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回情殇

长江中下游,山高地险,江水悠悠,碧波荡漾,此时江中有一艘客船驶进岸口。船上一个船夫打扮的人搭好跳板当先走到岸边,将船锚扔进水中,那锚受力,已经牢牢在浅滩中尤似深根般扎进里头。

不一会,船上有六人鱼贯而出,这六个人自是云旭遥、唐如玉、华先生、白癣真,曹景等人。

奇怪的是,这六个人下船之后,却不见花海和尚同先知道人,难道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对骆明扬不利?

云旭遥等八人当日在川南那家客栈商议如何进行暗算下毒骆明扬之事,几人选好日子,于是四下寻访骆明扬的踪迹,有江湖传言,骆明扬和他的朋友刑跖在长江中下游的古井镇出现过,两人相处的时间恰好就在前三天,云旭遥当先提议,为了早一步找到骆明扬,他先让花海、先知星夜兼程赶往古井镇,只要发现骆明扬的踪迹,或者刑跖的身影,立刻飞鸽传书通知自己六人。

而六人反倒乐得清闲,雇好一艘客船,曹景负责船上各人饮食,白癣真早就将一锭金子抛给船家,说船已包下,不要再让其他人再上船;那船家得了金子只是满心欢喜,连连称是。不一日,客船离开川渝地界水域,船上的云旭遥和唐如玉边欣赏长江流域沿途风光,边等那信鸽传到。xizu.org 柚子小说网

第二日,那信鸽飞至船舱,云旭遥看完纸条,心中一阵激动喜悦,众人见他如此,展开那信纸,上面写道:八月初二,刑跖离开古井镇,前往川南,骆已在川南以南,速去芙蓉城!

芙蓉城,八月初八,望江楼。

川西有个芙蓉城,那是成都的别称,而川南这座芙蓉城则是效仿成都而建。

时隔芙蓉城外盛平庄园坐榻杀人一事已有半个时辰,刑跖已将桌前的两坛白沙玉酱喝得一干二净,骆明扬看着他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酒却是一点点的在抿着。

“喂,你他妈的让老子连夜赶来就是为了那个劳什子椅子杀人?”刑跖他那醉眼朦胧的眼珠子,狠狠的瞪着骆明扬,他死也不信陶白笑也就是陶柏晓作为江湖人物居然这么不济。

他说:“那个陶柏晓好歹也是自在门的副门主,他居然会被一个藏匿在椅子里,而且还像个疯子一样骚扰盛平的人杀掉,我死也不相信。况且,那人也没有武功,你这在现场都检查过了的。”刑跖说完突然打了个酒嗝,心情越发爽快,他这次又和骆明扬一起遇到这样的奇案,当真是浮了三大白。

只听骆明扬说:“真相如何我目前还是处在一团迷雾中,真相背后的用意反倒是最后破解迷雾的方法。那么杀陶柏晓的动机又是什么,只要想通这层就明白了。”他看着刑跖顿了一顿,随后眼光眺向望江楼外的那片广阔沱水;只听他道:“陶柏晓胸口那血迹如墨汁晕开,那人背后伤他的想必是长枪,或者厚重兵器。”他回目望向刑跖,刑跖听他说起是长枪或者厚重兵器,忽然拍掌道:“我知道了,既然是长枪那么就从川南这一带的使枪高手查起,如果是厚重兵器。。。。”他说到厚重兵器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看了看骆明扬,说道:“那么就是鬼头刀,雁翎刀,戒刀之类的!”

骆明扬看着他如此不着边际,又学着自己的模样,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孺子可教,没想到小跖你学的我的动作神态倒是惟妙惟肖,可惜了没有我一半的脑子聪明。”

刑跖也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还需要跟你学吗?老子一向都是聪明绝顶,玉树临风。当年你看你那怂样,不然迟楚楚怎么会跟着慕容大公子成亲。”骆明扬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迷惘,悔恨以及忧伤,若是他人了解这段往事说与他听,他立刻暴跳如雷,如中箭的猎物逃之夭夭,最后折返回来,将那人激怒,与那人游斗才痛快;这事是刑跖说出来,他现在倒没有生气,只有自责悔恨。刑跖看着他眼中的不同变化,自觉对自己的好友揭开伤疤有点愧疚,便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说道:“天下女人皆薄幸,你我兄弟一场,何须理她们跟谁在一起,跟谁成亲,只需今朝有酒今朝醉,去他娘的。”

骆明扬顿时心胸渐疏,他刚才想起迟楚楚的事情始终是他心底的结:十九年,岁月蹉跎,往事已矣。少年时期,二人相遇在牡丹闻名的洛阳城,那日骆明扬意气风发,少年热血,满腔激情,那个时候还未有盗军、南归雁的名头。而他和刑跖却是这江湖中寂寂无名,却又奋力想往这江湖中闯出名堂的小卒。

