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回走散

不愧是只老狐狸,眼睛这么贼,我瞄了一眼石碑,全是象形文字,也看不懂,只好嗤之以鼻表达我的态度。

这时见身边膀大腰圆的雷神卯足了劲在那儿表演河东狮吼,我就不想童心未泯地跟着瞎起哄了,心想教授迷信,我们总不能将熊熊一窝,总得有个脑子清醒的吧。

我们大老远跑来还不就是为了瞻仰一下千年前古埃及领袖的怡人风采,装什么蒜呢,这老头子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想着我就想迈步穿过石桥,才踏出一步,忽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惊心动魄的颂念悼亡歌声。

这正是我们遭遇黑沙暴时听到的诡异歌谣,此时听起来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声音舒缓悠长,萎靡哀怨,但又极为宏大悲壮,仿佛数万人齐声颂唱,像一首阴森惨烈又肃穆悲伤的史诗。

我们被这突然造访的诡异亡灵悼歌惊吓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声音太大,似乎就在这神殿内发出来的,但我们四周一看,哪有一个鬼影子?

我看见教授嘴唇在动,却听不清说的什么,那亡灵诗几乎遮盖了所有的声音,我猜想这老头说的肯定是约翰逊打扰了法老的安息,这是在警告我们。

不过这匪夷所思的非正常现象也让我有了敬畏之心,内心深处隐约觉得,有可能这老博士说的是真的。

所以迈出的这一步又老老实实退了回来,但问题是,约翰逊似乎根本不为这亡灵悼歌所动,竟然双手齐用力,正在抓紧打开棺材。

这可把我们吓坏了,如果这诅咒是真的,这里的人可能一个都逃不掉,就像英国所谓的探险家(狗屁探险家,在我看来就是无耻的盗墓贼)打开法老图坦卡蒙的墓穴,最后一个个都不明不白的死于诅咒之下。

八婆和PG也被震慑,放下了暂时敛财的想法,跑过来加入锻炼肺功能团队。

慌乱中,我忙里偷闲瞥了一眼八婆,发现他手中拿着一柄黄金的祭司法杖,上面缠着一条蝮蛇,蛇口中含着龙眼大的夜明珠,珠子好像放射某种光粒子,看一眼让人头晕目眩。

我感到一丝不妥,但这种感觉一瞬即逝,而且当时那个环境下,大家都在卖力,我也不好意思心血来潮,说来来来,咱们谈点别的。

正当我们心急火燎的时候,突然听见几声铁皮的摩擦声,清晰地穿透轰隆的万人悼亡声,传进了我耳朵。

我一愣,正犹豫是不是幻听了,身后传来两下通通的脚步落下声,我心里毛了一下,急忙回头一看,差点儿没把我魂吓掉。

石门两端站着的两个木乃伊武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复活了,这时正艰难地扭动着浑身的盔甲,往这边走来。

这真是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观,我整个人吓呆了,被一阵骚气给惊醒过来,一回头发现舍友八婆的裤子都湿了,腥臭的液体还在流。这小子吓尿了。

那两名值殿武士挥动着类似月牙铲的武器大踏步走来,好像刚刚苏醒还不太适应走路,走了几步后居然能健步如飞,很快就下了台阶,直奔我们。

教授再次发挥了他老狐狸的优良传统,用手一指对面一扇小门,看嘴型像是往那儿跑。

其他几个如获大赦,拿出看家本领逃命。我实在不忍心约翰逊死在这儿,连蹦带跳乱喊一气,声音直接被覆盖了。

眼看木乃伊武士越来越近,我不争气地两腿开始弹棉花,我眼一斜,发现地上有散落的黄金器皿,一把抓起来对准约翰逊后背就砸了过去。

天可怜见,这一下恰好打在他后背上,同时铁皮盔甲铿锵,一具木乃伊已经到了我很前,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上帝异常体贴地意识到我可能害怕,一下子把神殿内的火把熄灭了,

但已经晚了,我恰好看了一眼木乃伊的狼头盔,那下面是骷髅头,一双黑洞洞毫无生气的眼洞盯着我——然后,一下子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感觉冷汗哗哗地往下流,高度紧张之下,忘了逃跑,直到听见有脚步声过来,才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黑暗中不辨方向,跑了几步脚下一绊,我连滚带爬直扑出去跌了个狗吃屎,脸磕在一块坚硬冰凉的东西上,顿时嘴唇咬破,鼻孔流血。

