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夏宫之外

“你的意思是,浮游并不知道相柳的死亡的会导致西山崩塌?”寒蝉惊讶地望向冷鸦。

“不错,浮游给岩白传递的陶片信,内容是让触蛇一族贯穿西山,引得西海之水倾覆,淹没现今的大地。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西山会崩塌,失鼎泽的试炼任务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不是吗?”

冷鸦问道。

“的确如此,也就是说NPC并不知道副本事件的内情,而我们玩家却能够知悉。这无疑再次佐证了副本事件对于玩家的专有性,也的确很可能是副本通关的钥匙。

可是如今洪水的降临已成既定现实,要想阻止这场浩劫,是否意味着我们要想办法挽救更多的生灵呢?”寒蝉问道。

“这是一种思路。不论如何,我们要将潜水大地上的高海拔地区标记出来,并且探寻副本中是否已经拥有抵御洪灾的方法。毕竟现在是在大禹治水后的某个时间节点,上古遗迹或许还有神力留存。”

冷鸦应答道,接着策龙疾驰,不知不觉间已到一片干涸的谷地。

与所有的深沟大壑一般,这里是荒蛮开阔。只是谷底碎石堆叠,刻痕阡陌纵横,但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人为刻意布置。

“从这里看过去,这些刻痕让我想到了葬灵岛的传送大阵。”寒蝉站在深谷上方的龙背上,远眺下方的景致,不由脱口而出道。

“的确如此,这里本就不是天然的谷地,而是古旧的河道。

在这些阵法图纹的后方,整个河谷被分成了好几条更狭长的沟壑,并且一直延伸至视野尽头,就像是分出好几条岔路一般,或许这里就是大禹分流治水的旧址。”冷鸦远眺视野尽头补充道。

“如果这里是大禹治水的旧址,那么此地的下游,应该就是被大禹当初保护的核心地带,夏后氏族的权力中心,对吗?”寒蝉推测道。

“不错,分流治水的方略保护了一个地方,自然就会将洪水引向另外一个地方。即便那里没有活人,也有不少原生的山川精怪,因此遭受荼毒,就像触蛇部落一般。

毕竟副本里的神话故事是镜像世界的衍生版本,这里少不了各种怪物的聚落。

所以我猜测,夏后氏族可能因此招致了许多怪物部族的愤恨,它们都可能被浮游团结在一起,只待动乱一起,便会群起攻之,颠覆夏后氏族的统治。”冷鸦道。

“也就是说,失鼎泽的兽群之乱很可能是受浮游的指使了?但是这种无差别的屠村行为,岂不是会伤及所有的阵营的NPC和玩家?共工氏族之人同样不能幸免,像浮游这般算无遗策之人,也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吗?”

寒蝉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毕竟兽群毁掉了她出生的桑织村,使她的任务线被迫中断。

面对这个问题,冷鸦怔住了:

“对呀,如果一切事物都是浮游在背后布局,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屠村的行为虽说也能造成动乱,但遭殃的百姓却都可能是反抗军的一员,难道说背后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想要搅浑局势,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吗?”

冷鸦回想之前经历的任务线,一时间没有头绪,一旁寒蝉的声音却是将它拉回现实。

“那是什么?就像是麦田怪圈一般巨大的圆形图案,分布在刻痕纵横之处。让我数数看,1、2、3。。一共有有九个圆形怪圈!”

“九个圆形怪圈?九鼎!这些图案应该就是以九鼎驱动的分水大阵。如果这个阵法启动,或许能使河谷下游区域免遭水患,夏后氏族岂不是能长存于世?若是果真如此,失鼎泽的试炼任务可能会以失败告终,而我们,也都将受到掉级惩罚!”冷鸦道。

“怪不得浮游会先盗走一鼎,他一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破坏分水大阵的运行,以此达到覆灭夏后氏族的目的,真的是环环相扣!”寒蝉惊声道。

“其实我担心的是,我们可能不得不在掉级惩罚与副本事件的救世任务中选择其一,这才是真正令人头疼的事情。不管了,先去下游一探究竟也不迟。”

说罢冷鸦扬鞭策龙,二人再度向东而去。

夏都王宫前的广场,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大夏子民,他们大都骨瘦如柴形容萎靡,围在一个临时修筑的高台四周,正在听着一人的宣讲。

这人正是新任铸鼎者有虞期,他特意换上了朴素的衣衫,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赢得民心,以此推进铸鼎的重任。然而事与愿违,周边之人反抗怨愤之声不绝于耳。

“快别惺惺作态了,你说失鼎就失鼎?这不过是借题发挥,以此再度将我们搜刮,最后还不是中饱了你自己的私囊?”

“就是,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乘的是双驾马车,穿的是锦衣华服。该不会以为临时换上布衣,我们就会把你当作自己人了吧?”

“让我捐铜献粮那是万万没有!我自己已经快吃不上饭了!要我说,洪水来了正好,失鼎就是天意。这个昏君已经不配启用帝禹的分水大阵,不如我们一起灭亡!”