当他作诗题词于牡丹园时,却见到了迟楚楚。迟楚楚一张鹅蛋脸,容貌娇媚,媚而不俗,仪态端庄,在园中与一众女子比之她是如此大方得体;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英气,眼波流动,让骆明扬心中自是难忘。骆明扬自那日之后,开始了自伤自怜的痴恋,他托人打听上次牡丹园游园的那位容貌俊美的姑娘是谁,后来得知,原来是洛阳迟家的千金,也是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迟楚楚。他每日每夜都停留在迟府对面的屋檐上,看着那亭台闺阁中的美丽倩影无时不想念,烛火摇曳,令骆明扬如痴如醉,那几段日子简直就是自己一生当中的最美好,最疯癫的时刻。

骆明扬每天如此,直到刑跖过来看见如此形容枯槁,胡子邋遢,头发蓬乱,刑跖不肖分说,拉着他进入客栈替他收拾好,给他鼓励说他要是这么要死要活不敢去跟迟楚楚告白,那么他也休想在江湖上扬名宇内。

骆明扬听的这话,如同霹雳,当下收拾好仪容,写好拜帖亲自登门迟府,迟府老爷迟庞义见他斯文有礼心中对他好感倍增,见他谈吐举止些微羞涩生硬外,在讨论江湖大事,再到朝堂之上,均头头是道,自觉此人是个大才。

骆明扬心知想要与迟楚楚交往不能操之过急,两人在迟府每日谈论江湖事迹,武林掌故,同时见迟楚楚下棋每回都是绝处逢生,自己逼在死角无法转圜,他不由大喊认输,这样寒暑交替,一来二往,两人相处久了骆明扬见时机成熟,决定向迟楚楚说明心意,迟楚楚那害羞的表情他始终忘不了,她说只要他在江湖上扬名有了自己的名头,她便答应嫁给他。结果六年过去,等他功成名就,江湖上有了自己的名头,再回来看时,亭台楼宇是昨日,可惜人却已嫁作人妇,他想去找慕容清灵去理论,又想立刻去杀了二人,心思百转,让他不得不最后去面对现实。后来他写了信给她,可她态度冷冷,仿佛变了个人,那信中写的非常清楚,不要打扰,请君勿念,还望自重,那落款是珍重!

少年的曾经许诺,都是一腔热血满怀信心,经过数载回想起来,许诺了自己,成就了别人,少男少女怀春心,自有好感是无可厚非,如若当真情感动了嫁娶之念,那是万万行不通的,毕竟感情的事自少年时代,再到青年时代是谁都说不好的。

骆明扬回顾往事,如今心中释然了不少,他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曾经想着有朝一日她和慕容清灵闹分开,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这只是他的奢求,也算是心底的那一部分秘密,刑跖的话让他再次从回忆中拉到现实。

“那封信的纸张你曾经说是不一样的纸,是吗?”刑跖问道。

“不错,我触摸着那六张纸,有一半是用的宣纸,而另一半则是寻常纸张。”

“那么,你有没有查出什么?那凶手到底是不是那个川木居的木匠?”

“那个木匠不是凶手,已经死了,我去的时候他的胸口如同陶柏晓一样,不过身上还多了一道伤痕,血迹呈挥洒斑驳状,而伤处是在咽喉一刀。”

刑跖瞪大了眼睛,大声道:“难道和阿尔穆的死法一样?”

骆明扬说:“我不确定,按理说七年前尉迟单要获取更多钱财,为明王堂招兵买马杀了阿尔穆,此事就该了结了。如今这个凶手割喉手法虽与三年前差不多,可他用的是一柄极细且窄,锋刃极薄的兵器,还有一点。。。。”不等骆明扬说完,刑跖接口道:“那个木匠被凶手当胸刺穿,那凶手还怕他不死透,就在他咽喉上用软剑补了一剑。而这柄软剑江湖上使用的也就那么两三个。”

骆明扬赞许的看着他,点头微笑,刑跖不免得意,他终于可以和骆明扬一样,有着不同凡响的能力了。

只听骆明扬续道:“而阿尔穆的咽喉据兰州城衙役仵作查验,却是用的宽一寸,长一尺的长剑割喉的。”

刑跖恍然,骆明扬自从与自己查破明王堂的案件后,越发对这个朋友不禁佩服,又有点不服输起来,他说:“我们来打个赌,两天之内不抓到这个凶手,我立刻认你做干儿子。”他本来想说认他为干爹,但那两个字说不出口,只得颠三倒四改了口,骆明扬了解他,叹了口气说:“认不认人干爹是一回事,至少你得把酒钱付了。”

骆明扬从窗边窜出,旁边食客均看着他如风如烟般掠过沱水之上,见他足点一艘刚好经过的渔船船篷,几个起落便上岸不知去向。

刑跖于是把银锭搁在桌上叫了声小二,那小二上楼来问道:“客官有何吩咐?”刑跖笑道:“酒钱在这里了,两天之后等我回来,记得摆上上好的酒菜替我庆祝吧。”小二还没回答,却发现那个客官一个黑影,往水面上几个起落,不知有什么东西往水面一抛,他便到了对岸,楼上众人这才看清,那水面上泡着的却是那坛他喝完的白沙玉酱空坛子。

小二和众食客看着他们两人的轻功,皆为骇然:“真是大白天遇见了神仙啊!”

“那个青年公子倒是神仙,而那黑衣醉鬼简直就像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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