我提议:“快跑吧!不然就真的可惜了这身铮铮傲骨,无私的奉献给了那具女尸。”

舍友八婆真是个逃跑的天才,一看大事不妙,掉头就要溜之大吉。

可他刚站起来,不提防教授忽然抬腿一脚,把他踢的翻了个跟头,大叫着滚下崖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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