这些都是普通的夏后氏族及其从属的真实想法,不藏不匿破口而出。即便是在夏都之中,也是怨声载道,有虞期面临着极大的压力。

只是这个烂摊子,他扛也得扛,不扛也得扛。

“把我的双驾马车驶来!”有虞期对着自己的车夫吩咐道:“顺便遣几个人在这里架上一口大锅。”

“主,您不会是想。。。?这可是象征着您身份的马车!”车夫一脸难色,不愿动弹半分,这驾马车同时也象征着他的身份。

“快去!现在形势非常危急,必须要想办法平息众怒,否则铸鼎之事无法推进,我们都可能在洪水中迎来死亡。人若没了,那些所谓的身份,有又什么意义!”

有虞期斩钉截铁,车夫就算一万个不情愿,也终究执行去了。

不多时,广场之上架起一口大锅,劣质的柴火烧得浓烟滚滚,呛得周围的人群咳嗽连连。众人不知究竟是何意,直至有虞期挥着石刃猛然斩向自己的马匹,方才恍然大悟。

“今日,我有虞期与诸位一样,都是濒临流亡之人。我愿意以自己的马匹犒劳诸位,以示诚心。

我希望大家应该求生而不要求死,即便洪水真得可能无法阻拦,也需尽力一试。当然,若你认为努力也不值得,不如就此离去。将这一口马肉,留给其他人。

请大家千万放下心中的猜忌,铸鼎不是为了我一人,是为了所有人的生机。就像帝禹在位之时,面对如何艰难困苦的环境,都能凝心聚力铸得九鼎。

而我今日只是想求得捐奉,赢得众人的助力,只需铸就一尊新鼎,以此运转帝禹遗留下来的分水大阵。

难道此时我们所处的情形,会比帝禹面临的情况还要糟糕吗?”

有虞期的话语让众人沉默了,有人走,有人留。这虽然仅仅只是一口肉,却也说明有虞期愿意放弃自己高贵的身份。

当然也正因为他有身份,才会因为放弃身份的行为收获人心。而那些没有身份的普通人,也仅仅是想找一个看起来相对靠谱的人,跟着他一同求生罢了。

肉香开始四溢飘扬,去者留者俱无人责怪。两匹马的肉量自然不足以让所有留下来的人分享,只是愤怨之情早已随着这香气渐渐消散。

有虞期也终于凝聚了一批愿意捐奉出力的族人,共铸新鼎求存。

然而夏都来了不速之客,两个骑陆行龙的恶徒横行无忌,一路上的守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那些如同饿殍般的普通NPC。

“共工氏族的恶贼闯入夏都了,大家快跑!”

“没想到洪水未到,贼人先至。我夏后氏族难道真得大限已至了吗?”

四散奔逃的NPC一路大声呼号,很快就将不好的消息传递到了夏宫广场的集会上。有虞期有心杀敌振奋士气,因此主动提着石刃意图阻击寒蝉冷鸦。

“来者何人?此处是夏宫禁地,岂是你随意来去的地方?”

看对面那人横刀威严的架势,寒蝉冷鸦均是认为遇到硬茬了,不由全神戒备缓步靠近,但却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口头回应。

“罪责既然已经犯下,不论你们是否承认,都应受到责罚。不巧的是,当下时间非常紧迫,我将以最快速度击败你们,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

有虞期说着大话,手握石刃立即向冷鸦斩出一刀,其势大力沉,带着刀风虎虎生威,几乎想将冷鸦拦腰斩断。

“好快的刀!有虞期实力强横如斯,看来我们追随他,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真替对面的那人担心,遇到强者还是早点认输为妙,不要白白折损了性命。”

周边的普通NPC一个个兴味盎然,如同决斗场外的观众一般,交头接耳地评断着胜负。

冷鸦不予理会,一个后撤脱离刀锋范围,厚重的石刃险险错过了他的血肉之驱。有虞期的挥刀动作对于普通NPC而言快如闪电,但在剑意外放的冷鸦看来,简直像是二倍速慢放。

一刀未能见效,有虞期又很快挥出了第二刀、第三刀,可惜冷鸦的牵引步法始终快他一分。毋庸置疑,他的石刃仅仅是初级熟练度,几乎形成了一种压制。

“看来你还有些功夫,不过跑跑跳跳可迎不来胜利,一个人如果只知道逃避,他将无法承担任何重担!”

有虞期这一次开始了说教,当然他有的不仅仅是说教,还有实际行动。

只见他握拳狠狠砸在了石刃的刀背之上,将那刀身的前半截石材尽数击落,露出了原本的青铜色刀身,并且立即向冷鸦劈斩而来,原来这竟是一把石中铜刀。

出刀速度又一次快了几分,并且施展了一种怪异的刀法。他将刀背的厚石使得如同棍棒一般,猛然向下抡砸,随后以挑斩的方式用刀尖接上第二次攻击。

二连击的首攻势大力沉,可以将人打入行动迟滞的状态,同时也是为了辅助第二击的挑斩,增加命中率和伤害量。

“不错的技巧!”

