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椅子、信笺

骆明扬看着椅子上的人,脸上洋溢着奇怪的表情,自言自语说道:“没想到一代大侠居然这么容易被杀,可惜了。”

站在旁边的盛老爷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奇,不禁问道:“以你之言,此人是位江湖侠客?可他却是我府中的总管陶白笑,来这庄园做事起码有二十载,怎么会是江湖人?何况凶手如此歹毒,见杀我不成,反而连累了陶总管。”盛老爷叹了长长一口气,面有愧色,陶白笑的死对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陶白笑常住盛府,虽为管家身份,可他和盛老爷关系犹如亲兄弟,同食同眠,让下人们好不艳羡。

盛老爷此时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否则凶手也无法得逞。

骆明扬没有回答盛老爷的问题,踏步上前,仔细查看陶白笑的尸身,尸身还是温热,并未出现尸僵迹象;胸口有一大片血渍,形状如同墨汁化于纸上散开般,骆明扬推测:陶白笑的死亡时辰大概在申时一刻左右,而此时时辰则在申时三刻,可见凶手在所有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潜入府内卧房杀了陶白笑。胸口那大片血渍则是背后趁他毫无防备,以长兵器,或厚重利器贯胸而出,而在他坐的椅子边,边角地上有不少抽出背后的斑点血迹,那血迹从椅侧滴到了椅背后,再也没有痕迹。

骆明扬再看那把盛老爷所说的椅子,椅背宽两尺,扶手一尺,椅座又比椅背的宽度多了四寸,完全就像个缩减似的坐榻。那椅子是檀木打造,在陶白笑尸身背后缝隙中,依稀可见靠背上绘有苍松立于峭壁的图案,那图案有一半落入骆明扬眼中,心中赞叹那雕刻之功,实是大师手笔。

随后骆明扬敲了敲椅子背后和扶手,侧耳听里面是否有中空,当他敲完了,脸上不禁有了笑意,盛老爷在一旁看着,见他脸露微笑,心中一动,说道:“可是这椅子有着古怪?”

骆明扬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继续检查,他检查完尸身、椅子;目光最后投向陶白笑左手死死捏着的那张让盛老爷近乎发疯的莫名信笺。

骆明扬将怀中一块方巾取出,掰开陶白笑的手指,不费吹灰之力,那信笺落在他那块方巾之上。

骆明扬之前听盛老爷说过,每隔半月,甚至六天时间他都会收到同一人,却不同内容的信笺,而信笺从来都没有过署名,此刻,看见方巾上的信纸,那信上的内容映入眼帘。

信上写道:盛老爷,我乃川南城中最具盛名的木匠,久仰盛老爷大善人之名;小的也知悉老爷典当行可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管珠宝玉器,名家字画,雕工木品尽皆给老爷收藏其内。便在数日前,我已打造一把酷似坐榻之椅,此椅选用上等檀木打造,椅背绘有峭壁苍松图。内里可用作藏匿物件,不需担忧空间任何角落摆放不了东西。此椅虽说在老爷面前不值一提,可是有句话说的好,不求无价宝,只愿有缘人。

不是小的夸海口,这把椅子自打小的打造完工后,三天之内不少富商巨贾,豪士乡绅都来预定此椅,小的说什么都不会卖给别人,只想着哪日老爷能够青睐此椅。

骆明扬看完信上的第一页,接着第二页内容展开大致是说盛老爷如果还没有重视自己的这把有价值的椅子,他决定铤而走险先关闭店门,花了十两银子雇佣一名车夫,那车夫到后,问他椅子寄到何处,他说去盛记典当行,车夫看着自己钻进那个坐榻般的椅子中,不免有些怔忪,接着就到了典当行,还让车夫将自己写好的第一封信交给典行掌柜,让他交予盛老爷,而现在骆明扬手里的这封却是那个木匠所写的第六封信。

骆明扬将这信笺用汗巾折好藏在怀中,回首对盛老爷道:“不知老爷可否将其余信笺拿出,让在下看看?”

盛老爷见他检视完尸身,椅子,包括房间里的血迹,对他的举动不禁好奇又佩服:此人如此心思细腻,勘察现场不漏一点痕迹,如果身入公门,那绝对是朝廷之福。听骆明扬回头问他其他信笺是否给他看的话,当下答应带他进了书房。

书房中柜门摆在房间右侧,柜上摆放的书籍四书五经,各朝史学典籍,可知盛老爷平时闲暇会在书房中品读经典。

而那柜前有一张一尺来长的书案,那上面摆放着笔架、砚台,那砚台早已墨汁干透,上面的毛笔放在上面,骆明扬看见砚台旁用镇纸镇着一副写着“天下熙攘,利来利往”八个草书大字。骆明扬不由赞道:“没想到盛老爷还是位草书大家,笔力遒劲,往字那最后一笔潇洒自如,丝毫没有一点犹豫。短线斩截和长线流转是草书的两?形态;盛老爷能将两种形态融会贯通,颇有两晋唐人大家之法度。”

盛老爷在书柜上东翻西找,拿出一个锦缎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五封那木匠寄过来的信笺,听得骆明扬夸赞自己的草书笔法,摆手笑道:“岂敢与两晋唐人大家相提并论,在下只是闲情偶寄,写着玩玩罢了。”接着将那五封信笺交给骆明扬,说道:“骆公子,所有信笺都在此处,还请公子过目。”

骆明扬接过信笺,嘴上客气说了句如此打扰,不再搭理盛老爷。

他将五张信纸打开,铺在案头,只见那五张信纸上写着不同内容,语句简单,但一封却比一封言辞激烈,可想而知此人未能如愿,已经到了发疯的地步。随后他似乎恍然大悟的表情,让盛老爷看在眼里,盛老爷说:“可有线索?”骆明扬不答,双眉微蹙,摇了摇头,将怀中汗巾包着的信纸取出,铺开来放在那五张信纸的下方,他用手指轻轻比划,嘴里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盛老爷说话,他说:“五张信纸的纸张来自不同的纸张,而信上内容虽有不同,那意思却是非常明显,不过,这字迹似乎不像同一个人所写。”

骆明扬的话让盛老爷一惊,他凑近去看,那五张信上的字迹,再看那陶白笑手里取下来的信上内容,果然字迹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写的。盛老爷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这个时候被骆明扬指出来好奇问道:“前五张,有三张信上的字迹俊秀工整,而后面两张字迹却是信笔涂鸦,毫无章法可言,而陶总管所拿的那封信上内容字迹反倒是小楷笔法。那么会是谁有这么无聊,要和我盛平过不去呢?”

骆明扬笑道:“要想知道是谁和盛老爷你过不去,很简单只消找到那个木匠,从他那里入手,不愁没有线索可循。”然后他将信笺一张张用那个方巾包好,放入怀中,续道:“我先不管那木匠是否再次藏匿于那木榻之中,因为他现在不在里面,就算他是杀死陶白笑的凶手,恐怕早已不知去向;更何况他并不是,目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让我去做,等我回来后记得给我好酒好菜,一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盛平听他如此说词,欣喜道:“莫非公子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骆明扬说:“眼下都是推测之言,还不能确定那凶手究竟是谁,所以我还得出去一趟。”还没等盛平继续问他,骆明扬的身影早就自宅院中化成一个小影消失在院内。

盛平看着他如此轻功,又看了看自己案头写的那八个大字,嘴里喃喃自语声音极低,随即恍然,之后又摇头,过一会一屁股跌坐在椅上,眼神空洞,迷惘和困惑溢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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