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就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唐夫人苦笑道：“说是心理医生，其实也只是个半吊子的朋友。他姓朱，跟老程是大学校友。老程学的是计算机编程，他主修的是心理学。可这两个人毕业后都没做本专业的工作，朱先生也只是有点理论知识罢了。”
“这位朱先生怎么说？”
“他认同老程的观点。在跟浩然聊过几次天后，他说主要是因为这孩子太孤单了，建议我们平时抽出时间多陪陪孩子。”
“后来呢？”
“我想想……大概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没怎么听他和这个‘小杰’说话了。老程这人你们可能知道，大大咧咧没个正形。家里来了客人，他还把这件事当笑话拿出来讲。孩子在一旁听了，也脸红跟着笑。我当时就想，可能孩子是长大了，这心理疾病也就好了。”
“您刚才说，他小时候没有玩伴，难道在幼儿园里没有交朋友吗？再说了，周围小区的小朋友也不少，他也没交上朋友？”
“哎，说起这个，我就埋怨老程。”唐夫人摇头叹息，“我总说，要让孩子适度参与社会活动，可老程却不肯。孩子三岁那年，他给孩子报了一家私立幼儿园。你们也知道，这种幼儿园里，全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我跟老程那会不算富裕，压根融入不了人家的圈子。而且，我家浩然学英语毕竟费力，人家孩子都不愿意跟浩然玩呢！”
我暗自苦笑，这是目前我国常见的情况。因为贫富差距拉开，富人们总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和穷人家的孩子凑在一起玩耍。
唐夫人继续说道：“至于小区里……老程总说，这个社会是坏人多，好人少。我们夫妻俩在外面上班，谁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小区里玩？万一遇到绑架犯怎么办？”
小影这时候不解问道：“不至于吧。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还有小区物业保安把守，人贩子能猖狂到哪里去？”
唐夫人摇头，“韩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其实是老程的心病。他小时候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才无时无刻戒备着。”
“哦？”我和小影同时发出疑问。
“是这样的……老程原本有个哥哥，比他只大一岁。老程跟我说，就在他五岁那年，农忙时节，家里就剩他兄弟俩。结果就闯进来一个半疯不疯的男人，把他哥哥抱走了！”
“啊！”小影吓了一跳。
“老程着急啊，一着急就忘了通知父母，只敢一个人追上去。他小小年纪，哪里跟得上那男人的步伐，很快就跟丢了。他就坐在地上哭，哭了大半天，才被路过的老乡发现。老乡一问情况，赶紧通知了他父母。后来发动全村的人一起去寻找，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才在一个山沟沟里找到了他哥哥。”
“那……他情况如何？”小影连忙追问道。
“哎，死了！我听得都心疼。死得可惨了！被人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那血啊，把山沟里的水都染红了！”
小影吓得脸色苍白。别看这丫头平日里桀骜不驯，胆子大到跟鬼灵打交道，可听闻这样残忍血腥的事件，依然会害怕。
“后来找到凶手了吗？”我问。
“算是找到了吧。报案以后，警方高度重视，说这可能是近期一个流窜犯干的，周围地区已经连续发生好几起绑架案了。大约过了一年时间，警方通知老程一家，说是那个犯人在另一个地方作案，因为负隅顽抗，已经被击毙了。我那公公婆婆因为太过忧伤，也没心情去看看这个仇人的面容，所以这件事就画上了句号。”
我不禁感慨，这件事处理得太马虎了。程老板当时在家，亲眼目睹了犯人将哥哥掳走，他是唯一见过凶手面容的人。就算警方说犯人已经被击毙，也应该让程老板去认一认。
但这件往事与今天程浩然小朋友的遭遇是否有联系，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继续问道：“所以程老板就有了心理阴影，害怕自己的孩子也被坏人拐走？”
“对。孩子今年八岁，快满九岁了。我印象里，除了他四岁那年夏天，我和老程带他去了一趟东南亚旅游以外，最远的，也就是回E省探亲了。”
“平时在C市，他也不出门吗？”
“少，少得很。所以这孩子的见识，全来自书本。人家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平日里可发愁呢。我记得去年洪灾，老程不是捐了好多物资嘛，还亲自去了第一线，指挥工人修水坝。那天晚上又下暴雨，我担心得不得了，便领着孩子去前线看望他。谁知道他看我把孩子也带了出来，劈头盖脸就对我一顿臭骂。说是人多事杂，万一孩子在现场跑丢了，或是被洪水冲走了可怎么办？”
“修水坝？我记得地点就在咱们C市郊区吧？”
“我知道，”小影说道：“西边，远郊，去年六月动的工。”
经她提醒我想起来了，那地方距离翠竹山并不远，当时工人数量紧缺，为了救急，玄君道人还命令他翠竹山的弟子下山帮忙。
“没错，”唐夫人佐证道：“就是那里。可你们想
想，我心里哪里好受呢？老程身子本来就虚，这些年来一直没怎么断过药。也就是三年前，他赚了钱，才开始重视起健康问题，每天都抽时间健身，身体有了好转。非要冒着暴雨去抗洪，万一着了风寒，把老毛病勾起来，我怎么放心得下？再加上那天晚上孩子也发烧，咳个不停，我这心里真是又急又气。”
我这才知道，程老板的发家史并不长。三年前，他还仅仅是个普通的小老板。
我倒没心思去研究程老板发财的秘密，但听了唐夫人这番话，我总觉得这家人的经历很值得玩味。这时候要是小五哥在就好了，他最喜欢收集的就是这一类的故事，改天我一定转述给他。
“浩然上小学后，在学校里生活如何？我听说他念的是梧桐里小学，寄宿制吧？”
“是的。一周只有两天时间能回家。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老程怕孩子脱离自己视线，所以才在这里买的房子。有时候明明不是周末，晚上他还非要和我出门散步，走到小学旁边，看着孩子的宿舍楼，一看就看半天，总舍不得回家。”
我注意到小影有些落寞。她是孤儿，除了师父给予的少许父爱，她的童年恐怕并不幸福，一定也有过羡慕别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