我听见背后铁甲摩擦,知道值殿武士过来了,情急之下,我一个翻身想坐起来,就感觉头顶一凉,一股猛恶的腥风直扑下来。

已经躲不及了,我本能地伸胳膊去挡,知道月牙铲劈下来,我肯定要脑袋开花。

在这间不容发的生死关头,突然我的后衣领被人提住,猛地往后一扯,我被一股大力拖出去好几米,几乎是扔出去的。

我暗呼侥幸,同时听到嘣一响,火星四溅,那月牙铲砸在了石板上。

我后背湿透了,只听背后有人说话,但让隆隆的亡灵悼歌覆盖,完全听不清楚,这时黑灯瞎火看不见,但凭刚才那一下的力气,八成是约翰逊。

然后,又听到盔甲摩擦,值殿武士又杀过来了,我正想拉上约翰逊摸黑逃命,突然那边小门口亮了一根蜡烛,八婆举着灯火,挥手致意。

这时候木乃伊的月牙铲又劈过来,这次有灯火,我看了个正着,那武士动作虽然别扭不熟,但颇犀利,我往一边一闪,轻松躲开,然后看见约翰逊在一边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我心说这小子魔怔了,一拍他肩膀,示意快逃,我已经冲出去了。

快到那小门口时,约翰逊忽然一把揪住我,我回头一看,他脸上露出极为怪异的神色,死死盯着我,问:“你究竟是谁?”

约翰逊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近乎森然的口气问我是谁。

这小子疯了,我看他那邪恶狰狞的眼神,要吃了我似的,我也快疯了,疯狂地一把扯掉他的手,朝前面我舍友飞一般的奔去。

我生怕这被鬼附身了似的约翰逊会幽灵般跟过来,吓得回头一瞥,发现瘦削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随手在背包里摸出一根荧光棒,拧了几下亮了,往前探头探脑摸索过去。

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头,前方墓道里黑沉沉的,舍友八婆的烛光不见了,我这荧光棒近距离看看脚下还行,稍远就不顶用了。

我怕那个着魔了的约翰逊跟上来,不敢大声呼叫,紧着嗓子吼了几下八婆,然后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两边黑得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反馈。

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没底,毕竟生平第一次下到这种地方,人多了也不觉得怎么样,突然剩下我一人,真是两眼一抹黑,我没有一点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的经验,一下子就不知所措。

但这种情况下,我又不敢停留,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越走心越慌,到后来简直快疯了,只好通过咒骂舍友不够仗义来转移注意力。

到后来心里越凉,有种深深的被抛弃感和回天乏术的无力感,心说跟着康纳这老狐狸冒个屁的险啊,想想这一路上的暗怀鬼胎,真是一言难尽,世上哪有这样坑人的导师。

这一刻真是身心俱疲,正想靠墙歇会儿,突然前方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墓道都在剧烈晃动,我差点儿没站稳一跤跌倒。

一愣神,我就意识到,这是有人在用炸药爆破,不过用量太大,引起了巨大的震感。

不用说,教授他们在前面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引爆了炸药,当下不及细想,我大步往墓道深处跑去,只希望尽快和他们汇合。

后门这条墓道更窄,地上铺的石板凸凹不平,更像一条逼仄的矿道,跑起来一脚深一脚浅,接连绊了几下,头脸磕在岩壁上,一下子擦破了好几处。

我疼得呲牙咧嘴,咒骂了几句,只得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的躲避两边犬牙交错的乱石,往前走了一顿饭的工夫,我看到爆炸的地方,很不幸,整个甬道被炸毁了,彻底堵死了去路。

我一看,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很显然教授他们在甬道的那一边引爆的,那我怎么办?

冷汗一下子从浑身的毛孔渗出来,因为我意识到,我必须要通过岩壁上的裂缝逃命了,这些裂缝四通八达,一旦进入迷窟,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正当我忧心如焚的时候,命运的安排意外地给了我另一份大礼,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脚步声,走得很安静,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宛如闲庭信步。

这类最正常不过的散步,在这里就成了致命的信号——在这个鬼地方,没人会如此悠闲的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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