冷鸦心中称赞一声,这是一种将钝器和利器结合的打法,虽然应该是以攻击特效的形式被赋予给NPC,即便是对手,同样值得称道。

于是冷鸦认真起来,动用了双持竹剑与他交手。右手的灵力与憎恨两种能量被灌注入剑身,仅仅一招直刺,就抓住了有虞期二连击的空当,洞穿了他的肩胛骨。

石器时代的人形生物普遍没有重型盔甲,这一击灵力灼烧与憎恨伤痛的痛楚叠加而至,有虞期牙关紧咬,脸色霎时间变成猪肝色,淡淡的黑气从那一寸伤口上飘出,冥王的恨意同样在此刻生效。

“那里学来的妖法?怎生伤人如此严重?”

有虞期的战力强于普通NPC不少,有又利器傍身,但显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东扯一句,西问一句,敌人可不是教科书,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冷鸦没有说话,立即打出一发禁言之石命中有虞期的咽喉,强制的禁言效果让对方不再呱噪,接下来自然就是标准的控制链,从穿心钉到没羽箭,期间四武齐攻不曾停止。

旁人就算是再眼拙,也能看出这场战斗谁才是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人。这让此前那些大放厥词的“观众”们一个个鸦雀无声。

有虞期上一秒还是集结众人铸鼎的英雄,下一秒却成为单方面被武力压制的庸才。这让夏后氏族的普通NPC心中难以接受,刚刚凝聚起铸鼎的决心,很可能会随着有虞期的落败而烟消云散。

因为他们铸鼎的决心不是由心而发,而是受到他人感召产生的短时间的心潮惊异。这种心潮惊异会随着感召者本人的缺陷,或者与其心中完美形象的差异而极速降低。当然这种心潮惊异本身也并不长久。

然而冷鸦并不知道有虞期是何人,也不知道他身担铸鼎者的要职。对方拦路大放阙词,自己当然需要以剑卫道,手底下见真章。

有虞期的颓势越来越明显,原本整洁的束发也开始变得散乱,或许冷鸦下一次剑击,就会让他与世长辞。

“黑衣大哥哥,求你住手,不要伤害这个人。”

一个稚嫩柔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冷鸦不由回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脸庞正向他喊话,此时正是身着华服,不是涂山紫河又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冷鸦惊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黑衣大哥哥,你能不要伤害这个人吗?”涂山紫河再次乞求道,这一次有虞期也止住了攻击的动作,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涂山紫河。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冷鸦收起竹剑,望向涂山紫河冷声道。

“因为我。。”涂山紫河如鲠在喉,半截话卡在嗓子眼中,又很快继续说道:“因为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对整个国度的兴衰而言。”

感觉到涂山紫河的异样,冷鸦不由挑眉道:“哦?怎么个重要法?”

“他是铸鼎者/我是铸鼎者。”这一次涂山紫河与有虞期竟然颇有默契的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铸鼎者?”冷鸦轻哼一声,脸色寒霜又起,再度举起剑锋,“那岂不是要挡我的路,我可是共工氏族之人,若是让你铸鼎成功,天上之水如何淹没你们夏后氏族的罪恶统治?”

“黑衣大哥哥,你看看周边这些形消骨瘦的流离失所之人,这个人他铸鼎不是为了维持谁的统治,而是为了给这些苦难之人一个活命的机会。不信你看这辆没有马匹的马车,他刚才正是宰杀自己的爱驹,以供众人果腹。”

涂山紫河指向一旁空荡荡的无驹马车,仍在极力辩解。有虞期见机也欲张口为自己开脱,却再度被一枚禁言之石打入失语状态。

冷鸦不需要听当事人的漂亮话,自己的眼睛与判断,至少比口舌修饰来得更加客观。

眼睛扫过周边逃荒落难一般的人群,看着那锅拿在冒着热气的汤锅,冷鸦终于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正如涂山紫河所说,夏后氏族当今的昏庸统治与这些普通百姓并无关系。更重要的是,失鼎泽的试炼与倾覆之水的救世可以两全。

冷鸦以一种虚妄的眼神望向有虞期,用一种平淡冰冷的口吻道:

“记住,今日留你一命,不是因为你铸鼎者的身份,完全是看在涂山紫河好言相求的份上。但愿你以后不再需要依靠女人的谎言,求得自己的一片生机。”

言罢,冷鸦翻身上龙背,示意寒蝉可以离开。有虞期却是突然半跪于地,躬身行礼脸色不改道:

“高手,我有一事相求。望您不计前嫌,给这些苦难之人一线生机!”

见对方如此恭敬,寒蝉冷鸦不由心中疑惑,难道作为夏后氏族NPC,有虞期却要向作为共工氏族一员的他们发布任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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