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电梯，不等我们敲门，程老板家的门早已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女人在门缝后忐忑不安看着我们，眼里全是担忧与企盼。
看到小影的身影，她这才拉开门，嘴角礼节性笑笑。这人大概是程老板的妻子，看面相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可头上却有不少银丝，恐怕是被孩子的事给愁坏了。
“韩小姐，你来了……这位是？”她果然很警惕。
“唐夫人你好，别怕，这是我助手，小林。”小影答得很干脆，丝毫不怯场，给人一种“相当职业”的感觉。
“助手……可当初你不是说，只要你一个人出马就……就可以了吗？”
小影打个哈哈，“没关系，唐夫人你有所不知。小林既是我搭档，也是我未婚夫。我们这一行讲究夫妻齐心协力，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有他在，我才能安心，唐夫人不必介意。”
我瞪了小影一眼，这人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居然敢说我是她未婚夫。
小影演戏演全套，干脆直接拉起我的手，笑道：“来，见过唐夫人。”
我只好故作腼腆，朝唐夫人点了点头。
唐夫人这才放心，请我们进门。
刚刚走进房间，我就感到一阵凉风袭面，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这屋里阴气太重。小影没有乱讲，从通灵师的第一直觉出发，屋子阴气重，屋主一定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影首先问起孩子的情况：“浩然睡了吗？”
唐夫人点点头，叹道：“……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也知道，他现在作息很不规律，但总的来说，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超过四个小时。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我离开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异常……倒是没有。和往常一样，发高烧，说胡话，吃什么吐什么。”
我插嘴问道：“程老板今天没在这边吗？”
“他……”唐夫人有些尴尬，“他总是不肯死心，又去了南方，说是那边有一个老中医，能治……所以……”
我和小影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单生意要是再拿不下来，人家主人家就要失去信心了。
唐夫人又说道：“要不要去孩子房间看看？”
我摇头，“大致情况我已经听小影说了。这样吧，唐夫人，你先跟我仔细讲讲浩然这孩子的情况，好吗？”
小影有些诧异，她不懂我的意图。这也难怪，清世一系的弟子只在乎除魔伏妖，并不怎么关注事情的原委以及当事人的情况。在这方面，辟邪一系则一定要刨根问底，掌握所有情况，这才方便对症下药。
但她自知年轻，更何况是她自己主动邀请我来帮忙，自然也就不便插嘴，任由我自由发挥。
唐夫人有些犹豫，但终究同意了，“这……好吧。”
我们三人在客厅分宾主坐下，唐夫人也没心情为我们泡茶，直接说起了几个月前的往事。
“我家浩然是独生子，我跟老程就生了这么一个，从小就……有些宠着他。除了在学习上对他严格要求外，别的，只要他开口，我们夫妻俩没有不满足他的。好在这孩子也听话懂事，没怎么让我们操过心。”
唐夫人开口说起自己的孩子，干脆从孩子小时候说起。天底下当母亲的都一样，即使再怎么沉默寡言，一旦聊起自己的孩子，总有一肚子的话。
“他小时候那会，老程忙生意，我也还在上班，家里就他一个人。我还总替他担心，怕他一个人寂寞。”
“没请保姆？”我问。
“那时候我们家还没钱，顶多算是小小的中产家庭。我跟老程都是苦出身，也都节俭。”
“那，您二位的父母，没来带孙子吗？”
“老程父母死得早。我父亲在老家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那会还没退休，走不开。只有我母亲来过C市几次，但她老人家腿脚不好，身体也有病，常年需要休养，所以来过几次后，也就不来了。”
“还没请问唐夫人老家是哪里？”
“E省，不算远，也不算近。”
我点点头，E省地处华中地区，我去过两次，虽然直线距离不算远，但因为中间隔着无数山区，火车总是提不了速，即使坐高铁也要五六个小时。
“您继续。”
唐夫人抹了抹眼泪，“这孩子自小懂事。小时候没有玩伴，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自己陪自己玩。有时候我想请假带他去游乐园，他还跟我说，妈妈您别耽误工作，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哎……三四岁的孩子啊，说出这种话，让我们当家长的心里难受啊……”
这大概是今天独生子女常有的状态。我也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小时候常常自己玩耍。
我开口问道：“那，浩然小时候自己在家里玩耍的时候，爱不爱自言自语？”
“这个嘛……”唐夫人想了想，“哦，对！还真有这情况。我记起来了。他在自己卧室里，拿着我给他买的玩具，自己编故事玩
，一边玩，一边说话。一开始我跟老程还没往心里去，孩子嘛，正是想象力丰富的阶段，也正常。可后来我俩在一边悄悄听，却觉得不对劲。他好像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在跟某个人说话。他称呼那个人叫‘小杰’，两个人说得有来有回呢！”
小影坐在我身后，背着唐夫人偷偷在我背后写了两个字：厉害！
我回头白她一眼，只见她脸上写满了赞赏。
这个信息极为重要，小影先前只顾着驱邪，压根没有打探这些往事。站在通灵师的角度来看，这是典型的灵体作祟。几年前我与师哥遇到的一起慈灵事件，便与这情况一般无二。
“后来您是怎么处理的？”
“我当时只觉得有点害怕，可老程却不以为然。他读书比我多，说这只是独生子女的妄想症。因为没有朋友，所以很多孩子小时候都会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朋友和自己聊天。据他说，国外心理学家遇到过好多这种案例。”
程老板的说法没有错，这在心理学上是非常著名的案例，称为“幻想的朋友”。因为小孩子缺乏理性认知，很容易受到周围事物的暗示影响，总觉得周边的玩具、画像、图片都是有生命的，因此才虚构出这样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玩伴。而一般等到孩子超过十岁后，这个“假朋友”就会自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